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朝做一名段子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在宋朝做一名段子手
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作者:琴城野老
圖源網路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段子手這種文人中的戰鬥機早在一千多年前就有。
在文藝事業極度繁榮的兩宋,除了有浩瀚如煙海的宋詞,還有數之不盡的段子。不管是豪放派還是婉約派,到處都有段子手們抖機靈的身影。
在宋朝做一名段子手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答案是:你完全可以跟在自媒體時代一樣火。
段子手的祖師爺:宋朝民間藝人的藝術人生
中國古代的第一位職業段子手是個宋朝人,他是北宋仁宗年間生人的一位諢話藝術家,藝名張山人。
他所說的段子有一個經典套路,叫做「十七字詩」,顧名思義,也就是五言三句、結尾兩字的結構,放在現代就是大家都很熟悉的「三句半」。
張山人是玩十七字詩的一把好手。史載他三十年來在汴梁賣藝,紅遍京城,從仁宗朝一直紅到徽宗朝,是大宋娛樂界的一棵常青樹。
他開創的十七字詩相當於宋朝的搞笑段子,因為語言戲謔滑稽,被正統文人稱為「吊腳詩」、「無賴體」。
作為十七字詩段子的祖師爺,張山人連死後的墓志銘都承襲了這種三句半的文風,據說有個輕薄子弟感慨他無子送終、由路人以葦席裹屍薄葬,所以題道:「此是山人墳,過者應惆悵。兩片蘆席包:敕葬。」
自己說了一輩子段子,死後成了別人的段子,可以說張山人一生都和段子結下了不解之緣。
雖然張山人的作品已不可考,但十七字詩這種形式卻自成一派流傳了下來。坊間野史中記載的一些民間神段子,即使放到現在看,也讓人忍俊不禁。
《古今詩話》中記載,宋徽宗曾在宣和年間賜了奸臣王黼一座大宅子,王黼知道皇上喜歡祥瑞,就上奏說自家宅院的房樑上長出了一株靈芝草,是天降吉祥的好兆頭。
宋徽宗知道了非常高興,駕臨到王黼的府上觀賞,誰知道房梁經了雨水浸潤,「祥瑞」靈芝沒粘牢,十分不給力地掉下來了。
「祥瑞」落地,當眾打臉,王黼和宋徽宗的心情當然都不美麗。後來這事傳到了民間,有人編出了一首十七字詩笑話這對君臣:「新公新賜第,樑上生芝草;為甚落下來?膠少。」
這個段子在京城百姓中口口相傳,紅極一時。至於當事人王黼和宋徽宗的心情,那就不在轉發群眾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南宋時候也有無名氏作過一首《臨安十七字詩》,用來嘲諷南宋的太學生。詩云:「駕幸景靈宮,諸生盡鞠躬。烏頭身上白,米蟲。」
這是說南宋皇帝篤信道教,經常駕幸道觀景靈宮。每次皇帝來了,太學生們就得穿著正裝迎接聖駕。
那時的裝束是頭戴黑襆頭,身穿白襕衫,所以這群人列隊迎駕的時候,遠遠一看,就像一群「烏頭身上白」的米蟲一樣。
加上他們平時沒什麼正事,白拿朝廷俸祿,米蟲這個稱呼放在他們身上就更合適了。
不得不說高手在民間啊,十七個字就能寫成一條穩准狠的扎心神段子,必須得給宋朝群眾的智慧點個贊。
那些年我們宋朝人萌過的段子:諢話
除了十七字詩,宋朝的其他說唱藝術也發展得十分繁榮,大家把好玩的梗、流行的段子稱為「諢話」,在宋朝的民間藝術舞台「瓦舍」中風行一時。
宋人羅燁的《醉翁談錄》里記錄過一個「夫嘲妻青黑」的段子,說有兩對夫妻做鄰居,其中一對十分恩愛,丈夫外出歸來,見妻子吹火,心生愛意,當場作了一首情詩:
「吹火朱唇動,添薪玉腕斜。遙看煙裡面,大似霧中花。」
吹個火都能看出朱唇玉腕、美人如花來,這波狗糧撒得6。另一家的妻子見了很羨慕,就跟自己的丈夫說,你怎麼就不能學學別人家的丈夫吟詩給我呢?丈夫說,你也吹火啊,你吹火我也能吟出詩來。
於是,妻子就真去吹火了,丈夫也真作了一首詩出來:
「吹火青唇動,添薪鬼膽斜。遙看煙裡面,恰似鳩盤茶。」
這個陰風陣陣的畫風是怎麼肥四?!
沒錯,「鳩盤茶」就是一種形似冬瓜的鬼,前面幾句,也都是嘲自己的老婆青黑如鬼。可以說是非常找打了。
那年頭的段子特別喜歡讓夫妻一起出鏡,所描述的主題也和百姓的生活息息相關。比如「善妒」這個題材,就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鳴。
有一個段子是這麼說的:
有一位楊郎中,娶的妻子趙氏十分不能容人,家裡的小妾因為主母善妒,沒有一個敢接近男主人的。
楊郎中想通過聖賢之書來感化趙氏,於是就找來了《周南》反覆碎碎念,念的都是不妒忌的諸多好處。
趙氏聽出味兒來了,問這是讀的什麼書啊?楊郎中如實以答。趙氏又問誰寫的啊,楊郎中說周公寫的。趙氏冷笑一聲說:怪不得呢,這種言論肯定是周公寫的,如果是周婆來寫,肯定不這麼說!
雖然是個搞笑段子,但回懟的邏輯卻是滿分,不知道宋朝那些聽過段子的已婚女子get到沒有呢。
被官位耽誤的神級段子手:蘇軾
要說宋朝大神級的段子手,首推大文豪蘇軾,這位誤入官場的玩梗天才一輩子都在向世人詮釋一個課題:如何有文化的吐槽/嘴炮/自黑/黑 別人。
就拿蘇軾的門人馬夢得來說吧,馬夢得追隨了蘇軾很多年,希望有朝一日能成為高富帥,迎娶白富美。蘇軾經常寫詩贈給他,但也經常用他來玩梗,曾經有一首詩是這麼寫的:
馬生本窮士,從我二十年。
日夜望我貴,求分買山錢。
我今反累君,借耕輟茲田。
刮毛龜背上,何時得成氈。
可憐馬生痴,至今誇我賢。
眾笑終不悔,施一當獲千。
人家馬夢得只不過是想站在愛豆的肩膀上混出點名堂而已,結果被比喻成在龜背上刮毛做氈子,幸虧馬夢得是鐵粉,要不然攤上這種愛豆真是要絕望了。
然而,詩詞這種條條框框眾多的表達形式遠遠不能滿足蘇軾發揮語言天賦的需求,他在自己的段子集《東坡志林》中,切換了寫作的自由模式,再次拖馬夢得下水high了一把:
「馬夢得與余同歲月生,少仆八日。是歲生者無富貴人,而仆與夢得為窮之冠。即吾二人而觀之,當推夢得為首。」
——馬夢得和我同年同月生,他比我小八天。那年出生的都是窮屌絲,而我和夢得妥妥沖得進屌絲排行榜前兩名。如果我們兩個人再來比窮,那夢得就是屌絲之王。
自己不圖進取就算了,總是拉著粉絲共沉淪是什麼操作??
段子寫得好,除了能黑別人,還有一個好處就是能花式甩鍋。
大家都知道蘇軾是北宋有名的吃貨,而且是個食肉動物,著名的「東坡肉」就是他對於我國葷菜食譜的傑出貢獻。
可能是因為肉吃多了上火吧,有那麼一年,蘇軾生了紅眼病,醫囑指示病好之前不能吃肉了,於是蘇軾就來了這麼一段:
「余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膾。余欲聽之,而口不可,曰:我與子為口,彼與子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廢我食,不可。」
意思是說,我的內心是想聽從醫囑的呀,但我的嘴不同意。它說:眼是你的眼,嘴就不是你的嘴了嗎?憑什麼厚此薄彼?眼生病了就不讓我吃吃吃?我拒絕!
真是就怕吃貨有文化啊,這麼獨闢蹊徑的甩鍋方式就問你服不服?
真正有思想的段子手最厲害的是內涵段子,即使筆下無段子,也能讓圍觀群眾心中有段子,蘇軾無疑就有這個功力。
在他遭逢北宋著名的文字獄「烏台詩案」而要被捕下獄時,他的妻子送他出門,不禁流淚哭泣。他卻調侃說:媳婦你應該像楊朴楊處士的妻子那樣,作詩給我送行才對。
妻子聽後瞬間領悟了這個段子的內涵,頓時破涕為笑。
我們來解讀一下這個內涵段子的真意:
據說宋真宗時,杞縣有個隱者叫楊朴,真宗徵召他問話,說你臨走時有沒有人寫詩送你呀?
楊朴回答說只有老妻送詩一首,詩云:「更休落魄貪杯酒,且莫猖狂愛詠詩。今日捉將官里去,這回斷送老頭皮。」
真宗聽了大笑,不再為難於他,放他歸隱去了。
所以說大神就是大神,蘇軾面臨牢獄之災,還能講出這個段子安慰家人,這種曠達的心胸和苦中作樂的境界是常人所不能及的。好的段子手講的不止是段子,還是一種笑看風雲的人生態度。
古人很潮
ID:gurenhench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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