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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臣三人在方庄橋下的見聞

在去年12月的一天,蘇秦和亞里士多德一邊散步,一邊討論一些政治哲學的問題。兩人討論的主要論題是如何處理平等問題。蘇秦認為,不存在什麼平等,這個世界本就是一個男性廝殺的戰場,勝利者擁有一切。而亞里士多德認為,還是應該講究德性的。城邦的意義就在於它是一個共同生活,且能自給自足的政治體系。蘇秦對此,十分不屑,但礙於面子,一句「沒出息的傢伙」,還是咽了下去。

正走著,路過方庄橋下的時候,兩人發現,很多人在圍觀著什麼。於是,兩人也湊上去一看究竟。

只見,人群之中,一個中年男子,站在一輛紅色共享單車旁,用淡漠卻又咄咄逼人的語氣對一個孩童說:「坐上來。」邊說,邊指著共享單車的車筐。那車筐是個平板式的,周圍有淺淺的一圈筐欄,確實是能夠坐一個兒童。中年男子,留著鬍子,還有超過腮部長度的長髮。不過看起來,鬍子和頭髮,都有些散亂,也不怎麼整潔。

不過,孩童並不願意。孩童看似已經哭鬧了一會兒了。跺著腳,亂舞著手臂,孩童尖利地喊:「不!我不啊!不啊!我不啊!我不坐!」

中年男子並不太買單孩童的掙扎,又用同樣的語氣說了一聲:「坐上去。」

然而孩童仍在哭鬧。

於是,中年男子終於自己將孩童抱上了車筐。

一切就緒,中年男子踢開自行車的支架,準備出發。伴著孩童的哭聲,中年男子跨上了共享單車。

可是,就在中年男子準備蹬第一下的時候,他發現,鏈子是掉的。

此時,圍觀的人都正準備散去,可沒想到,中年男子停下,下車,卻又將大家的目光吸引了回來。

只見中年男子將孩童又抱了下來,然後抓起共享單車,扔向街邊。並且,在自行車騰空的瞬間,他還踹了一腳。順勢,作為一種情緒的體現,男子還說了一句髒話。

見此情形,孩童哭著,跑向一輛女子的電動車旁,然後坐到了電動車的后座。坐穩後,女子啟動,載著孩童離去,在不怎麼快的速度中,逐漸遠去。

亞里士多德見狀,感嘆道:「啊,還有一個女子啊,我還以為只有這個男子。之前都沒注意到!」

蘇秦冷冷地說:「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對於一個落魄的男子來說,即是再差的女子,也都只會在旁邊遠遠地,靜靜地,看他出醜。」

女子遠去後,男子拿出手機,開始刷下一輛共享單車。一開始,他為了保住自己的男子應有的威嚴,是直立著身子刷二維碼的。可是,刷不上。於是,被迫無奈,他又以很有范兒的姿態,俯下身子去刷二維碼。

終於,刷上了。他故作不慌不忙地跨上自行車,同時,在調整腳踏板的位置的時候,是用很有力的方式,將腳踏板踢著,轉了半圈,到了對他來說合適的位置。然後,他走了,也解脫了。

看到這,亞里士多德不禁感嘆,道:「哎,我們的城邦,還是存在很大問題的啊!還是應該在總體上,推廣大家對至善,善自身,以及各種各樣的善的理解!」

蘇秦不屑地說:「你這個軟蛋。你仔細觀察下,是這麼樣嗎?我們看事情,要看根本性的維度!」

亞里士多德疑惑不解,問道:「怎麼?那你說說?」

蘇秦長嘆一聲,又長吸了口氣,開始了他的陳述:「嗯……哎……首先,你想想,為什麼會出現這個狀況?」

亞里士多德不解,問道:「不知道,你說為什麼?」

蘇秦哼了一下,說:「事情大概是這樣的:一開始,這個男子,騎著電動車,這個女子坐在后座,抱著孩子。後來,他們大概是因為什麼事情吵翻。所以這個男子,才會下車,號稱自己騎共享單車帶孩童趕路。但是,對於孩童來說,他並不想坐在共享單車的車筐。所以才有了我們看到的一幕。」

亞里士多德「噢……」了一聲,點了點頭說:「有道理!看來還是蘇兄你有生活經驗!」

蘇秦不理他,繼續說:「但是,現在顯然,這個男子已經顏面掃地了!並且,這事並不會到此為止!他們回去後,這個女子會因為住所的低檔次之故,遇到停放電動車困難的情況。於是,她會把電動車隨便一停,然後領著孩童回屋。而這個男子趕到之時,會目睹電動車的情況。他會再次惱怒。因為,他知道,他應該負責去處理電動車的停放。而等他回到屋裡的時候,他可能會責罵女子,問,她為什麼不把車自己停好。諸如此類。甚至,他們的謾罵可能還會上升到人身攻擊。比如,男子會說,女子這麼身材不好,顏值不怎麼高,憑什麼要求這麼多。而女子會反唇相譏,責問男子,他能否出得起辦健身卡的錢。而男子會說,算了,離婚吧,誰出得起,就嫁誰。而女子則會反問,說,她已經在他身上消耗了自己,已經不復能再婚,獲得辦健身卡的生活條件。」說著,蘇秦嘆了口氣,然後感嘆著總結:「亞里士多德啊,你太幼稚!」

亞里士多德伸出手,撫摸了自己的一下自己的捲髮,幽幽地說:「嗯……唔……也許,確實,我的德性論,還有待完善。」

此時,蘇秦突然握緊了拳頭,猛錘了一下電線杆,擲地有聲,鏗鏘有力地說:「這個男子也是個軟蛋!他應該像我一樣,頭懸樑錐刺股,掛六國相印!那樣,這個女子,將每天在他回家之前,出屋兩公里,迎接夫君的歸來!」

亞里士多德被蘇秦的氣勢所感染,情不自禁地也握緊了拳頭,跟著也錘了一下電線杆,胸中突然也充滿了中氣,然後洪亮地說:「對!」

兩人各自握緊了拳頭,站在原地,不再說話。

天地間,空氣似乎以較為平緩的速度漂浮著,看起來,氛圍自身,開始了某種思考。

就在這種態勢之中,遠遠地傳來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股馬蹄的聲音,而且不是一般的馬蹄聲。

「咔!咔!咔!」

聽到這個聲音,蘇秦和亞里士多德都豎起了耳朵。還是亞里士多德先反應過來,驚喜地說:「啊!是陛下來了!」

蘇秦轉頭看著亞里士多德,瞪大了眼睛,說:「是的!是陛下!」

此時,只見拿破崙騎著健碩的白馬,昂然趨近。白馬的體脂比極佳,馬腿踩地,用力之時,肌肉輪廓清晰。

看到拿破崙趨近,亞里士多德和蘇秦趕緊小步跑上前去,準備迎接。一邊跑著,蘇秦一邊對亞里士多德說:「你看,看到沒有,陛下的馬,多麼好的馬!告訴你,像陛下這樣英武的人,從來不會遇到電動車沒地方停的情況!你懂不懂!」

亞里士多德也邊跑著,邊小聲回答道:「是,確實是,沒錯!」

拿破崙見兩人趕上前來接駕,說了聲免禮,又問道:「兩位卿家在幹什麼?」

兩人大略說了剛才的見聞。

聽了這個故事,拿破崙哈哈大笑,搖了搖頭,無奈地說:「呵呵,原來是這樣。你們倆別再分析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了。其實這個人我認識。當年起兵的時候,那時候人手短缺,我自己那時候也還要親自出去徵兵。當時就見過這個男子。不過,當時這人就不敢上戰場。所以,這是他的選擇,平凡的生活,平凡的煩惱。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人生,你們淡定吧!」

說著,拿破崙調轉馬頭,跟蘇秦和亞里士多德喊道:「朕現在散步也結束了,走!隨朕回宮,朕要找你們商量一下出征馬木留克兵的事情!」

說完,拿破崙拿起馬鞭,用力地抽打了一下馬臀。優質的皮質馬鞭,在陽光下如世間最好的膠漆一樣,在視覺上倍有質感!

蘇秦和亞里士多德連忙應道:「是!」然後追隨其後,快跑著一起往皇宮趕。

方庄橋下,於是又恢復了平靜,人也皆散去。

但有一人卻留在當地,心情起伏,洶湧澎湃。

此人搓著手,長出一口氣。冬日裡的吐氣,如香煙一般,飄散在空中。

然後,他以十分具有深遠氣息的意蘊,嘆息了一句:「大丈夫,當如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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