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看懂宋朝繪畫中的題款、窮款、隱款
早前萃花給大家介紹過一位宋代畫家:崔白,他低調地把題款藏在樹榦上。
宋 崔白 《雙喜圖》
跟我們常見的畫作題款不一樣,起初,萃花以為低調如他才會這麼折騰,了解之後才發現,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簡單。
(接下來是萃花放大無數倍的細節截圖)另一位宋代畫家李唐,也有這種操作,這回,他把名字題在畫作中的石壁上。
宋 李唐 《採薇圖》
這還不算厲害的,北宋繪畫大師範寬藏得最為隱蔽,一藏就藏到1958年,才被世人發現。
北宋 范寬 《溪山行旅圖》
在中國畫的題跋當中題字多的叫做「長題」,像范寬這樣只有名字的叫 「窮款」,類似前面藏起款文的叫「隱款」,宋代繪畫中不僅窮款、隱款比較普遍,而且他們基本上沒有加蓋印章的習慣。
明明還留有那麼多空間,可以隨意發揮,為什麼宋代畫家愛玩「躲迷藏」呢?
有人專門展開了研究,說他們不寫在明顯地方,是因為字…不好看!如果畫本身賞心悅目,一旦配上不好看的字很容易破壞美感。說這話的是明末清初畫家沈顥(hào):
「元以前多不用款,款或隱之石隙,恐書不精,有傷畫局,後來書繪並工,附麗成觀。」
——沈顥《畫麈·落款》
但他這麼說完全忽略了另一群人啊,大書法家蘇軾、米芾等人的繪畫作品都沒有大面積的題款或題畫詩流傳於世。
北宋 蘇軾 《枯木怪石圖》
所以,宋代畫家書法不精這一觀點不成立,萃花翻閱了大量史書資料和畫作,為大家歸納出了三個主要原因。
「 思想、繪畫 同根生 」
學過歷史的朋友們可能有印象,宋代治理國家最主要的理論是「程朱理學」,(理是自然萬物和人類社會的根本法則)雖然理論建立的初衷不是服務於繪畫的,但別忘了,宋代可有中央領導的美院啊,這種社會體制直接影響院體畫家在描繪時,會精確、逼真地表達出天地萬物的「理」,比如萃花介紹過的這個《雙喜圖》
宋 崔白 《雙喜圖》 局部
對「理」的無限崇尚使得中國繪畫在宋代出現了寫實主義的最高峰。畫家們除了追求極其逼真的效果呈現,還會表現出對自然的敬畏、冥想和參悟。敬畏自然最直接的體現就是不會破壞,不會破壞畫作可以看,可以遊玩,可以在畫間行走的真實境界。
出現大量詩文、題款必然會讓觀者跳戲:我們看到的大自然可從來沒有詩句的!因此,藏款文是要追求真實,不影響構圖。
「 大宋正值 萌芽期 」
另一方面,宋代窮款、隱款現象頻繁,與中國畫的題款藝術發展密切相關。中國畫「詩書畫印」相結合的特色,(詩書畫印:題詩、書法、畫作、印章)其實到明清時期才算真正成熟。明清畫家把題款當成繪畫作品的重要部分,有很多提及如何題款以及題款作用的畫論。
除了前面沈顥的《畫麈·落款》,也有清代鄒一桂的《小山畫譜·落款》等。而元代,作為題款藝術的重要發展階段,各種形式都存在,同一人也有不同的表現,比如趙孟,既有大片書法和題款
元 趙孟 《鵲華秋色圖》 長題
也有隻寫名字,蓋上姓名章的窮款
元 趙孟 《飲馬圖》 窮款和名章
追溯到宋代,題款只起紀年、留名的作用,是繪畫作品中可有可無的東西。(可能寫太長也藏不住~~~)
在宋代,這些隱款和窮款的不侵佔畫位,這與他們的繪畫審美認識有關,導致題款藝術在宋代發展受到局限。
「 宮廷畫家 地位低 」
看到萃花說題款在宋代處於萌芽階段,可能有人會拿藝術皇帝宋徽宗來反駁我:
宋 趙佶 《瑞鶴圖》題款
這題款看起來可一點都不「窮」啊!萃花也只能無奈地攤攤手,位高權重,衣食無憂的宋徽宗是個例外,這就是萃花要講的第三個原因了。
美術史記載的宋代畫家大部分是院體畫家,宮廷培養的畫家,當然要為宮廷服務。所謂「伴君如伴虎」,他們必然小心翼翼,低調做人是保全自我的基本方法。像文人畫家那樣狂放,想說什麼說什麼,一不小心說錯話是要被殺頭的。
北宋畫論家鄧椿的《畫記》中就有記載:
「圖畫院,四方召試者源源而來,多有不合而去者。蓋一時所尚,專以形似,苟有自得,不免放逸,則謂不合法度,或無師承,故所作止眾工之事,不能高也」。
其中「不合而去」、「不合法度」,說的就是不按照要求來,被OUT的例子,而「形似」說的就是作畫的標準了,一定要逼真,真,真……在這種體制下,也只有宋徽宗這樣的畫院頭頭,才會瀟洒地將詩書與繪畫相結合了。
宋 趙佶 《臘梅山禽圖》 題詩
某種意義上,宋代的隱款、窮款就像一個兒童,它之所以不能「參加工作」,主要是因為法律規定不能僱用未成年,自身也不夠成熟,還受到了爸媽的牽制。
同樣的,宋代隱款、窮款的出現並不是畫家「不能」,而是他們「不為」,正如我們無法否定一個少年的能力,好在,總有一天他會長大,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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