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本來是人不是獸？告訴你上古四大妖獸的真實來歷

《長城》裡面，圍攻長城有一種怪獸叫「饕餮」。這是一種中等體型怪獸，數量很多，來勢兇猛。那麼，饕餮到底是什麼呢？它從一開始就是怪獸嗎？

其實，「饕餮」屬於上古的「四凶」。「四凶」有好多種說法，其中一種最流行的說法是饕餮、檮杌、渾敦、窮奇。其實，上古時期，四凶指的並不是怪獸，而是四個不成器的紈絝子弟的名字。

饕餮到底是什麼？

今天人想像的饕餮

「饕餮」的來歷，《左傳》是這樣說的：

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侵欲崇侈, 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人謂之饕餮。

饕餮其實是縉雲氏的少爺，他本來不叫饕餮。饕餮是老百姓給他起的外號。這個詞本身就帶著貶義，指貪婪的人。區分來說，貪財的叫饕，貪食的叫餮，這兩個字是可以拆開說的。《莊子·駢拇》說「饕」：「不仁之人，決性命之情，而饕富貴。」只要是貪財、貪吃的人，都可以叫「饕」或「餮」，而並不一定是怪獸。

其他三個情況也一樣，而且有意思的是，有些含義，今天仍然在用。這更說明這四個詞本來就是罵人的話，而不是怪獸的名字。

檮杌到底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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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人想像的檮杌

「檮杌」，見於《左傳·文公十八年》,原文是：

顓頊有不才子, 不可教訓, 不知話言, 告之則頑, 舍之則嚚，傲狠明德, 以亂天常, 天下之民謂之檮杌。

檮杌是顓頊的少爺。嚚，就是愚頑。古代說「愚頑」，今天人說一個人油鹽不進，好賴話不聽。這種人，老百姓就喊他「檮杌」。從這個意義上講，檮杌有點像北方人講的「棒槌」。一竅不通，四六不懂。「檮」就是「舂」的意思。比如《楚辭·九章·惜誦》：「檮木蘭以矯蕙兮，糳申椒以爲糧。」檮木蘭就是把木蘭這樣的香草搗成香草醬。「檮」也寫作「擣」字，現在寫成「搗」字了。「杌」，指的是樹木沒有枝丫，光禿禿的，這叫「杌」。您看一根用來「擣」的光禿木頭，豈不正是一根棒槌？

可見，「檮杌」和棒槌屬於一種東西。而棒槌、檮杌，都是實心的東西，所以檮杌的特點是「頑」。這裡的「頑」，是不開竅的意思，而不是通常我們說小孩調皮搗蛋的「頑皮」。例如「頑石」，指的是實心的大石頭，區別於太湖石這樣的「巧石」（「竅」字是從「巧」的），還有一句俏皮話叫「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擀麵杖同樣是一根沒有窟窿眼兒的「檮杌」。

渾沌到底是什麼？

今天人想像的渾沌

渾沌，也叫渾敦、混沌，這都是通假字，意思是一樣的。《左傳》原文是：

昔者帝鴻氏有不才子, 掩義隱賊，好行兇德，醜類惡物, 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沌。

渾沌是帝鴻的少爺。帝鴻，又叫「帝江」，因為「鴻」字從鳥，江聲。在《山海經》等傳說里，他長的是一個大肉球的模樣，沒有眼耳鼻口，混混沌沌。混沌的特點，也是「頑」，不開竅。所以《莊子》說有人給混沌鑿七竅，鑿了七天，混沌的狀態破壞了，就死了。

其實「混沌」與「糊塗」是一個意思。因為「hun dun」，丟失了n韻尾就是「hu tu」。「糊塗」也寫作「糊突」。例如《水滸傳》里的潘金蓮罵武大郎：「糊突桶。」還罵他：「混沌濁物，我倒不曾見日頭出半天里，便把著喪門關了。」這正是兩個詞並行的現象。又如清李漁《蜃中樓·婚諾》：「誰生下個兒子，愈加混沌，吃飯不知餓飽，睡夢不知顛倒。」混沌和糊塗是一個意思。

混沌既然可以表示糊塗，於是就發展成一個詞：「混蛋」或「渾蛋」。其實，混蛋就是「混沌」的形象化。我們這邊有句俏皮話：粥鍋裡面煮茄子——混蛋大紫包。這個沾滿了粥的茄子就是一個形象的混蛋，和帝江有一拼。何以帝江就是上古帝王，而兒子只能當混蛋？大概「混沌」本來就有好壞兩個方面：可以認為它天真未鑿，也可以認為它人事不懂，看從哪個角度看了。

混蛋還有一個蠢萌的稱呼，叫「混球」，不過一般都是稱呼小孩子的，帶有愛意。混沌還衍生出一個詞：「囫圇」。囫圇不僅指完整的東西，還可以罵人。《水滸傳》里魯智深大鬧五台山，智真長老不聞不問，和尚們就罵：「好個囫圇竹的長老。」「囫圇竹」或「囫圇個」，其實就是罵長老是混蛋。

窮奇到底是什麼？

今天人想像的窮奇

窮奇，《左傳》是這樣說的：

少皡氏有不才子，毀信廢忠，崇飾惡言，靖譖庸回，服讒搜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奇。

窮奇是少皡氏的少爺。杜預註：「其行窮，其好奇。」在這裡是「壞事做絕」的意思。今天管做壞事多的人叫「窮凶極惡」。窮還有盡、極的意思。如果說人壞，就說「頭頂長瘡，腳後跟流膿——壞透了」。穿透了頭和腳，正是「窮」盡了人體的兩「極」。

裕固族也有類似的故事。他們有個著名的神話，是關於楊安續錄的。楊安續錄是裕固族的英雄，他要殺惡魔阿卡橋東，不料阿卡橋東吃了鐵水，變成了鐵脖子。楊安續錄砍不掉他的頭，就刺破了他的肚子。誰知他身體里從頭到腳都裝滿了壞水，壞水從肚子里流了出來，變成了蒼蠅、蚊子、惡狼、強盜等各種各樣邪惡的事物。阿卡橋東就成了世界上所有邪惡事物的老祖宗。這個阿卡橋東，可算得上一位裕固族的「窮奇」。

此外，窮還有困難的意思。今天老北京人管心術壞的人還叫「難」。比如劉寶瑞有個相聲叫《化蠟扦》，狠老太太的女兒說她哥哥：「這幾個人太難了。」這裡的「難」不是難於相處，而是心術不正，壞事做盡。

壞人被惡魔化

這四位少爺因為被人討厭，所以叫「四凶」，傳來傳去，他們就從人（或者說這幾個人領導的氏族）變成了怪獸。至少到了漢代，四凶就變成了怪模怪樣了。

三國墓出土的陶窮奇

把不喜歡的人想成怪獸，這是對別人妖魔化的心理，是很正常的事情。例如《封神演義》里的妲己，本來是普通的美女，結果後人說她是狐狸精。又如明末的張獻忠，因為殺了很多人，人們就說他是天殺星，甚至說他青面獠牙，吃人飲血，完全是一個惡魔的樣子。這些情況，和四凶的妖魔化正差不多。只不過我們離張獻忠比較近，妲己更有名，我們容易想得通其中的理路。對四凶就比較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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