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說劉姥姥是母蝗蟲，她到底在諷刺誰？

文/富鴻雪

在《紅樓夢》中，林黛玉有伶牙俐齒之名，說話喜歡反諷、譏諷、嘲笑，同時又說得滴水不漏。這是她智商高的表現。在原著第四十二回「蘅蕪君蘭言解疑癖，瀟湘子雅謔補余香」中，林黛玉諷刺劉姥姥是母蝗蟲，對這一諷刺的價值觀判斷一直是有爭議的。

關於這個諷刺，紅學界有很多不同的認識。有人說她不尊重勞動人民，有人說她間接在諷刺別人。到底是諷刺誰，林黛玉為何會說出這樣的諷刺？如果回到文本本身去探討的話，其實這句話背後有一套「黛玉式的」邏輯。

首先，「母蝗蟲」的說法並非是作者給黛玉這個角色專門設定的表達。理由有二，第一、在原著第四十一回「櫳翠庵茶品梅花雪，怡紅院劫遇母蝗蟲」中，「母蝗蟲」三個字已經赫然在列，說明這是作者本人與黛玉這個角色的共識；第二、黛玉的形容得到了其他人的認可，包括薛寶釵、賈寶玉等核心人物。

以薛寶釵的註解為例：

「世上的話，到了鳳丫頭嘴裡也就盡了。幸而鳳丫頭不認得字，不大通，不過一概是市俗取笑，更有顰兒這促狹嘴，他用『春秋』的法子，將市俗的粗話，撮其要，刪其繁，再加潤色比方出來，一句是一句。這『母蝗蟲』三字，把昨兒那些形景都現出來了。虧他想的倒也快。」

薛寶釵的這句話中，不僅明揚暗損地挖苦了林黛玉，同時還為「母蝗蟲」做了註解。薛寶釵的這個註解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眾人道：「你這一註解，也就不在他兩個以下。」那麼薛寶釵的註解該如何理解呢？其實，只需要搞清楚，母蝗蟲、公蝗蟲、蝗蟲的區別就好了。

其次，將宴會上 劉姥姥諷刺為「母蝗蟲」另有所指。恰好昨天招待劉姥姥的宴會除了寶玉外全是女的，玩得最開心的是清一色的女的。賈府的老太太、王夫人、鳳姐等實權人物，以及薛姨媽、寶釵、黛玉等親戚悉數出席，還有便是大觀園的姑娘們。

母蝗蟲的說法，一方面有性別的指向，更重要的是「母蝗蟲」的背後是一堆小蝗蟲。林黛玉諷刺的是眾人的吃相非常不好看。這不僅諷刺了鳳姐等人，也諷刺了包括自己在內，因為這個宴會而胡吃海喝的人。

林黛玉提出「母蝗蟲」的說法，是因為惜春要為大觀園畫畫，詩社不能正常開詩會。林黛玉很不開心，對此大大諷刺了一番道：

「別的草蟲不畫罷了，昨兒『母蝗蟲』不畫上，豈不缺了典！你快畫罷，我連題跋都有了，起個名字，就叫作《攜蝗大嚼圖》。」

從這個細節更加印證了林黛玉「母蝗蟲」的說法是諷刺眾人的，而不單諷刺劉姥姥。更何況，如果單諷刺劉姥姥，一個「蝗蟲」就夠了，無需加個「母」字。

再次，林黛玉諷刺眾人別有寓意。劉姥姥在賈府很會拍馬屁，深得眾人喜歡，而林黛玉對此嗤之以鼻。她本人對劉姥姥沒有成見，但是對很多人的行為其實看不過去。同時，劉姥姥的性格與林黛玉相反，也讓林黛玉認為，他們不是一路人。

同時，劉姥姥醉卧怡紅院這個細節，作者在某種程度上有反襯賈寶玉的意味。而林黛玉平日里諷刺最多的就是賈寶玉，所以在這個場合，林黛玉暗中表達了對惜春懶惰的不滿，同時對其他人只知道縱情吃喝，而忽視了詩歌的不滿。

儘管林黛玉嘴很刁，但是她並不存在諷刺勞動人民的主觀動機，所以說，那種說她看不起劉姥姥的觀點基本上是站不住腳的。

參考文獻：

1.劉成貴，《性格決定命運：劉姥姥與林黛玉性格之比較》；

2.王凌卿，《解讀中的劉姥姥形象》；

3.梁冬梅，《劉姥姥形象的文化意蘊兼與林黛玉之比較》；

4.曹雪芹著作，高鶚整理，《紅樓夢》，人民文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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