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白艷玲，已是不惑之年。漢語言專業，一名普通的初三語文老師，喜歡讀寫。

推開記憶的大門，恍然發現無數或美好或痛徹心扉的曾經，最終都沒有敵過時間的無情，已慢慢風化，剝落，消失無影。唯有他的那句話依然鮮活在我記憶的上空，在我無助時給我力量。

他的話猶如一杯純正的巴西咖啡，初嘗苦澀難忍，慢慢地有香甜絲滑之感充溢口腔，令人回味無窮。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是的，這就是他說的那句話。

這是一句充滿神奇力量的話，既使今天聽來也依然帶給我醍醐灌頂的清醒。

他是父親朋友，可以登堂入室的那種，常來家裡聊天。但與我只是點頭之交。因為那時的我瘋狂地迷戀著舒婷、汪國真。

我喜歡舒婷個性的獨立自主，更喜歡汪國真對生活積極向上的態度。我渴望成為他們那樣的人。

那個時期的我除了學習，就是躲在自已的屋子裡抄詩、背詩。我活在自已的世界裡不讓別人進來，自已也不出去。抄了許多的詩，也背了許多的詩之後，拿筆抒寫生活的慾望如初春的藤蔓滋生、瘋長，不可遏制。我開始用笨拙的筆抒寫十四歲的困惑和迷茫，十五歲的衝動和思考。

生活並非一帆風順，但因為有詩為伴，我的內心寧靜而美好。我是自已世界中的女王、詩人，高傲、自尊。但現實生活中的我卻軟弱、自卑。穿梭在現實的冰與理想的火中我痛苦難當，度日如年。直到那天回家聽到有人在客廳吟詩，一切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那天，剛進家門，就聽到有人在吟詩，那文字的組合是那樣熟悉、親切。不由地凝神靜聽，細聽之下，駭然大驚，竟然——竟然是我的詩。

我衝進客廳，是他。他竟然拿著我當寶一樣的詩稿在讀。我一把奪過，暴怒異常，像七月天空滾過的響雷：「你怎麼可以進我的房間亂翻我的東西？」

也許因為他也是個父親，對於我的失禮並不感到詫異，一如平日那樣溫和：「我是在你的窗外撿到的詩稿。」

我一愣，想到未關的窗戶，想到今早的颶風，知道錯怪了他。但青春期的可笑自尊只想到了沒有風度的潰逃。但是他並不在意，許是因為他家也有一個如我一般的女兒吧，他的聲音溫厚：「你竟然會寫詩，寫得挺好，讀起來給人一種寧靜的感覺。」

這是讚賞和肯定嗎？我停下腳步，不相信地望著他。

青春期的孩子是多麼奇怪呀！心裡的喜悅明明已如波浪盈空，外表卻偏偏什麼都看不出來，還故作平淡地來一句：「我胡亂寫的。」

「我覺得挺好，可以投稿看看。」

「沒人會喜歡一個孩子寫的東西。」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我偷偷地挑了一篇自我感覺良好的小詩寄了出去。那首詩後來變成鉛字出現在了《建築報》上，同時還得到了五元的稿費。

二十年過去了，已進不惑之年的我並沒有成為汪國真那樣詩人。但我依然慶幸當年遇到的那場風和那個人。

他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麼感激他，感激他送給我的那句看似平淡無奇實則魔咒一樣神奇的話：「不試一下怎麼知道？」

這真的是一句充滿神奇力量的話，在我幾十年的人生中，它像一把萬能鑰匙，每當我懦弱，不自信時，它都會及時地跑來，為我推開橫亘在心間的大門，讓我看到方向，看到希望。

時間是一把無情的刀，不計其數的人、事都被砍削的面目全非，模糊不清，唯有他的那句話，如一壇老酒，時間越久，越香醇，越值的回味。

2018年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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