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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我的一部分

護士,您打針不疼吧。連續幾天,我在小區門口診所里打針時遇見這個小姑娘,每次她都問同樣的話題。

你已經打過好幾針了,有點疼,可以忍住的。護士笑著說。

護士特耐心,握著針管站在小姑娘跟前,帶著職業般的微笑,等著小姑娘應允。我看見一絲恐慌在小姑娘眼裡打轉。誰沒打過針呢,打針有什麼可怕的。后座上有人不屑地小聲說。小姑娘拿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周圍打點滴的人,使勁地抿著嘴,朝護士點點頭。護士開始用棉球細心地擦拭她的手臂,在小姑娘轉頭閉眼的瞬間,將針頭快速戳入血管。

不疼吧!護士說。嗯,像是蚊子叮了一下。她紅著臉回答。

打針就是用一種疼去解救另一種疼。一旁打點滴的大姐說。小病小恙別去醫院,一去就是大毛病,進去全身儀器來一遍,出去儀器再來一遍。另一個人接過話題。一時間,關於去醫院還是去診所,是扛過去還是吃藥的話題,在小小的診所迅速升溫。

我是在打針中長大的孩子,小時候多病,常去醫院打青黴素,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自小就對打針懷著深深的敵意。長大後,頭疼腦熱死扛著不打針,不吃藥,挺一挺也就好了。

後來,去醫院給朋友的孫子獻血,孩子小,需要將剛離開身體的鮮血從針管直接注入輸血袋。醫生拿著比杯子細不了多少的注射器,針管也粗,面無表情地將針頭插入臂彎上的血管。我沒聽醫生的,我看著血從身體里流出來,填滿了大半個注射器,沒有疼,只有說不清的麻木。

那年,我二十齣頭,兩天獻一次,連續十天,實在扛不住了,才給朋友說。

你年輕,身體好,血好,對孩子好。朋友的妻子跟在身後央求。

一個人頂不住,能不能再找個人一起。我忍著對她話里的不滿,搖著頭。

又去了一次醫院,朋友終於找到一個血型相配的人。沒過幾天,朋友告訴我孩子走了,莫名地傷心了一晚上,不是為身體里流出去的鮮血,而是為了從沒見過面的孩子。

再後來,我靠在血站獻血大廳的椅子上,為病重的同事挽起起衣袖,旁邊是剛畢業來疆參加志願服務的同事,一個從重慶來的小姑娘,她無比恐慌地盯著盤子里的袋子、針頭,期期艾艾地脫著外衣。

她看著針頭插入我的血管,看著我臉上的微笑,一絲怯紅飛上臉頰。她用力地跺了一下腳,坐在椅子上,朝等候多時的醫生伸出胳膊。

放鬆,放鬆。醫生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臂。她連忙伸出右手,輕輕地揉著手臂。

300cc的鮮血,一縷縷流入血袋。她微閉雙眸,從她緊攥的拳頭上,我看見她內心的緊張。

半年後,她返回重慶。這個地方的人,沒有幾個人記得她。她不認識這個從死神懷裡奪回來的同事,同事也不認識她。

診所里,輕言細語的對話,逐漸演變成難以平復的憤懣。我的牙疼痛持續加重。隨著質感的脈搏,從牙齒傳遍口腔,爾後迅速蔓延到身體各個部位。人吃五穀雜糧,怎會不生病?如果生病不去找醫生,那該找誰呢!如果不相信醫生,該相信誰。我知道她們的話言不由衷,話題的背後,還有一些深層次的不願說也說不清的問題。

連打了六天針後,牙倒是不疼了,但醫生告訴我罪魁禍首是那顆鬆動的牙齒,不拔掉,會殃及緊挨的牙齒。醫生越說越嚴重。頓時,背後涼風嗖嗖,我不由自主地把醫生的忠告與牙疼以外的後果聯繫到一起,沒有痛感的牙齒又開始疼了,我用舌尖頂了一下牙齒,發現這顆牙齒越來越鬆動。

儘管醫生說這是小手術,不會疼好久,由這顆牙衍生的持續加重的恐懼,讓我不得不躺在手術台上,任由護士將一塊手術單子蒙住我的頭,只留下一個口子供手術用。

主刀的醫生是內地一家大醫院來疆的專家,旁邊圍著一大群觀摩學習的醫生。隔著一層布,我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麻藥開始生效,知覺慢慢生硬,聽覺卻突然靈敏起來,傳遞手術器材的聲響,讓我準確判斷出醫生的動作,一群旁觀者,正饒有興味的等著手術開始。

你們看,我剛拉開牙齦,這顆牙齒就掉了。主刀醫生用事實應證剛才的推斷,話里有欣喜,也有自得的味道。旁邊的醫生隨身符合,聽得出來的嘆服。再不手術,這兩邊的幾顆就保不住了。她接著用器材敲了一下旁邊的牙齒,繼續言傳身教。我口不能言,手不能動,像一個等待宰割的羔羊,任用她用手術刀拉開牙齦,咯吱咯吱地刮著牙齒。

我不知道在恐懼的狀態下還需要忍耐多久,好在她開始用針線縫合拉開的牙齦,好在只有麻木的感覺,沒有一點疼痛。

相伴幾十年的那顆牙,就這樣離開了我。後來,我去醫院安了一顆烤瓷牙,謹遵醫囑,不敢嗑瓜子,嚼硬物……牙不在了,我開始無比珍惜取而代之的假牙,儘管沒有什麼感覺。

自此之後,再也不擔心裝上的這顆牙會疼了。是的,這種擔心是多餘的,不是自己的牙,怎麼會疼呢。

攝影:鐵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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