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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幸福:文人軼事

文 人 軼 事

文朱幸福(安徽)

作 協 會 員

在一個平淡無奇的下午,我正在編稿件,忽然就有位戴著眼鏡,身體瘦弱的老人站在辦公室的門口:「我找一下編副刊的老師。」我趕緊抬起頭,目光迎上去:「我就是,有事啊?」老人一瘸一拐地走到我的辦公桌前,在椅子上坐下,直截了當地說:「我是縣作家協會會員,這是我寫的詩歌作品,文化局賈科長已經看過了,他讓你幫我把作品發表在你們報紙上。」「哦哦,」我接過他抖抖索索遞過來的幾頁紙,上面寫著幾首詩歌。詩是古體的,字是連體的,像豆腐乾。我匆匆瀏覽了一下,笑了笑說:「這些詩不適宜在報紙副刊發,送審也不好通過。」他說:「賈科長都說我寫得不錯,你看他們編的書里都發了我詩歌。」說著從口袋裡掏出一本封面我很熟悉的書來。我翻了翻,找到了他的名字和詩歌,讀起來像大白話,順口溜,連張打油的水平都沒有,就說:「他們是內部資料,免費交流的,我們黨報要求嚴格些。」他又說:「那你幫我改改吧,就發四句也行啊。好歹我也是縣裡的作家,總要給個面子吧?」我有些不耐煩了:「就是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的稿子不適合也不會用的。」大概看我態度比較堅定,他口氣軟了些:「那你給我推薦推薦吧。」我想了想說:「你到鎮村或街道老年學校去看看吧,他們那編書刊可能要詩詞。」我這樣說並是看不起村鎮老人的寫作水平,只是覺得他們多半是自娛自樂的成分多些罷了,並沒想到要當什麼作家詩人。

他說話方言很重,吐詞也不清楚,手腳哆嗦,有點像中風後遺症的樣子。聽他說話我有些費勁,聽了半天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借故上廁所將他送到了門外。不久,我又收到過幾篇他從郵局寄來的稿件,每次都寫上他是縣作家協會會員,但文章寫的新聞不像新聞,時評不像時評,小說不像小說,簡直沒辦法編輯。後來我整理作協會員名單時,無論是老會員還是新發展的會員中,都沒有找到他的名字,看來他強調說自己是作家無非想引起別人的重視罷了,也懶得和他計較。

不久,遇到文化局的賈科長,問起這位作者的事。賈科長笑了說:「他經常來找我,被他吵得沒辦法,幾乎是幫他重寫了那首詩,編入書中,算作對他的鼓勵吧。沒想到他因此創作熱情大增,經常送稿子來,我們編書一年才一本,就建議他去找你了。」「求求你,下次遇到這樣的人千萬別往我那推了。」我趕緊提醒道。賈科長說:「上次聽他說,你對他不熱情,他很生氣。最近又嫌縣城太吵,就在農村買了個平房,住在裡面創作長篇小說,已寫了好幾萬字。估計一時半會不會煩你了。」我一聽竊竊地笑了。

有一次,我到房管局採訪,接待我的分管局長不知怎麼就說到了他:「有個叫某某某的,他拿著縣作家協會的會員證和我們吵,他在農村買的房子是非法建築,被拆了,他回到了縣城,嫌縣城太嘈雜,無法安心寫他的長篇小說,要我們賠償損失。」「真的?他還能寫長篇小說?我看他話都說不清楚啊。」我驚訝地說,「不過,他好像不是我們縣作協會員,我查過的。」分管局長說:「我看他有你們縣作協的會員證呢。」我笑了:「現在什麼證弄不到?」

但後來,他再也沒有找過我,我也沒有打聽到他的情況,問賈科長他的長篇小說完成了沒有?賈科長搖頭:「我在街上遇到過他幾次,好像沒聽他說過長篇小說的事,是不是沒寫出來?」

其實,寫不寫沒關係,是不是作協會員也沒關係,關鍵的是面對文學,我們都應該虔誠。

文 學 痴 人

不知是樹大招風,還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正當我辦的副刊風生水起,備受市縣文學作者青睞的時候,又有一位很有意思的作者找到了我的辦公室。我習慣性地讓他坐下,給他泡杯茶。

他從一個塑料檔案袋裡拿出幾張紙來說:「這是我創作的一篇小說,請幫我發表一下。」我一聽就覺得此人似乎來頭不小——民間有高人嘛!再看他寫的小說,簡直是想到哪兒寫到哪兒,上下不連貫,前後不呼應,簡直亂七八糟的,就說:「這哪是什麼小說啊?內容太散。」他就說:「那當散文發表吧。」我有點不悅了:「散文也得有層次、有條理、有主題啊,你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句子不通,估計一般人都看不懂。」他立刻興奮起來:「那就當詩歌發吧,不通的句子才是詩歌啊,一般人看不懂的就是朦朧詩!」我氣得一時無語,埋頭做自己的事,不再理會他。

過了一會兒,他又湊在我耳邊神秘地說:「現在的社會行情我知道,幫我發表了,稿費給你;你要是還能幫我成為大作家,我在北京買套別墅送給你!」看來他不是精神病人就是個文學狂人,我趕緊連哄帶騙地將他打發了出去!辦公室里幾個同事異口同聲地說:「朱老師,混得不錯嘛,還有人要給你在北京買別墅啊!哈哈……」

沒想到,他下午又來了,還送來了當天的晚報,指著我發表在上面的一篇文章說:「像你這樣的文章我也能寫出來,只要你幫我發,我天天給你買晚報。」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辦公室訂閱了好幾份晚報呢,你還是留著自己看吧。」他還要圍著我說這說那的,我乾脆借口「有事」轉身到樓上宣傳部辦公室去了。

在樓上各辦公室串了會門,忍不住和大家說起這個文學痴迷者的事,部里的幾個人都捂住嘴笑,弄得我一頭霧水,有個同事告訴我說:「他已經到我們宣傳部、文聯來過好多次了,那傢伙從小就頭腦不好,老縣委大院里的人都知道,大家見了他都躲。」我恍然大悟:一定又是他們煩不過,將那人支去找我了。嗨!這些傢伙!

等了大約半個多小時,我才回辦公室,還好他已經走了。辦公室同事說:「他找我們說話,我們一個都不答腔,你又不來,他就走了,還說下次再來。」

後來,他果然來過幾次,我恰好不在,又就將許多詩歌稿件丟在我的辦公桌上。說是詩歌,其實都是三言兩語,譬如《信仰》:中國有四行詩/崑崙,長城,黃河,長江。《紅顏》:在你的疆土上/我任意馳騁。字寫的極大,有的還重複啰嗦。我把他的稿件整整齊齊地收集在一個文件夾里放著,怕他萬一找我要原稿,糾纏不清。

莫言獲獎之後,他又來過一次,希望我幫助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他已經寫好了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典禮上的發言了。他還非常熱情地邀請我去他家做客,還要給我送這美食、那書刊的,只要我願意幫他,他說話算話,一定會在北京給我買一套別墅作為報答。面對他的痴狂和熱情,我想發火還真不好開口,素性不再理他。他又和其他人說話,大家不是起身出去,就是不理會他。過了好一會,他見我沒有幫他意思,果然提出要我歸還他的原稿,還說他的著作權受法律保護,我很慶幸自己沒有將他的稿件扔掉,連忙找出來連同文件夾一道送還了他,並且連哄帶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他送出門外。為了不影響我和辦公室里的其他同事,我告訴值班保安:今後不要讓他再進來了。

許多天後的一個下午,大家在辦公室里聊起了莫言的獲獎和文學的振興,有個同事忽然問:「朱老師,那個要給你買別墅的詩人好久沒來了吧?」我這才想起,他果真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了,不知是保安盡職了還是他對我失望了,不願再來?

我打開電子信箱,查看著來稿目錄,居然看到他的名字。隨手點開,果真是他的一組詩歌,其中《夏日午夜》是這樣寫的:在一個相思的午夜/你出現在我的夢裡/你用小提琴/演奏著記憶/那首曲子/讓所有的人都驚奇//可我突然驚醒了/你、小提琴、遙遠的溫柔……/被我遺忘在/夢中最深處的角落裡。認真讀了兩遍覺得還是有點意思,起碼比他送給我看的詩歌要好些,估計是保安不讓他進來,他就改從網路投稿了。一想到他對文學這麼痴迷,不由讓我心生同情。我就下載了他的幾首詩歌,代發在某詩歌論壇,跟帖中居然也有些鼓勵讚許之辭。我想,如果不是我認識他這個人,知道他頭腦不大正常,也許一不留神就會選幾首改改發表出來。沒準一顆新星就真的出現了——天才和瘋子只有一步之遙啊!

朱幸福,筆名:紫竹成林。1965年生,安徽蕪湖人。當過鄉村中學教師、校長,新聞記者、副刊編輯等。曾在《清明》《小說界》《中國校園文學》《安徽文學》等報刊雜誌發表小說散文數百篇,作品曾被多家選刊轉載或收錄。出版小說散文集《太陽雨》《天意》《泥巴牆頭腊味香》《門燈》等多部。系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蕪湖市作家協會副主席、蕪湖縣文聯副主席兼秘書長,《鳩茲鳥》文學季刊主編、蕪湖縣報社副總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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