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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大蒜魔法師

過了臘八就是年

老媽的陰曆生日是臘月初七。每年老太太吃過生日蛋糕,第二天準會泡上一大罐子蒜,北方管這種腌蒜叫臘八蒜

臘八那天腌蒜,是老講究了。蒜要紫皮兒的,醋要米醋。我家常年吃山西老陳醋,味香而厚,最適合用來泡臘八蒜。

紫皮兒蒜據說是張騫大大從西域帶回來的物種,自古就在中原地區種植。

北方以前是春種秋收,現在都種大棚裡頭,上市就早了許多。南方氣候和暖,都是頭年秋天下種,越過一冬,養得肥肥胖胖的,等到蟬鳴的初夏,就可以收穫了。

新蒜上市,家家戶戶都得買點兒。

小時候可不像現在這麼幾頭幾頭地買,那時候都論辮兒。農民伯伯把大蒜起出來,先暴晒幾天,然後趁著蒜莖還留著一點兒濕乎氣兒,像編辮子一樣把散著的蒜頭編起來,既規整,又漂亮。編好的蒜辮子上,綴滿了蒜頭,白個瑩瑩兒的,一辮子總得有百數顆,一拎一串,走你~ 買回家去,掛在屋裡屋外的牆上,想吃時揪下一顆,方便極了。

和白皮蒜相比,還是紫皮兒的更招人愛。

紫皮兒蒜個頭兒大,蒜瓣兒飽滿,味兒重,咬上一口燒牙膛。放進罐子里,加滿醋,不用操心辛辣,時間會把它一絲一縷地抽離掉。眼瞅著白胖的蒜瓣兒一天天地著了翠綠,由淺到深。等到大年三十兒晚上,把蓋子擰開,滿屋子都是酸甜的清香。

還有盤蒜的,現在少見了。先剝一大碗白凈光溜兒的蒜瓣兒,再拿細鐵絲一顆一顆地串好,盤得像一片老式的蚊香。然後碼進一個深盤子里,澆上水,要沒到蒜瓣的三分之一處,擱到向陽的窗台上,幾天就能躥出一大截子蒜苗來,支支楞楞的,嫩綠可愛,是窮人家裡的水仙。

養個十來天,就到了春節。蒜苗得有尺許高了,齊刷刷一剪子下去,炒肉炒雞蛋,都是盤兒好菜。頭尾也別扔,切幾刀丟進醋碟兒,吃餃子蘸著,倍兒香。

種蒜也有講究。農諺說:

種蒜不出九,出九長獨頭。

大蒜播種要在九月前完成,誤了天時,就不易分瓣兒,愛出獨頭兒。這種蒜,一頭只一瓣,個兒小,還不出數,農民伯伯覺著虧,都會循著天時種下。

當然也有專種獨頭蒜的,山西的應縣,除了有木塔(票價齁齁兒貴啊~),紫皮兒獨頭蒜也是一絕。南地就是大理東南的彌渡,也盛產這種蒜頭。可想想又覺著奇怪,南方人不是不喜歡吃蒜的嗎?

南北口味不同,身邊兒就有好多例子。豆花,北方要澆上鹵子咸著吃,南方則放糖甜著吃。北方吃大蔥,南方吃小蔥。說到大蒜,就少見南方生食的,可北人吃面,不生嚼上幾瓣兒,那叫吃面嗎?

梁實秋先生說他在北平住的時候,曾和警察做過鄰居,午飯時就經常能聽見隔牆院兒里「呼嚕呼嚕」、「咔嚓咔嚓」——那是一群老爺們兒就著大蒜吃炸醬麵呢。和溫潤秀雅的南方比,北方確實顯得粗獷不拘小節,像生嚼大蒜,味道是沖,卻也透著一股子快意。」咔嚓」一口下去,滿嘴辛辣,這滋味兒才夠足。

就吃蒜這事兒,文化人裡頭也分派系,有挺的,也有罵的。晚唐的裴度,就喜歡吃蒜:

雞豬魚蒜,逢著便吃。生老病死,時至即行。

看看這份洒脫,非幾經風雨起落而不能。大蒜也被他從小小的配角擢升為主角,更是和雞豬魚等並列,可見裴文忠公愛蒜之深。

不喜歡大蒜的也有不少,李漁就從來不吃。不過要說恨之切切,卻沒人比得過彭孫貽。彭孫貽是明朝遺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但一生未仕。他曾做過《帝京十二詠》,其中有一首是專門罵大蒜的:

吮箸驚廁籌,殘羹疑渤溲。

古人大便不用衛生紙,都是「棍刮,棍刮」,手裡拿的,就是廁籌,「渤溲」是小便。彭老先生硬是把大蒜比作大小便,這得是什麼怨什麼恨,才能尖刻惡毒如此,也是醉了。

再查,原來彭老先生是浙江海鹽人氏,裴文忠公則是山西人,看來這南北口味之大不同,自古有之,咱們也就見慣不怪吧。

現在卻少見這種恨了,畢竟南方人也要吃蒜,即使不生吃,燒菜的配料也是要的。比如響油鱔糊,淋上滾油之前,一定要撒上一把蒜蓉,熱油一爆,芳香撲鼻,這才算得上正宗。再有,茄子豆角這類清淡的素菜,也得要大蒜來提味。臨出鍋丟幾瓣進去,翻炒一下,像被施了魔法,口感馬上躍升好幾個檔次。

還有清炒莧菜,張愛玲說:

炒莧菜沒蒜,簡直不值一炒。

看來這寫作和烹飪真是相通,愛玲阿姨不僅碼字功夫了得,想必也是個愛燒飯的美食家——這大蒜的妙用,必得親手試過,方能瞭然於心。

大蒜的妙處,有時確實像是魔法,能讓普通的食材脫胎換骨,大放異彩。內蒙中南部臨近山西大同一帶,多吃熗蔥,就餅拌面,都好。熗蔥做起來很簡單,就是一味大蔥白,切得碎一點兒,趁熱油下鍋,翻炒到金黃色,淋上幾勺生抽和一點兒老抽,炒勻出鍋,香氣四溢。

當然還能熗得更香些。我就有一個秘方,絕對有點石成金的奇效。臨出鍋前,只要撒上一把蒜末,翻兩鏟子你再聞,撲面就是一股異香,那才是真正殿堂級的香味。在大餅上厚厚地抹一層,捲起來咬一口,《中華小當家》里那種幸福到落淚的滋味,你就嘗到了。

你說,還有比大蒜更厲害的魔法師嗎?

那位看官說了,不就一顆大蒜頭嗎,瞧您都快把它誇成花兒了。是了,大蒜雖好,也有毛病,就是氣味太重。好些人不喜歡它,主要也是這個原因。炒熟了再吃,雖不必擔心口氣問題,可大蒜最耀眼的那份光彩就都失掉了。

民間有好多法子去蒜味的,像是嚼上幾粒生花生啊,喝口奶漱漱嘴啊什麼的,好像也不太管用。張岱的民間大百科《夜航船》裡頭,倒是記有一個妙方:

食蒜後,生薑、棗子同食少許,則不臭。

我想著哪天得試它一回。不過生薑的辛辣,好像不在大蒜之下,這也算是以毒攻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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