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從寬：我是如何在上海博物館誤人子弟的……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李白《俠客行》

1

這件事吧，得從公元前515年說起。

那年是魯昭公二十七年，專諸刺殺吳王僚，公子光自立為吳王闔閭，十九年後受傷而死。其子夫差即位，為父報仇打敗越國，然後回家過起了驕奢淫逸的幸福生活。

光陰似箭，歲月如梭，白駒過隙，烏飛兔走，轉眼到了公元2018年1月中旬的一天。

就是上周末。

2

當時，我站在上海博物館青銅器展廳裡面，正被剛才一位拿著四色圓珠筆在便簽本上記錄戰國兵器虎斑紋辨識要點的小朋友的言行舉止感動著，不知不覺溜達到了吳王夫差盉的面前。

然後，我聽到一段對話。

「媽媽，這牆上是什麼呀？」

「不知道。」

「是不是十二生肖呀？」

「不是，這哪是十二生肖呀！」

我回頭一看牆上，有一圈金屬文字，腦補一個坐標軸後發現每個象限正好有3個文字，於是非常不負責任地脫口而出：「他說得對，這就是十二生肖。」

家長和孩子立刻把頭扭向我。

我開始指著其中一個「子」字信口開河：「這很可能是十二生肖，但不是我們常見的那種十二生肖圖案，也不是十二生肖漢字，而是寫的十二地支，子丑寅卯那種。這個字是『子』，得旋轉一百八十度看；這個是『丑』，也是倒著的；這個很複雜的是『寅』……總之，這是十二生肖的可能比較大。」

我之所以沒繼續舉例，是因為我實在說服不了自己接下來那是個「卯」字。

孩子非常滿意地離開了，家長緊隨其後。然後我圍著吳王夫差盉轉了一周後，一跺腳：「這根本不是十二地支！」

3

下面就科普一下。

吳王夫差盉這件春秋晚期作品，是迄今為止發現的吳王夫差唯一一件青銅酒器。注意，我說的是青銅酒器，不是青銅器，你別指著吳王夫差劍和吳王夫差矛跟我抬杠。這件酒器，其造型……其裝飾……其風格……說明我國春秋晚期青銅器冶煉技術……（此處省略3721字），其上有一圈十二字銘文。

喏，就是這十二個字。

從箭頭所指的那個字開始，順時針念，分別是「吳王夫差吳金鑄女子之器吉」，意思是吳王夫差用別人敬獻給他的青銅為一位女子鑄了這件盉。

你別問我為什麼兩個「吳」字寫法不一樣，我現在還沒弄明白，畢竟我不是從春秋時期穿越過來的，更不是一個金石學研究者。你現在就當自己沒注意這個細節，我有時間會進一步查詢。

但願那位小朋友以後再去一次博物館，有個靠譜點的怪叔叔為他科普一下。

4

這件事情告訴我們兩個道理：

第一，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你永遠不知道江湖上有多少二把刀，有些事情還是自己查查資料比較好。

第二，適當收攏住自己的大腦的嘴巴。別隨便看到一點不充分的信息就開始瞎猜，並公之於眾，不然太不負責任了。

寫到這裡，我檢查了一下上面寫的每一個字。

嗯，很好，我沒有把這位神秘女子可能是西施說出來。

交代完畢。

閑言碎語

人生忠告：別妄圖一天就能把一座博物館所有展廳參觀完，你用自己的膝蓋想一想，就算你有那心有那膽，你的股骨腓骨脛骨踝骨趾骨也不答應啊！

另外，不許問我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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