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沃斯對話劉強東：定位金融科技，支持互聯網反壟斷
瑞士當地時間1月23日下午3時，在達沃斯Hard Rock酒店五層，京東集團董事局主席劉強東首次在世界經濟論壇(冬季達沃斯)期間接受了包括第一財經等幾家媒體的採訪。
也就在此前的幾天，達沃斯小鎮遭遇了48年來的最大一次降雪，給當地交通造成了巨大影響。好在23日論壇開幕之日，大雪似乎很有默契地停了，確保了大家準時到達Hard Rock酒店。
在接近1個小時的媒體採訪中，第一財經的問題犀利，而劉強東也毫無保留——如何權衡技術投入和盈虧平衡、如何定位京東金融這一核心業務的未來發展、是否會謀求金融牌照、京東國際化戰略以及互聯網反壟斷等話題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
短期投入旨在長期盈利
對於京東，各界一貫的印象可能就是「中國的亞馬遜」，二者都是從電商平台發家，隨後不斷擴展自己的線上、線下生態，連盈利曲線都具有相似性。
不過，劉強東對這樣的對比並不感冒，還對記者稱，「其實我們不是在學它，我在2003年非典期間做電商的時候，壓根兒就不知道什麼叫亞馬遜。」
但不可否認，對於偉大的公司而言，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不斷將賺取的利潤用於加大研發投入、將產品和生態做到極致。相對應地，資本市場給予這些科技巨頭的估值也被稱為「市夢率」，遠超當前的價值，但將未來的想像空間充分計入。
「當你為這個行業、這個國家、社會、消費者帶來巨大的價值，你說將來永遠不賺錢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是不公平的世界。」劉強東表示。
一直以來，京東長期不盈利的問題也一直受到各界關注，甚至時不時會傳出質疑聲，資本市場如今對於京東能否持續盈利表現得非常敏感。
2017年7月前後，京東迎來了股價的歷史高點，在過去一年累計上漲超過九成，2017年6月25日收市時的市值是609.6億美元，距離中國市值第三的互聯網公司百度(617.9億美元)僅差8.3億美元。同年5月8日，京東宣布2017年一季度實現非美國通用會計準則下(Non-GAAP)凈利潤14億元人民幣，之前連續虧損了11年。
對於新經濟企業的估值一向是個大難題，也正由於處於發展初期，增長快但波動也大，盈利模式不清晰，且很多是虧損狀態，再加上輕資產，傳統的估值方法很難運用，而如果選用「相對估值法」，即將京東與亞馬遜做對比，亞馬遜從持續虧損到盈利轉正經歷了6年，「京東目前正處於倒V型的上升階段，推測京東目前可類比於亞馬遜上市後的前期未盈利階段，盈利已有轉正的趨勢。」對新經濟企業估值有深入研究的上海高級金融學院副教授蔣展此前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
劉強東對於短期盈利與否似乎看得很淡，當然他也承認一家企業如果不為了長期盈利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很多企業大了以後往往每天都盯著利潤，所有的目標就是賺錢，不斷為財報服務，那麼它的夢想可能會喪失。」
就像頗為「任性」的亞馬遜，認為「如果想要盈利是分分鐘的事」，但亞馬遜信仰的是不斷將盈利投入研發，為長期的可持續盈利做鋪墊。
未來，京東還會在技術等方面繼續大量投資，「我們希望用包括無人倉、無人機、無人卡車、無人配送站、配送機器人等等技術，把京東供應鏈的成本再次下降，供應鏈效率進一步提升，用戶體驗也會再次實現質的飛躍，只要我們在這方面實現大的改變，相信我們的盈利能力會進一步增強。」
京東金融加碼「金融科技」
京東金融是京東集團六大核心業務之一，2013年10月開始獨立運營，地位卻僅次於京東商城，劉強東對京東金融寄予厚望，他曾在公開場合表示，京東未來70%的利潤都將來自金融。
2017年8月14日，京東發布了2017財年二季度財報。同年6月30日，京東金融重組已完成交割，京東金融的財務數據將不再納入京東集團的合併財務報表。
也有業內人士稱，京東金融拆分一方面是為上市，另一方面是想獲得國內的金融牌照。有觀點認為，京東集團有外資背景，要想獲得國內的金融牌照很難，拆分出去後，更易獲得金融牌照。
對於牌照的問題，劉強東對記者表示，京東金融一開始就沒有謀求要自己做銀行或證券等，去搶奪傳統金融機構的利潤。
儘管不主動謀求金融牌照，但劉強東並不排除拿牌照的可能性，「拿牌照是為了業務合規開展。」他表示，起初在京東金融找銀行合作時，「由於傳統金融機構不信你，合作很難促成，因此就只能申請牌照，拿著自己的錢去做，做了幾年之後，數據擺在那裡，別人信了。而之所以京東金融還需要一定的牌照，是因為我們還需要自己的錢，冒風險去優化風控體系，有實際業績才有合作夥伴信你，才能達成最終目標。」
不可否認，儘管京東金融備受關注，相比於其他互聯網巨頭，京東在金融業務的布局上似乎晚了幾年。
對此劉強東的回應也頗為幽默：「我們可能因為年齡原因就晚了10年、7年，怎麼辦呢?也不能怨父母，我覺得生意永遠沒有晚的說法，關鍵是你能不能用更加創新的方式去創造更多價值。」
而京東金融的創新打法就是——定位於金融科技企業。
「我們不是金融公司，而是科技公司，我們要幫助傳統和新興的金融機構，幫助它們優化風控系統，降低它們的壞賬率，通過降低壞賬率，給它們創造價值之後，我們來分享這個價值創造的利潤。」劉強東也表示，說到底銀行儲蓄才是成本最低的資金，「這是我們解決不了的，即使京東公司擁有了一個銀行，也拿不到多少儲蓄，真正的儲蓄還是在四大行。」
在金融科技企業的定位下，京東核心業務運營能力也已經實現向金融機構輸出，共同獲取客戶，實現業務增長。以消費金融為例, 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裡，京東金融與工商銀行、中信銀行等10家大中型銀行合作推出「小白卡」，用戶申請量超過1000萬。
此外，京東金融目前主要收入來源是供應鏈金融事業部和消費金融事業部，但也有觀點認為，這兩個業務都較為依賴京東商城。當京東商城業務無法爆發性增長時，這兩塊業務怎麼解決增長受限的問題?
事實上，劉強東認為京東金融是在加快走出京東。例如白條，在出行、教育、租房、家裝、購車等場景都實現了布局，也通過與銀聯閃付的連接，覆蓋了全國1900多萬台銀聯閃付POS機、線下800多萬家商戶，滿足人們衣、食、住、行等多種類型的小額、高頻信用消費需求。
擴大國際化版圖
正如阿里巴巴等企業一樣，京東對國際化擴張方面也野心勃勃，特別是東南亞地區。
劉強東介紹稱，京東的國際化分為兩步，「第一步，我們要把全世界所有中國人喜歡的品牌帶到國內去，讓中國人不出國就可以購買到世界上任何想要的品牌;第二步，我們會把中國優質的品牌帶到國外，我相信未來10年一定是中國品牌走向全球的10年。」
劉強東也表示，京東金融、京東物流也會跟著京東一起出海，「集團四個業務，電商業務、物流業務、金融業務和技術業務都是一塊兒走出去，不是單獨的一部分。」
他也提及，京東物流正在進行融資，而且未來也會獨立上市，「目前上市地點還沒最終決定，因為離上市時間還太早。」
印尼就是近期京東推動中國品牌走出去的重要一站。京東發起中國品牌抱團出海計劃，即通過商品流通體系覆蓋全世界，形成中國製造的集體合力，助力中國品牌走出去。
去年9月，京東集團與京東金融聯手尚泰集團在泰國成立合資公司，提供電商服務和金融科技服務;雙11期間，京東印尼站累計下單金額同比增長超過560%，配送服務覆蓋6500個區縣，85%的訂單可以在1天內收到。同時，京東在美國設立多個實驗室，吸引了大量海外人才。
當然，國際化發展的道路並不平坦，東南亞電子商務發展除了需要更多投資外，劉強東也表示，京東還面臨著一些挑戰——缺少人才和工程師、沒有大規模的網路支付系統、互聯網基礎設施仍薄弱、物流基礎設施需要改善、消費者對網路購物的信任有待加強。不過，定位於零售基礎設施提供商的京東，在這方面也存在一定優勢。
支持互聯網反壟斷
在美國，谷歌、Facebook和亞馬遜的「統治力」越來越強，這些公司備受指責——規模太大、反競爭、令人上癮、破壞民主。監管機構對它們開出罰單，政客對它們嚴厲質詢，曾經的支持者也發出警告，指出它們勢力過大，可能造成危害。就連最新一期《經濟學人》雜誌的封面文章也是「馴服巨人」。
這些平台之所以能夠稱霸，原因在於「網路效應」。比方說，亞馬遜上的賣家越多，就會吸引更多買家來購物，而這又能吸引更多的賣家。如此這般，雪球越滾越大。據估計，亞馬遜搶佔了美國網購總額的40%以上。Facebook的月活躍用戶超過20億，掌控著媒體行業。企業離不開谷歌，在一些國家，90%以上的網路搜索用的都是谷歌。Facebook和谷歌這兩家公司控制了美國在線廣告收入的三分之二。
《經濟學人》也有提及，美國的反壟斷機構對科技巨頭使用了無罪推定。它們要先找到消費者受害的證據，但在價格下降、服務「免費」的情況下很難做到。然而，行業門檻在不斷抬高。Facebook不僅擁有世界上最豐富的個人數據，還有最大的「社交圖譜」——用戶名單以及用戶之間的聯繫。亞馬遜掌握的定價信息比其他任何公司都多。亞馬遜的Alexa和谷歌的Assistant這些語音助手能讓它們更好地控制人們的互聯網體驗。
西方社會當前越來越擔心，如果任由這個趨勢發展，科技行業會變得缺乏活力，消費者利益也會因而受損。投向創業公司的資金會減少，大多數好的創意都將被巨頭買斷，而且，利潤總歸都會被巨頭收入囊中。
在劉強東看來，壟斷是不利的。之所以互聯網企業會出現壟斷的情況，首先是規則問題，「因為過去幾百年間，全球的經濟和商業體系都是基於非互聯網時代建立起來的，有了互聯網之後，現在全世界各個國家的法律法規，還有經濟、商業方面的規則，跟互聯網還是有很多不匹配的地方。」
他也表示，相信隨著互聯網產業的發展，各個國家的政府也在不斷改變，「包括中國也即將推出《電子商務法》，包括前一段時間修正的《反不正當競爭法》也把互聯網行業納入進去，所以我相信規則會越來越公平和透明。」劉強東稱。
在採訪中，劉強東多次提出「正道成功」一詞，強調「京東每筆銷售收入、每一分利潤，都是為這個國家和社會創造價值的」，他表示「京東支持互聯網立法、互聯網反壟斷、互聯網反不正當競爭，也希望成為一個積極的推動者，積極推動政府儘早出台相關的法律法規。」
就當前西方的討論成果，相比拆分巨頭，有兩種方案看似較為可行——首先是更好地利用現有的競爭法規。反壟斷機構應該仔細審查兼并案，判斷某項兼并是否有可能消除潛在的長遠的威脅，即使當時兼并對象的規模還很小。以前如果有這樣的審查，Facebook可能就不會收購Instagram，谷歌也不會收購導航軟體Waze了。
其次，反壟斷機構需要重新思考科技市場的運作方式。消費者實際上是用個人數據作為貨幣來購買服務的。從這個角度看，科技巨頭通過產品獲得了關於用戶行為、人際關係和購買習慣的寶貴信息。現在它需要一套新的法律來管理數據的所有權和交換，好讓個人能切實掌握自己的權利。
TAG:第一財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