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樅陽年俗——打豆腐

今天,以豆腐為主要食材而烹煮的各樣美食可以天天吃、頓頓吃了。

隨著年齡的遞增,對豆腐也生出偏愛。每每食之,便又想起我早期寫的、同事們戲稱的「豆腐塊文章」來。未寫豆腐,何故稱之?我又記起吾鄉的俗語「豆腐西施」、「豆腐心,刀子嘴」、「刀切豆腐兩面光」、「撈塊豆腐墊墊腳」「小菜煮豆腐——清楚明白」……豆腐,不僅是美食,還延伸出如此豐富而細膩的語言,生動而貼切的比喻。豆腐啊!豆腐!也可與祖國文字在一起烹調,成就中國燦爛而獨特的語言奇葩。

古時稱豆腐是「菽乳」,雅潔而華麗,可見它的珍貴了。五代時陶谷著《清典錄》說:「日市豆腐數個,邑人呼豆腐為小宰羊。」大概這時人們就叫它「豆腐」了,亦見它身份的不凡,與羊相提並論。宋時大理學家朱熹也曾在《素食詩》中寫道「種豆豆苗稀,力竭心已腐;早知淮南術,安坐獲泉布。」「淮南術」指豆腐是淮南王劉安發明的。劉安是西漢高祖劉邦之孫,在封為淮南王時,雅好道學,欲求長生不老之術。不惜重金廣招方術之士,攜較為有名氣的蘇菲等八位名人,號稱「八公」。登壽春(今安徽壽縣)北山造爐煉仙丹。他們取山上泉水磨製豆汁,以豆汁培育丹苗,不料煉丹不成,豆汁與鹽滷化合成一片片芳香誘人、白白嫩嫩的東西。當地饑民取而嘗之、食之。竟美味可口,於是取名「豆腐」。從始,北山更名今日的「八公山」。發明豆腐的技術亦稱淮南術。

豆腐是黃豆經多道程序加工,還需石膏類的材質點化方可成功。一般貧民很難也無心思在食材上有這番研討了。朱熹能吃上豆腐,還不忘貧民「種豆稀」的疾苦,若是早掌握豆腐製作的技術,也能獲利聚財,不至於那般辛辛苦苦。憐憫百姓之心、關心貧民之情流露在字裡行間。

明時,有位叫蘇平的詩人有首《詠豆腐詩》,詩曰:傳得淮南術最佳,皮膚退盡見精華。旋轉磨上流瓊液,煮月鐺中滾雪花。瓦罐浸來蟾有影,金刀剖破玉無瑕。箇中滋味誰得知,多在僧家與道家。這首詩我喜歡,想必詩人也是平民身份,不但道出了豆腐的歷史淵源、製作過程,還還原了當時的社會現實,社會底層的貧困老百姓是很難品嘗這豆腐美味啊!

讀詩,讀這樣的詠豆腐詩,易引發人共鳴,亦引人多思。

記得上世紀六、七十年代,一般家庭也不易吃到豆腐。春節,母親打豆腐,最是讓人溫馨溫暖的時刻。

臘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

做一次豆腐大概要十多斤黃豆,俗稱「一撮(或一作)豆腐」。黃豆是母親在前幾天過篩,剔除雜質後浸在水裡。黃豆發脹後又在河裡淘洗乾淨兌適量清水在石磨上研磨,此過程叫磨豆腐。黃豆膨脹後雖易碎,比其它穀物好磨點,但也很累。推拉磨不能過快,快了,磨出的豆汁渣就粗,產豆腐的數量就少。在用鐵勺舀豆子添放到磨眼時,黃豆與清水的比例要適當,放入磨眼時,快慢也要掌握均勻。反之,稍有不慎,都會影響做豆腐的質量和數量。磨礪出精妙,出精品,出精華。物與人,當「同出一轍」,都需要磨礪、磨鍊,磨折,才有升華的境界。一如眼前的黃豆,經過石磨流入木盆就變成一團白玉、一盆瓊液。

黃豆變成豆汁後,所有做豆腐的工序都在廚房裡完成,似乎全是當家女人的事情了。記得母親在廚房裡做豆腐是容不得我們吵鬧的,需要我們搭把手時也不許我們多言語。她是極度的小心、細心,似一種敬畏,一種虔誠,生怕有一絲疏忽而生出差錯。

大木盆放在鍋灶邊,木盆上置丼字形豆腐架,架上放豆腐袋,袋是上好的白老布縫製的。我用雙手牽袋口,母親一隻手牽袋口,另一隻手用水瓢從另一木盆或水桶里舀豆汁放入豆腐袋裡。當有大半袋的數量時,母親即攥緊袋口,在豆腐架上反覆揉搓、揉捏、擠壓、擠榨。當沒有或只有少許豆汁溢出時,就抖開袋口,加入半瓢清水,再反覆揉搓,直到溢出的是清水(不含乳汁狀)才罷休。

當母親一陣反覆揉搓、擠壓,累得「吭氣噗天」的時候,一木盆或一水桶的豆汁也完成了。十多斤黃豆磨成的汁液經過擠壓,只剩下一臉盆的豆渣,擠出的潔白如乳的汁液舀入兩口大鐵鍋,剛好裝滿。現在回想,還是驚奇母親做豆腐的嫻熟老練,恰到好處。

這時,灶洞里要大火燃燒,此過程為「燒漿」。同時,母親把事先燒好的石膏用斧頭錘碎,用篩蘿過篩,取適量粉末,放入臉盆有少許的「冷漿」里攪勻,倒入大木盆。此為「點漿」的汁液。石膏的多少,冷漿的多少,是很講究的,是關係到「一撮豆腐」是否做成功的關鍵。當鍋內液汁燒開,不是開水狀沸騰,而是四周的汁液跳躍。這時,灶洞內的火勢要減弱,要草火慢燒;鍋內豆漿要用鍋鏟輕輕攪動,阻止漿液翻滾狀沸騰,也防漿液溢出鍋口。母親雙眼緊緊地盯著緩緩翻滾的漿液,手握鍋鏟慢慢地攪動;我在鍋倉里隨著母親的口令把鍋洞的火勢撥大或撥小。鍋口熱氣盤旋上升,廚房裡熱氣騰騰,若霧氤氳繚繞;鍋內漿液潔白似乳、似雪。流動、迴旋、跳躍、翻滾。閑心端詳,可謂一景,無怪乎古人有「煮月鐺中滾雪花」的妙句了。當母親認為「火候」已到,並吩咐我加大火勢,她迅速用水瓢將鍋內沸騰的漿液舀到水桶。又呼我用鍋鏟把大木盆內摻和著石膏粉的「冷漿」不停地攪動,與此同時,母親把水桶里的「熱漿(俗稱滾漿)」迅速倒入木盆里,再用鍋鏟把木盆里豆汁液攪動一圈,後用簸箕蓋上。若是天氣很冷,還加上一件破棉襖什麼的,以防熱氣散發過快。

做豆腐,我們老家俗稱「打豆腐」,稱「打」真的恰如其分,似打仗,一環套一環,步步為營,方可取勝。到這時將要結束了,只等漿液凝固。母親做豆腐似乎有一套秘訣,每一次都很成功,豆腐的產量也很高。年輕的婦女持家,打豆腐時,都請母親去幫忙,去督戰,以免「壞撮(或作)」。

豆漿液凝固的時間大概個把小時。母親揭開簸箕時,熱氣散盡,呈現在木盆里是厘米深、淺黃色、亮晶晶的水,水底下是厚厚實實、白白凈凈的豆腐,此時,俗稱「豆腐腦」。母親用水瓢攪勻,舀入鋪上毛巾或白老布的竹篩里,上面也用手巾覆蓋,瀝水。三四天後,用菜刀切成掌面大的正方形置放在盛有清水的瓦缸里貯存,只等過年,隨吃隨取。若是雪天,取一些雪於缸內,豆腐儲藏的時間更長,勝於現在的冰箱。

「豆腐腦」亦是美食。那時家貧,捨不得吃。母親只是舀半碗,放點紅糖,讓我們小孩子嘗點。如今,城裡的豆腐作坊是流水線生產,喜歡「豆腐腦」很是方便,只是怎麼也吃不齣兒時的味道了。清時吾鄉詩人姚興泉也作豆腐詩一首,詩曰:桐城好,豆腐十分嬌。打盞醬油薑汁拌,稱斤蝦米火鍋熬,人各兩三瓢。想必也是過年時的吃法,喜慶之色溢滿在筷頭之上。

作者:章樂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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