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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司馬懿一樣的太子,也一樣玩完

1900年1月24日,紫禁城。

慈禧把大臣們喊進宮,宣布了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實際意義上的太子——可惜,也是一個最終失敗的太子。 太子,在中國歷史上實在是個高危職業,能熬到最後,順利實現轉崗再就業的,都是真正的幸運兒。

1 因為一把手說話算不了數而接不了班的太子。

那一天,慈禧告訴大臣們:光緒皇帝都29歲了還沒兒子,可大清不能沒有接班人啊,我已經決定把端郡王載漪的老二立為皇儲,以備不時之需。說完,指了指跪在地上的15歲少年溥儁。

在場人心知肚明,老太后是要讓這個名義上的「大阿哥」、實際上的太子要取光緒而代之啊——等了這麼久終於出手了。自從一年多以前的戊戌變法之後,慈禧和光緒間就產生了難以彌補的裂痕。慈禧永遠不能釋懷:自己一手養大的光緒,居然有可能參與「圍園殺後」的密謀?不管是不是真的,自己的權力怎麼能拱手送到自己的反對派手上?

很快舉國上下都知道了溥儁即將準備接班的消息,但既然生米還沒有煮成熟飯,就難免會有不同的聲音。以兩江總督劉坤一為首的封疆大吏們首先跳出來反對廢黜光緒:身體不好可以健身嘛!皇帝哪能說換就換?慈禧問李鴻章張之洞一干人,全都是打哈哈,「今天天氣八錯……」,也是不贊成的表情。

如果只是這些都還好,慈禧的決心還可以克服。但嚴重的是,各國駐華公使居然一致反對光緒下課。溥儁他爹滿以為立儲後各國公使會登門慶祝,連續兩天準備了豐盛的茶點,結果兩天茶點最後都拿來餵了狗狗。

反對意見太大,致使始作俑者的慈禧也不能不暫緩更新光緒這台伺服器。自己的兒子接不了班,載漪一氣之下勸說慈禧利用義和團殺殺洋人的氣焰,慈禧深以為然。結果就是自己狼狽出逃、八國聯軍殺進北京簽《辛丑條約》、中國也加快速度奔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的深淵。

溥儁的接班夢,只是一場空。八國聯軍走之後,他爹被作為背鍋的禍首,被發配去了新疆伊犁。溥儁也被取消了皇儲的資格,一起跟著去吃羊肉了。父子後來跑到蒙古,溥儁娶了蒙古王族的女兒,還算過了一段好日子。但隨著民國的建立,先是他爹死於貧困,然後他自己也窮困潦倒寄人籬下,除了一個皇家身份外什麼也不會,終於在1942年死後被草草埋在後院里——連塊墳地也沒。

2 因為兄弟覺得「憑什麼是你」而下課的太子。

溥儁本來是可以接班的,但因為慈禧也無能為力而作罷。但有的太子明明父皇也看好、名義也早定下來了,然而你的親兄弟就是不認同,一句話「憑什麼是你?」

比如隋文帝的長子楊勇,性格寬厚溫和、率真質樸,楊堅一建立隋朝他就被封為皇太子。這樣的稟賦當個文學家是很好的,但要當皇帝,更具競爭意識的弟弟楊廣就不服氣了。

沒有不經過爭取就能得到的皇位。楊廣首先設法讓父皇楊堅對楊勇起疑心:我還年富力強呢,太子是不是就急著取我而代之了?楊廣再設法讓母后獨孤氏對楊勇起反感:他怎麼不喜歡我給他選的正宮,反而喜歡狐狸精似的側室?楊廣再設法讓重臣楊素勾引焦頭爛額的楊勇發發牢騷,再把抱怨的話誠實地轉交給父皇楊堅。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在當了11年太子後,楊勇終於被楊廣所取代。楊勇不服氣啊,總想要面見楊堅當面伸冤,總被新科太子楊廣阻擾。楊勇甚至爬上樹,呼喚老爸楊堅的名字,希望能見一面。而楊廣對此的解釋是:我哥多可憐啊,神經錯亂得都爬樹去了。

然後等楊廣一即位,立馬賜死楊勇,再把他的十個兒子統統誅殺,自己興高采烈地當隋煬帝、選秀女、開鑿大運河去了。

過了十八年,楊廣把老爹創下的基業揮霍得差不多了。此時李淵在長安稱帝,國號為唐,立長子李建成為太子。廢長立幼導致企業經營不善的活生生的範例就擺在面前,所以李淵雖然賞識李世民,但對太子李建成的信心一直很堅定。李建成也很努力,盡量不落人以口實。

但可惜就可惜在他有個更強悍的弟弟。李世民清楚,走正常程序是接班無望的,今後只能跪在哥哥建成的皇位前俯首帖耳。既然老爸李淵的那條路不像楊堅的路那樣走得通,那就只有靠自己了。

李建成也努力維護自己的地位,但努力歸努力,最終還是要看能力。李建成當了八年太子之後,李世民成功地上演「玄武門之變」,先把哥哥建成和元吉喀嚓掉,再向老爸李淵逼宮:還不讓我當太子?父皇你考慮清楚哦?

然後李世民就順利即位,李淵因此多活了9年。而李世民跟楊廣的最大差異就在於:一個有基業可以揮霍,揮霍完了就成了亂世的暴君;一個沒有什麼可以揮霍,只能休養生息重新起步,於是就成了治世的明君。

但對於妨礙自己實現人生目標的太子哥哥,兩人的選擇和做法都是一致的。

3  因為所有人都看好而英年早逝的太子。

就算太子有一把手全力支持、沒有討厭的兄弟來競爭、群臣也衷心擁護——還是可能修不成正果。

大軍師司馬懿有個好兒子司馬昭,司馬昭有個好兒子司馬炎,司馬炎有個傻兒子司馬衷,司馬衷又有了個好兒子司馬遹。

司馬遹兩歲的時候,爺爺司馬炎完成了統一三國天下歸晉的大業。大事已定,司馬炎開始把精力轉到帶孫子上來。司馬遹五歲的時候宮中失火,司馬炎前去查看火勢,司馬遹此時就已經能冷靜地將爺爺拉到暗處,說這火不能確定是意外還是故意為之,身為一國之君應該小心防備,滅火的事交給皇家消防隊即可,不宜動輒露面應當小心防備。

孫子的一席話令47歲的爺爺司馬炎龍顏大悅,親口對群臣說這個小盆友很像朕的爺爺司馬懿哦,此時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司馬炎傳位的意思了。司馬炎想雖然兒子傻一點,但這個孫子實在難得,晉朝江山有後了。

人算不如天算,司馬炎一死,傻兒子司馬衷即位。司馬遹雖然順理成章地成了太子,而且一堆名臣都是他的家庭教師,但司馬衷實在太蠢,大權都落在了正宮皇后賈南風手上。遺憾就遺憾在,司馬遹並不是賈南風生的,所以這個太子也就岌岌可危。

賈南風才不會讓司馬遹順利即位呢。利用青春期貪玩好耍的特點,賈南風對症下藥,勸司馬遹說反正天下遲早是你的,趕緊享受吧不然今後當了皇帝就必須日夜勤政享受不成了啊。司馬遹也沒有辜負賈南風的期望,開始親小人遠賢臣起來。不但放鬆了自我約束,而且宮中開起市場來。

司馬遹23歲那年,賈南風看他漸漸長大,再不出狠招就來不及篡位了。於是騙他進宮,命美女灌醉他後,讓他抄下叛逆的文字,然後交給他爹司馬衷看。白痴皇帝司馬衷就要處死司馬遹,結果群臣拚死力諫,才廢為庶人囚禁在金鏞城中。

此時大臣們已經在密謀除掉賈后賈南風。但手握兵權的右軍將軍司馬倫——司馬懿最小的兒子——認為除掉賈南風把司馬遹救出來也於事無補,反而可能遭來嫉恨,乾脆讓賈后儘快殺掉司馬遹,然後自己再打著報仇的旗號除掉賈后。

沒有見識的賈后果然暗殺了司馬遹,而司馬倫也果然發動政變殺死了賈后,然後終於把從兄長司馬昭手中失去的權力,又從司馬昭兒子的兒子手中搶了回來。只是可憐了司馬遹,這個太子不管死不死,都是為他人做嫁衣的。再像司馬懿又如何?誰叫你有話事權的爺爺死得太早,而你爹地又是個白痴呢?

所以太子只有成功接班了,才算是太子;沒能接成功的,都是成功學上的反面教材。幸好隨著溥儁的終結,中國終於再也沒有太子,最多也就剩下風靡一時的太子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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