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痛的不是不愛了，是你累了
我緊緊的抱著被子，那時我才明白，在我們愛情的這條路上，我就像是夢中走在前面的他，沒心沒肺。
喵
27歲
私企白領
我賭氣似的把前男友遺留在我家的短袖撕爛，做成了拖把——沒錯，我失戀了，按理說被距離打敗沒什麼可稀奇的，但可笑的是，我們兩個只是同城不同區而已。
可能是相處的時間太長了吧？——我自己這麼總結。
清理房間時，我的心思一直在想著兩人從前的點點滴滴。從上學時他追求我開始，到生活上的細節，再到分手前的種種徵兆，我本以為兩個人能夠順理成章的走下去，結果卻是在充滿回憶的房間中，讓這段感情成為了一件自戕的利器。
人人都說，打敗愛情的無非只有兩樣東西，一個是時間，一個是距離。如今我知道，當它們合二為一時，殺傷力是最為致命的。
一
他並沒有跟我正兒八經的表白過，我們在上學時就有一種心照不宣的默契，他老是像一個跟屁蟲一樣追在我身後，食堂打飯，自習室佔座，放假時替我拎著大行李穿梭在北京人潮擁擠的地鐵站，是那種僅差一個契機就可以成為情侶的關係，友達以上，戀人未滿。
那時寢室里最多的話題就是「路辰他有沒有跟你表白」。為此，熱心的室友們不僅沒少操心（操著一顆八卦的心），還出了一個餿主意——假裝有男生追求，打翻他的醋瓶子，也就是傳說中的孫子兵法之一，俗稱「激將法」，差點讓我們的姻緣夭折在搖籃中。
雖然副作用很大，但是確實達到了我們的目的，七夕節前一天他終於向我表白了，不，確切的說是用行動征服更為貼切，至今為止我還印象頗深，每每想起來都會被戀愛的感覺電得酥酥麻麻的。
因為當時是暑假，外地的同學們回家了，本地的也是寥寥可數。趕在七夕節前夕，每一個單身狗的嫉妒心都被即將撲面而來的戀愛氣息喚醒了，其中就包括我一個，所以組織一個「單身狗聯盟」聚會簡直比「奧特曼打小怪獸」、「柯南破獲密室殺人案」都再自然簡單不過。
出席名單里就包括他，我覺得這一定是我的同學特意安排好的，雖然到現在都沒有人告訴我事件背後的真相。
二
地點約在陳同學家，他的爸媽去外地旅遊把他獨自扔在京城自生自滅，用他的話說就是「連爸媽都能秀他一臉恩愛」。下午3點大家提著菜啊，酒啊陸陸續續來報道，準備架起鍋吃一場酣暢淋漓的「火鍋配啤酒」。
吃火鍋是件美事，但涮肉的當間兒是最無聊的，席間有人提出玩真心話大冒險，力圖讓這頓飯吃得更有激情。那麼誰擔當「勇敢者」呢？因為桌子中間架著鍋又不好轉酒瓶，於是就採用了「數青蛙」模式，數錯的不光要喝一杯酒，還得接受真心話或大冒險的挑戰。
杯酒下肚，路辰的臉已經紅得像顆大棗，經過幾輪殘酷的洗禮，很明顯他已經非常放得開了。當他又一次數錯青蛙的器官時，我開始擔心他能不能找准自己的杯子在哪兒了。
這一次，我猜他怕是自己嘴沒個把門兒的，在選擇真心話還是大冒險時，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用底氣十分不足的聲音，選擇了大冒險。一位明顯開始上頭了的男同學，舉起他已經不利索的手，指了指我對他說：「你去親她一下」。
氣氛可以說是達到了高潮。
我記得，那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紅的臉，和關二爺有的一拼。他看著我，眼神遲鈍地閃躲著問道有沒有口紅。
在場有人調侃他「親一下還那麼講究儀式感」，熱心的女同學甚至將自己的紀梵希都貢獻了出來——酒真的容易讓人失去理智。
在大家丈二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只見他拔掉蓋子，笨拙地抹起了口紅，隨後抽起一張紙，粗暴地拍在了嘴上，一個不那麼性感甚至有點怪異的唇印就這麼誕生了。
然後他無厘頭的，將紙「啪」的一聲拍在了我的腦門上。當時我有點恨他，不是因為他沒親我，而是因為喝了酒的人下手沒輕重。
這小清新甚至有點兒搞笑的畫面，並不能滿足看戲人的胃口，何況還是一幫喝了酒的熊孩子。他們不依不饒的展開了批鬥說教，說他投機取巧，算什麼男人，大家又不瞎，你怎麼這麼慫，反正借著酒勁，什麼話都說了。
而後來的事，發生的迅雷不及又驚心動魄，差點把我心中的小鹿撞死了。當時他用雙手扳住我的肩膀，深情地對我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捧起我的臉，給了我一個深深的吻。
「對不起一直不敢跟你表白，對不起讓你一直等我的心意，對不起，不經過你的同意我就要親你了」——這是他後來給我的解釋。
從那一天起，我們之間的關係也終於從朋友升級成為了戀人。
自此以後，他的男友力發揮得淋漓盡致，每天像個老媽子一樣隨時關注天氣預報，帶傘、加衣，遊玩計劃也被安排的異常豐富，出門從來不用擔心迷路，我好像一個幼稚園兒童，被照顧的完全喪失了自理能力，他是我的指南針，是冬天裡的暖寶寶，是雨天遮風擋雨的港灣，是夏天逼近40度高溫時清涼的小確幸，是世界的中心。
三
上學期間，有一個同學因為家庭原因，不得不休學一年，我們幾個要好的同學，特意一起訂了包間辦了一場小型的送別會。人們談到離別時，總會很傷感，即使未來也許並沒有想像的那麼糟。那次我喝了很多的酒，因為同情她的身世，因為怕從此一別再見太難。
喝著喝著我開始痛哭流涕，因為我突然感到害怕，如果有一天，離開的是路辰呢，我該怎麼辦？
幸福一旦過盛，人就會患得患失。
我們一直在喝，一直在回憶，然後不斷地展望未來，以至於最後我喝倒在桌子上，不得不把無辜的路辰叫出來，護送我回家。
後來，每當工作有應酬需要喝酒時，他不管多晚多累，都要等到我那一句「我到家了」，才肯安心入睡，他說是因為他怕我被人欺負，怕我找不到家。
在這件事上，他是非常有原則的，即使是我們吵架了，在氣頭上，也必須發報平安的信息。
這事我跟他抗議過，我說，生氣的時候不想說話，一句都不想說，你也不要管我，我這麼大人了，丟不了。他就會拿冬天我們在冷風中，吵架吵到寢室封寢那件事，對我進行「愛的教育」。
吵架和玩遊戲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都會讓你感到血脈噴張，而且對時間流逝的敏感程度嚴重下降。等我們終於吵累了，看一眼表才發現，寢室已經接近了封寢時限，於是帶著沒爭出個所以然的情緒，一路上都喪著個臉誰也不理誰，到了女寢門口大家分道揚鑣。
自古以來大娘總是不如大爺好說話，我敲了半天門大娘就是不給我開，大有讓我喝夠個西北風長長教訓的意思。
看著漆黑一片的校園，借著月光目送他走進寢室樓，我想打電話向他求助，告訴他我被困在門外了，結果手機1%的電量掙扎著給了我一線希望，隨後便賜予了我無盡的絕望，它關機了。
要不是恰巧有個喝醉了的男孩護送女朋友，差點砸碎了門，我還以為自己就要流落街頭了。
我們這棟寢室樓，其實是每一層都有一條通道連接男女寢室的，只不過都被一扇木門鎖住了。
那天路辰上樓直奔我所在的四層，站在門邊一直等我的腳步聲，想確認我有沒有到寢室，結果一直不見人影，我的電話又打不通。
他說他當時又急又氣，也不顧別人休沒休息了，直接打電話給睡熟的室友，問我在不在寢室，我前腳剛進屋門，就聽見室友被吵醒之後那種不爽又黏糊糊的聲音，說「回來了，你自己跟她說吧」。
就因為這事，他多次囑咐我，希望我多替他考慮考慮，不要老是讓他擔驚受怕。
四
畢業之後，我們憑著北京土著人的身份，都選擇了留在京城發展。一開始工作不穩定，有過一段同居的生活，我們倆不喜歡向家裡要錢，日子過得雖然清貧，但是在一起那種類似新婚燕爾的感覺，反而沖淡了生活的焦慮。
我喜歡做甜品，討厭油煙，所以在分配廚房工作時，洗菜做菜炒菜刷碗他一手包攬。一起看日劇深夜食堂，他還會照著食譜試做，雖然一開始看起來更像黑暗料理，但次數多了，竟真被他做得有模有樣。
夏天電蚊香售罄，他往我身上噴了好多花露水，然後自己甘願淪為人肉電蚊香吸引火力，直到半夜不堪蚊子的騷擾，躡手躡腳的滿屋找蚊子。
每個月特殊的幾天，他會搶在大姨媽駕到之前，為我烹好薑絲可樂。
他對我有求必應，會貼心到讓我爸媽都讚不絕口。
五
而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問題就會像粉飾過的鐵質漆盒，每一次爭吵，每一次矛盾都會在盒子上留下斑駁的劃痕，最終變成一個不那麼漂亮的普通盒子，扔在黑暗的倉庫中，淪為落滿灰塵的舊物。
後來，因為工作調動的原因，我們常年分隔「兩地」，我們的愛情也已經步入「七年之癢」的魔咒範圍，工作的壓力，對未來的迷惘，即將承載的家庭負擔，一股腦如雪球一般將負面情緒越滾越大，四面八方的困擾如潮水一般湧來，生活原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容易。
他住在亦庄，我住在昌平，所以每次見面都像小長征一樣，只能趕在周末偶爾聚一下，平時只靠微信聯絡。趕上一個陰雨天或者忙了一周，身心疲憊的倆人還會發個訊息通知對方，各自賴在家中若無其事的窩一天，也並不覺得浪費一次見面機會有什麼好可惜的。
同事問我，兩個人談了那麼久，怎麼還沒結婚，我說我在等他正兒八經的跟我求婚，不然不嫁。
而我沒有跟她說實話，自從上次看他手機發現，微信里的訊息，包括我在內，都被刪得一乾二淨時，我就已經如一隻驚弓之鳥，再也沒法像從前一樣保持一顆平常心，而是開始不放過每一絲不尋常的線索。
他以前微信滿滿當當，從未刪得那麼徹底過，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樣做無非只有一個原因，怕被親密的人看到不該看的訊息。至於這個「親密的人」是誰，我不知道究竟是我，還是「她」。
終於有一天，我去找他時，他遮遮掩掩發著微信，被我掃了一眼看到一條讓我火冒三丈的信息，一個沒看清長相的女生給他發了條信息說「你的女朋友該生氣了吧？」
我直接問他，你在和誰發信息，他支支吾吾不作答，沒問前因後果，我留下一句「我們冷靜冷靜吧，暫時不要聯繫了」就奪門而出。任他打了無數個電話，我都沒接，我說過，我生氣的時候，一句話都不想說。
六
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再也沒有說話。因為奪門而出的那一天，即使他打過那麼多電話，有做辯解的意圖，回到家的我也沒有履行以往約定的承諾，給他報平安。
我想，還有必要麼？在意這些，有什麼意義么？
但是分手，也要講究一個儀式，對於我來說，不明不白的分手，就像死後暴屍荒野一樣凄慘。我的愛情，值得下葬在最豪華的墓地，擁有一座漂亮的墓碑，上面還應該言簡意賅的刻上四個字「死了，愛過」。
所以，體面的穿上套裝，化個精緻的妝容，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給這個感情一個交代有什麼難的呢？
於是我給他打電話，想約他見面，吃一頓散夥飯。
我覺得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特別可笑，掛掉電話就開始抱頭痛哭。
你可以問我，放棄一段7年的感情是什麼感覺？
我會告訴你，就像你親手精心築建了一套房子，滿心歡喜的盼著入住，結果因為建築理論太差，房屋質量不合格——
不得不親手毀了它，所有對未來美好的期許，都在瞬間崩塌瓦解了。
巨大的失落感包圍著我，我卻無力回天。
在我嚎啕大哭時，他打來電話，說什麼我記不大清了，只記得大概的意思是說，他沒有出軌，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
他一直像個愛情守衛者一樣小心翼翼的維護我們的感情，只是在他累了的時候，我卻永遠像一個孩子一樣不懂事。
他說他知道，我之所以像個公主，完全是他一手精心呵護出來的，但他現在有一點累，可不可以讓他鬆一口氣，哪怕一點點關心就好。
那天那個女孩子知道他有女朋友，甚至看過照片，是工作上的同事，前一陣子公司出了點兒事，也是那個女孩子一直站在他的身邊開導他。
他說，從來沒那麼無助過，也從來沒在某一刻那麼需要關心過。
他說，我知道你眼裡容不得沙子。
他說，我知道你有精神潔癖，我也有。
他說，我有點愛不動了，一直追著你，我有些顧不過來了，我也想被關心。
他說，對不起啊，丫頭。
確實如他所說，我一直被寵得過了頭。
他對我太好了，好到我認為一切都是理所應當，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一直認為男孩包容女孩是天經地義，順理成章的事，但我忘了他的心也是肉做的啊。
可我，始終無法接受那麼愛我的他，怎麼捨得拋下我？於是我賭氣似的不肯承認自己有什麼過錯。
如果，如果當初我服軟一點兒，那麼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七
路辰和我很久都沒有再聯絡了，第一個月我暴瘦了15斤，失戀會讓人失去胃口原來並不是信口雌黃。那段時間我常常做很多很多夢，夢裡有婚禮，有懸崖峭壁，有望不到盡頭的荊棘林，有深不見底的海洋，但這些都不足以讓我恐懼。
有一天早上，我夢見自己回到了那段空氣中都充斥著粉紅色泡泡的校園時光，下課了，我追著他向樓外跑去，嬉笑打鬧著，漸漸的，我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即使我用盡渾身力氣也追不上在前面慢慢行走的他，我開始害怕，聲嘶力竭的大聲喊等一等，但最終都會被熙攘的人流聲掩蓋，得不到一丁點回應。
然後場景突然變換，我的頭埋在他的胸膛，手臂緊緊擁著他，瞬間有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感充盈全身，而他的雙手卻是自然的垂在身體兩側，沒有推開我，也沒有抱住我，淡淡的對我說「對不起，我還愛你，只是不再喜歡你了。」
我啞然失聲，在夢裡抽泣著醒來。
擦乾眼淚，我緊緊的抱著被子，那時我才明白，在我們愛情的這條路上，我就像是夢中走在前面的他，沒心沒肺，不顧及他的感受。
而他最終追的筋疲力盡，無力放棄。
我們的愛情從路辰的「對不起」開始，也以路辰的「對不起」結束，而從始至終，路辰都沒有半點對不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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