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必須常常生活於趣味之中，生活才有價值
1952年阿根廷作家胡利奧·科塔薩爾在出版的短篇小說集《動物寓言集》中寫過一段話深得我心：「生活優雅的人，將環境布置成看得見的靈魂的翻版：這裡是書（一邊是西班牙文的，一邊是法文和英文的），那裡是綠色的考點。小茶几的這個固定位置，放著玻璃煙灰缸——好像肥皂泡切下了一塊，永遠有香味。聲音、生長的盆栽、照片、茶具和放糖鉗……進入這樣的環境讓我苦惱。」
一度在路上不曾停下來，像吉普賽人移民、搬遷、找房子、買新的傢具和電器、綠色植物、堆積雜物與書籍，也留下了一些在很多城市生活過的印記。現在回想大概過去這幾年，特別想找到理想中的生活以及靈魂的翻版——可惜，生活並未如果所願，不曾安定持續動蕩，大概這就是我的靈魂。
2016年底我離開北京搬家到大理。2017年底再度離開那裡。喜歡那山、水、雲與人群，但也許靈魂並未在彼處找到落腳點。但我曾經，幻想過很多在大理的生活（大概是靈魂一直想要的樣子），再前面推送中曾經寫過，我把兩篇文章重新整合在這裡：
在大理的海西尋找合適的村落安頓自己的生活。比如月溪、喜洲、波羅塝、鳳鳴邑……這些蒼山山麓周邊的老村子，有那種寬敞的院子、老屋。用木頭和玻璃重新翻修，保持它原本老舊的面目。
老房子不能過度翻新，外立面只要刷白粉，把舊有的門窗卸掉，裝上帶木頭框或金屬的落地大玻璃就足夠了。地板用水流平摩光滑，浴室和廚房用70、80年代那種帶老花的方地板磚。客廳和卧室的燈具，只選暖色的昏黃的光源，色溫在2000K左右。吊燈、落地燈、檯燈是我的最愛，我喜歡散發著昏黃光線的燈具，無法理解現在很多家庭使用的慘白慘白的節能燈。
我喜歡的院子里，有兩層樓房。一層是一個寬敞的客廳，挑高要高，木樑外露，吊一盞黃色吊燈。要有一整面的落地大玻璃。客廳放下一張能坐6人的大大長條木桌。即便如此，空間也要再大，大到可以放下一排書架，窗邊可散落兩張木頭方桌。這樣，可以坐足夠多的人，在此用餐、喝酒、飲茶、聊天、對坐、閱讀，直到夜深露起。
院子的一邊是大而整潔的廚房。用磚頭和水泥砌成一個燒柴的爐灶、一個用煤球的爐灶、一個可以使用煤氣與電力的爐灶。廚房頂部有一個金屬支架可以懸掛日常使用的鍋具，牆邊有一個立著的支架可以擺放不怎麼常用但自重較大的鑄鐵鍋、煎鍋、塔吉鍋。
牆壁上有可以擺放各類不同功能的刀具的區域，剪刀再刀具的下方排成一列就夠用了。洗碗池、洗菜池用不鏽鋼或者水泥都可以。廚房的地要鋪成有點往中央低陷的樣子，讓所有滴落在地面上的液體順利地流入下水道中。洗碗池邊要有一隻不大不小的陶制的水缸，裡面偶爾會提前養幾條魚，朋友來聚餐時可以做檸檬酸辣魚吃。
院子里種數棵茶花。我記得白先勇先生曾在《樹猶如此》中寫他與國祥在庭院里種有一種茶花，品種名為「艾森豪威爾將軍」，不曉得是否適合在大理生長。一棵金桂，能在秋季讓滿院飄香；而一株大大的銀杏，像看家護院的獵犬。再種一棵碩大的冬櫻，12月後開成粉色海洋。在一個角落，種下一株無憂花，坐於其下，期待真的可以忘掉煩惱。
我喜歡大理天氣晴朗的日子。紫外線強烈，雲朵從蒼山半山腰升出，又快速飄散，但一直不間斷地生長。這樣的時候，放下手邊的案頭工作，開車去附近的菜市場買菜，或者可以租一塊地自己栽種、收穫。
去綠玉路菜市場買新鮮的魚，處理乾淨，塗抹一層玫瑰海鹽和檸檬汁，放置在院子的竹匾上晾曬，村寨里的風乾凈，陽光也剛剛好，下午的時間如此容易被打發：時不時出來給魚翻個面兒，看它們曬至半干。晚上可以用柳宗理的鑄鐵鍋文火煎至雙面金黃，微微焦。裝盤，每份有6塊魚塊，撒花椒、胡椒、岩鹽碾碎後的粉末於其上，一點點百里香、一角檸檬。將之放在陶制或者石片為主的器皿，安安靜靜。
七八月分，大理的雨季。下雨後去山上挖菌子，用橄欖油煎一片片的見手青，或者用雜菌、走地雞燉一鍋湯，用豬骨墊底。在其中放些豆芽、土豆提鮮。買好的鄧諾火腿，新鮮的豌豆，農場里的紅皮洋芋，做銅鍋洋芋飯。
住在二樓。有書房、工作區，有兩間空房可以做「愛彼迎」。有足夠的時間拿來研究菜譜，關注精神，以及這附近的植物、動物；學習如何製作果醬，腌制泡菜，把廚房蔬菜水果垃圾做成日用酵素清潔餐具、塗抹蚊蟲叮咬、皮外傷口。透過書房一大面的落地窗，能看到蒼山或者洱海一角，可以看到院子里栽種的花草樹木。
養一隻德國牧羊犬或者黑白邊境牧羊犬，教他們懂得安靜、握手，但不想呵斥它們如對待寵物。為這個院子取一個名字：嶼。它像一個島嶼，收留我的一切，在此棲居。
日常有自己賴以生活的工作，跟外部保持溝通的工作。比如室內設計師、造型師、平面設計一類的工作；或者一些商業廣告文案、人物採訪工作。所有的工作都有一個共性，即是時間要自由，並且無需出賣色相、苦力，僅需憑藉自己出色的審美、口味、創意和細膩質感的文字來謀生。
如力有所及，多去做一些慈善和公益的服務性工作，譬如幫助寺廟做義工，幫無國界醫生或奧比斯飛行眼科醫院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圖/箱舟
隨時可以去遠方。需要一輛小小吉姆尼。頂部安裝貨架，屁股後有一枚備胎，四輪驅動，馬力強勁。如果人再多一些或者需要載重更多的場合非常多，那麼普拉多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車廂內一定不要掛佛珠或任何小飾品，不要用香氛瓶，不要給皮質座椅加一個棉套墊子。在車內放一些新鮮的松葉，嗅聞到它辛辣清香。
應當留出一些時間來運動，普拉提是個不錯的核心鍛煉的選擇。應當去學一門手藝，比如攝影、插花或者做菜。離物質儘可能遠一些，保持盡量簡單、樸素的生活。離肉慾和享樂儘可能遠一些，寧缺毋濫地等待一段高貴到可以珍藏一生的愛戀。
在《走出非洲》里，凱倫寫道：「從前，我在非洲有個農場，就在恩貢山下。農場海拔一千八百米，在它北向一百六十公里處，赤道橫穿高原。白日里，你會覺得身在極高處，太陽觸手可及。拂曉與薄暮卻閑適清澈，夜間很冷。」
梁啟超說：凡人必須常常生活於趣味之中，生活才有價值。所以儘管以上這些僅僅是我的幻想，是我在日常里留給自己一刻鐘時間來幻想，在想像中一點點建造的家園，用以抵抗紅塵俗世里無力和平凡，是一點點生活的趣味。
2018年，終於想安定下來了，想養一隻黑白色的德文捲毛貓、有陪伴在身邊的人，簡單的生活與良師益友。我的靈魂，這次終於說：有些累了，就這樣吧、就這裡吧、就是你了。
我堅信，我們終將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上海見。
撰稿&排版/碎寶
家居部分圖片是我的朋友文林老師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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