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廣你無所事事,老家又安放不下你「自由的」靈魂
互聯網總愛炮製新的辭彙和新的概念,從遠點的屌絲和綠茶婊,到近一點的油膩中年人和佛系青年,假設某人因為某種原因遠離網路半年,再用手機上網的時候,看到滿屏幕的新詞,估計還得花些時間適應。
前兩天看了一篇文章,又學會了一個新詞:蹲族。
對蹲族的定義是這樣的:年輕人,高學歷、無業,既不熱血也不奮鬥。他們在一線城市裡租房混日子,回不去家也留不下來,終日無所事事。
文中的第一個例子很有意思:這哥們兒大學畢業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工作,於是就租個房子,打算邊讀書邊寫作,可過了幾個月之後,就從只讀書不寫作變成了既不讀書也不寫作。
女朋友找了個月入六千的工作,他則每天宅在家裡,吃外賣打遊戲,連門口的垃圾都不扔,直到平安夜打算和女朋友出去吃頓飯,結果出來時候發現已經是冬天了,而這哥們兒還穿著夏天的短袖。
這種自在小樓成一統,管他春夏與秋冬的姿態倒真是有點魏晉名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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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有個詞叫「家裡蹲」,專指那些找不到工作,整天躺在家裡,無所事事,遊手好閒的人。不得不說,新媒體的文字遊戲玩的還是挺溜,把家裡蹲變成蹲族,一下子少了很多譴責的味道,多了一些「大隱隱於市」的脫俗感。
看了有關蹲族的故事,我有不少感慨,因為過去有一段時光里,我也算是半個「蹲族」。
那時候我已經畢業,在準備考研,所以就以無業的狀態在上海租了一間房子,看書學習。不過之所以說我只能算半個蹲族,是因為實在抹不開面子管家裡再要錢,所以就給各大體育網站做點足球文章的翻譯工作,收入嘛,不多,但也不算太少,除了日常開銷之外,還夠我沒事出去浪一浪。
因為長期的翻譯工作,使我的考研英語連單詞都沒背,就輕鬆考過了75分。
等後來我開始正式上班之後,再回憶起那段日子,只能用三個字形容:爽翻了!
沒正經工作,首先你獲得的第一個好處就是自由。那時候我每天做4-5個小時翻譯,剩下的時間都可以自由支配,而且翻譯累了,直接就可以往床上一躺。另外翻譯不像寫原創文章,需要全神貫注,所以我可以邊翻譯,邊聽著歌、相聲、評書,郭德綱的所有相聲幾乎都是在那個時候聽完的。
哪天要是不想寫東西了,直接跟網站那邊說一聲就行,這一天你就想幹嘛幹嘛,約妹子也好,自己隨便玩點什麼也罷,都可以隨心所欲。
去年六月份上海電影節的時候,我坐了快兩個鐘頭地鐵,連看了三場電影,那天是工作日,其他人腳步匆匆,就我一個不慌不忙,只是這種遺世獨立的狀態令我感到有一絲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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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自由的生活確實很爽,每個20到30歲之間的年輕人都會樂在其中,但問題是人生不可能永遠停留在20到30歲,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體狀態也會開始下滑,父母也逐漸老邁,你不禁要開始擔憂未來。
況且雖然這個社會對不同的生活狀態越來越包容,但所謂「自由職業者」依然是少數人才會選擇的道路,如果你通過自由職業所換來的收入遠超平均水平,那你有可能會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如果你的收入只是比平均線高一點有限,甚至不如平均線,那麼你在別人眼中也只是一個沒有正經工作的社會閑散人員。
於是我很快就結束了這種自由生活,找了個工作,雖然我現在還會跟朋友時常緬懷那段時光,但我心裡清楚,如果不做好十分充足的準備,我絕不可能再回到那種「家裡蹲」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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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族的出現,其實可以說是喪文化的極端化表現。至於其誕生的原因,我覺得或許是信息爆炸時代的副產品。
我們父母那一輩人處在一個相對閉塞的時代,那個時候的價值觀主要來自官方的宣傳,他們人們能夠做一顆革命的螺絲釘就足以實現自身價值,「掏糞工人」時傳祥和雷鋒這樣平凡中的奉獻者是他們學習的對象。
而且在父母的成長過程中,經濟和社會總體情況始終走在一個上揚的過程中,所以本來對自身定位不是很高的他們自然也就覺得日子越過越好,也更容易滿足。
但80-90後的出生和成長過程恰好趕上了電視、電腦、移動互聯網不斷更新迭代,每天的信息量不斷轟炸的歲月。
特別是互聯網時代,年輕人接觸了太多過去普通人接觸不到的圈子,他們打開手機就可以看到上流社會紙醉金迷的生活,看到明星一擲千金的豪華婚禮,看到滿屏幕的愛馬仕和古馳。
這讓年輕人覺得自己與這些上流社會如此接近,似乎點一下腳就能夠到。
這種信息爆炸好處是讓年輕人拓寬了自己的眼界,但壞處就是讓年輕人們好高騖遠,眼高手低。
而很多影視作品也扮演了推波助瀾的角色,比如電影《杜拉拉升職記》,它只表現出了杜拉拉月收入比計程車計價器跳的還快的攀升,只表現了最終和高富帥終成眷屬的戀愛過程,但卻沒有表現出一個女生在大城市打拚背後所承受的苦惱和挫折。這樣的影視劇一抓一大把,就不一一例舉了。
另外消費主義對助長年輕人的好高騖遠也起到了重要作用。他們不斷地告訴你花錢的好處,卻沒有教你賺錢的方法。
有個經典的消費主義宣傳語,大概是這麼說的:18歲時你喜歡的東西,因為沒錢當時沒買,念念不忘直到28歲你終於有錢買了下來,但早已經沒有18歲的感覺。
這句話無非是想勸說大家,現在想要的東西,哪怕沒錢,去借,去貸款,也要買下來,但它並沒有告訴你另一個道理:你需要在28歲才能買下來的東西,或許原本就不該屬於18歲的你。
而接收這種信息以及被消費主義影響最多的,通常都是還沒有走出校園的大學生,他們一沒有經濟負擔,二不需承擔過重的責任,三還沒有見過現實社會的殘酷,所以他們往往會覺得,生活就該是這樣小資。
年薪三十萬,帥氣多金或者身高腿長的另一半,100平米以上的房子和50萬以上的車,一年至少一次境外游,這些都是人生的標配,無需太多努力,就能得到。
在還沒有成為所謂的中產階級之前,他們先在精神上步入了中產。
我以前的一個室友曾經跟我說:我覺得30歲的時候要是沒200萬存款加寶馬車,這輩子就白活了。
我說,你查查上海平均月收入,全國95%以上的人都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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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之所以離不開遊戲,是因為設計遊戲的團隊都在利用心理學的策略,來不斷地給你製造成癮性。
在遊戲中,你每完成一次任務,每玩一個小時,都有著明確的計量單位,你可以看到經驗值的增加,等級的增長。這叫正向激勵強化,讓你覺得自己的每一次付出都有著對應的回報,所以你才能樂此不疲的沉迷於遊戲中。
然而生活中,特別是工作、讀書和學習這些至關重要的方面里,你的付出通常都是很難立刻得到回報,甚至是漫長的時間裡都沒有回報:你學習了很久,可能也難有質的飛躍;你努力工作了兩三年,距離你心裡的工資依然有著遙不可及的差距。
所以,在大學階段步入精神中產的年輕人們在進入社會之後,很快就感受到了現實的殘酷。這種強烈的落差讓他們失落、迷茫。
你發現每個月工資扣除吃穿用度和房租之後,可能買一支口紅都費勁;你發現升職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的夢想基本就是鏡花水月;你發現音樂劇、演唱會等種種在你看來本應每周都享受一次的標配生活,變成了奢侈品。
在被生活當頭一悶棍,背後一板磚,一記左勾拳,一記右勾拳之後,有些人乾脆當起了「蹲族」,躺地上不起來了:老子服了行了吧?
我在史里有毒的欄目中之所以對劉備有極高的評價,就是因為,進入社會的人才知道,這種摔倒之後拍拍灰塵再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的人有多可貴。
有些人可能會懷疑:為什麼這些人寧願在大城市裡蹲著,也不願意回家呢,回老家之後起碼吃喝不愁,還省了房租,不比在北上廣耗著強。
之所以「蹲族」們熱愛北上廣,我可以給出很多高大上的理由,比如自由包容公平等等,但我也可以給出一個比較殘酷的說法:在北上廣這種生活節奏飛快的城市,沒有人會去關注一個陌生人的死活。
在北上廣生活過的人可能都會知道,作為外來者,人情的聯繫是很淡薄的,合租的室友與其稱作是室友,還不如說是見面打個招呼的陌生人而已,大家下班之後只會把自己的房門一關,各過各的,再沒有任何交流;而同事神馬的往往在離職之後也就人走茶涼,成了路人。
而回了老家則不同了,你的父母,你的親戚朋友,你的生活圈子都在那裡。在北上廣,只要你交了足夠的房租,哪怕你永遠消失都沒人找你,但是在老家,你想天天窩家裡打遊戲,看動漫?別說你受不了親朋好友們異樣的眼光,你父母也不會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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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和自由,「蹲族」們一不偷,二不搶,不反對人民不反對黨,沒人有權干涉。
只是很多人所選擇的「自由」,更多地用在了逃避上,他們想要的只是「拒絕的權利」和「無關後果的嘗試」罷了,說白了,就是光想吃肉,不想挨打。
但freedom is not free,所以做出選擇之前,請想明白所要付出的代價。
這個社會的容錯率是越來越低的,一旦離開正軌久了,想再回來就不容易了,你的簡歷上有那麼一年甚至幾年的空白,就極有可能讓人事部門直接淘汰。
如果你終於肯低頭,去從事可替代性較高的低端工作,你會發現這類工作大多數招聘的是32歲以下的人,而年紀已經有些偏大的你在和一堆20郎當歲的孩子比拼體力的時候總有一些力不從心。
如果你終於想通了,灰頭土臉地回了老家,你會發現老家原來不如你的張三李四王二麻子似乎都已經人五人六,工作穩定,娶妻生子,甚至孩子都已經滿地亂跑了。而在北上廣「闖蕩」多年的你,聽著他們說你「衣錦還鄉」,總覺得是在諷刺。
「她那時還太年輕,不知道命運給她的每份禮物,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茨威格《斷頭皇后》
在最該奮鬥的年紀選擇了安逸,那麼你年輕時的自由就透支了未來的安定。
所以,「蹲族」最應該做的是跳出自己的舒適區間,去承認自己的平凡,去從不那麼喜歡的工作做起,我知道這很難,但如果你自己不去振作,別人永遠幫不了你。
腳踏實地未必成功,但腳步虛浮的人往往會摔得更慘。
畢竟,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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