那個回不去的遠方，叫故鄉

今年的冬天來勢兇猛，連這個以溫暖著稱的城市也未能倖免。加班晚歸，饑寒交迫，裹著單薄的衣衫一頭扎進了冰冷的夜。滴滴車司機是個中年男人，遞過一條毯子，溫和的說：「我女兒早上上班也不愛多穿衣服，我就在車裡備一條毯子，你蓋著吧，小心感冒」。我接過，感激的笑笑。

車子走走停停，街道兩旁的櫥窗，開始有了年的味道，熱熱鬧鬧的紅，在這這清冷的夜裡，又有那麼一點點寂寞。我蜷緊了身體倚著車窗發獃，這一刻，突然有點想家，想念家鄉的冬天。

家鄉是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四季分明，春天格外美，冬天微微有些冷。沒有暖氣，昨夜奶奶塞進被窩的熱水袋早已失去了溫度，怕冷的我把頭縮進被子里拒絕起床。無法，奶奶推開窗，故意大聲說：「哇，好大的雪。」明知有詐，我還是會忍不住跳起來扒著窗戶看。吃完早餐，和小夥伴們一路打打鬧鬧著去上學，經過寂靜的田野、結著冰的小河、喧鬧的菜市場……天越走越亮，人們呼著微微的白氣打招呼，早餐攤上滋滋冒著誘人的香味，讓人忍不住想要用力多吸幾口。

中午的陽光柔和而溫暖，灑滿小小的院子。夏天搭的絲瓜架子還在那，幾片枯黃的葉子蜷在一起，用手捏，發出細小的聲音，在手心裡碎成粉末。留種的絲瓜，很老了，也是枯黃的，在冬日安靜的陽光中微微晃動。切成條的蘿蔔整齊的碼在矮矮的牆頭，剛從地里起來的雪裡蕻一排排坐在細鐵絲上，神氣昂揚。主婦們聚在一起東家長西家短的話家常，但手裡也不停活，織毛衣的納鞋底的都有。孩子們趕緊做完了作業，呼啦啦一群，女孩子跳皮筋，男孩子打打殺殺，好不熱鬧。

寒潮來襲的夜晚，呼呼的北風吹著單薄的枝椏驚恐搖晃，早早洗漱了鑽進被窩。奶奶喜歡用曬得乾枯的稻草鋪床，床單用米湯漿過，發出好聞的香味，我賴著不走，纏著奶奶講故事。奶奶不識字，但故事講的有聲有色，古老的從前，張牙舞爪的鬼怪，是那些寒冷的冬夜，最讓人想念的溫暖。

偶爾，也會在人們的期待中下點小雪，細細碎碎的，無聲無息。即使下一整夜，清晨醒來，迫不及待的推開窗，也只是在屋檐上、房頂上、花壇的小葉上，還能看到它的身影，薄薄的一層，給人無限的遺憾。這樣的雪，只是淺淺的點綴一下，不叫冬天寂寞而已。

長大後，去過白雪皚皚的北方，最終在溫暖的南方安了家，隨後也將父母一起接了過來。忙碌成了日常，曾經一起玩耍的小夥伴也漸行漸遠，很久都沒有關於那個小鎮的消息了。不知道今年冬天的初雪，下過了沒有；不知道曾經的小院，現在住著什麼人，臘梅是不是依舊開放……原來，就算在這個城市落地生根，在我的心裡，自己依然是一個異鄉人，依然思念，那個回不去的遠方。

漂泊的心，無處安放，我想回去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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