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創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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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nsaiYamamoto(山本寬齋)
Kansai Yamamoto(山本寬齋),感覺上是一個很遙遠的名字,上一次看到他的作品是在David Bowie的V&A展覽上,那些設計即使在今天看來,依然是前衛。Louis Vuitton之前在京都發布的早春系列,採用了一些他設計的圖案,他毋庸置疑是這一系列的靈感來源之一。
Numéro:不久前我在京都Louis Vuitton的早春秀場上看到了您,然後剛好又在巴塞羅那David Bowie的V&A展覽上看到你的作品,很想知道您究竟是如何把日本文化與時裝融合在一起的?您的創作靈感是什麼?以及為什麼您會選擇時裝這個語言。
Kansai Yamamoto:首先,我相信很多人認為我是一位時裝設計師,我的很多時裝設計被大家認識,但其實只是因為我在其他領域上,還沒有給大家展示我另一些不可思議的才能。今天有這樣一個機會讓我和你們面對面地聊自己,我非常願意也有非常強烈的願意來表達和呈現自己的所有,並傳達給你們。
那到底您是如何定義自己的呢?
是一個創造者。
Davia Bowie身穿由山本寬齋設計的Tokyo Pop條紋連體衣
這件印有「出火吐暴威」字樣的斗篷
是來自山本寬齋對Davia Bowie名字的羅馬發音的轉化
作為設計師您是不是通過很多方式,不論是信息還是文字,甚至在秀上探索某些東西呢?
從現在起的兩年內,我打算在英國倫敦籌備一個全新的舞台表演,以展現我內心真正想表達的東西。今年年初的時候英國V&A博物館的兩位館長來到日本,我帶他們參觀了泉岳寺的四十七義士墓碑,也和他們探討了很多關於自己想要做什麼主題創作之類的事。之後他們給我寄的信的抬頭寫的是「47 warriors」,所以這次在倫敦籌備的主題就是忠臣臧。(發生在江戶時代的赤穗事件,有很多關於這個故事的歌舞伎,電影,小說等。)
您有很多有關婆娑羅主題的創作,能聊一下是什麼原因嗎?
關於婆娑羅這個單詞或者說以婆娑羅主題進行的活動,是因為看了很多有關戰國時代的藝術。那時候的日本孕育了很多非常棒的藝術,和自己的風格也很接近。而更被廣泛認知的日本美學WabiSabi則離我所喜歡的派別比較遙遠。
您在非常早的時候就已經走向世界了,為什麼您的很多設計都是和日本元素聯繫在一起的呢?
為什麼會在世界上展現日本的文化?這要從我小時候說起。在小時候,我是和我祖母生活在一起的,接受的是日本文化。特別是飲食文化,從小吃的是日本的味噌湯、醬菜,外國的芝士乳酪從來沒有吃過。所以我覺得和外國的文化還是有距離的。某一次大概是在米蘭吧,看到米蘭的教堂,那麼大的一個空間!這是一種多麼不可思議的創造力!當時就在想關於外國的文化的問題,思考他們的這股創作力量是從何而來的。就好比如果要是日本人成為世界上第一品酒師的話,我肯定無法相信。
那您在和外國設計師合作的時候,有沒有因為文化的差異而有相互不理解的情況嗎?
從來沒有發生過。因為他們都能理解我的美學。在和Louis Vuitton合作的時候,他們也從來沒問過我這樣是否可以或不可以一類的問題。因為直到現在我的設計風格就是這樣的,他們也希望我能更多地展現給大家看。
Louis Vuitton2018早春系列
那在您很年輕的時候,最初剛走上國際舞台時,有沒有遇到過外國設計師不理解的呢?畢竟那個年代跟現在很不一樣。
這是個非常好的問題!在我25歲的時候,有一次走在倫敦的Kings Road,有一個攝影師拍了拍我,說你的服裝搭配非常有意思,想要我去他的工作室拍照片。當時拍的照片是這樣的(拿出一張列印的老照片),爆炸頭,雖然顏色很深,但是很接近金髮,而且不燙髮的話是沒法做到的那種爆炸頭。身上從上到下都是蛇紋,連鞋子也是。後來這照片在雜誌上被選入「評選世界上最酷的10個人」,雖然沒有寫具體的排名,但從外國人的角度來看他們是這樣介紹我的。那個時候雖然有人說作為日本人能被評選上世界上最酷的10個人很了不起之類的話,但在我看來完全相反,因為我的打扮一點也不像日本的年輕人,為什麼不留黑髮,也不是直發。所以當時我覺得更應該把屬於自己特有的一面表現出來。在那兩年後的照片,基於當時的想法我的風格有了很大的變化。從那個時候開始有一種強烈的想法,想要把日本的風格傳承下去,並開始思考到底日本人是什麼樣的。
我感受到您作為設計師以外,您自身也是一種時尚的表現方式。
在我自己的世界裡,我可能是我的設計中最好的作品。設計師分為兩類,一種是為別人設計前衛的服裝,但是自己穿得不是特別前衛。另一種則是用自己的身體來親自演繹時尚,我認為我是後一種。
那您有沒有在設計的時候想過,如果這件衣服這樣設計的話,這個人穿起來應該會很好看之類的疑問嗎?
不會,因為我首先考慮的都是自己。
Louis Vuitton2018早春系列
以前您都有做時裝發布會,為什麼現在不做了呢?
因為即使我不做設計,這個世界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但在這近幾年,我覺得現在很多的設計都越來越沒有創意了。
我先給你看一個之前我做過的一個很大規模的活動的照片吧。1993年對我來說是一個非常大的轉變。那一年在莫斯科的紅場,我是第一個把這個場地借下來的外國人。大概有2萬人的觀眾來到現場觀看,當時被稱為Super Show,是一個經典。然後2年後,我又在越南的河內做了另一次Super Show,那次總共來了20萬觀眾。
山本寬齋Super Show「Hello!Russia」
莫斯科,紅場,1993年
山本寬齋Super Show「Hello!Vietnam」
越南,內河,1995年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時裝秀,但對您來說我猜這比較像是表演(Performance)吧?
從我的角度來看的話,當我聽到「表演」(Performance)這個單詞的時候,我會覺得是很小規模的事情。但實際上我做的東西並不止於此。換一種說法的話,就好比你問我開的是什麼車,我回答說我沒有車。所以與其說是表演,不如說那是一個規模更大一點的盛會。
所以您覺得更像是節日項目(Festival)之類的嗎?
是!我覺得是更接近這個。而且這個非常花錢。
您是怎麼會想到從時裝秀轉為做Festival的呢?
因為即使是時裝秀,最多也就3000人左右。但是我想要挑戰更大的,想要呈現給大家看更大的舞台,而且做了之後發現很有意思。但這真的是非常非常花錢。每一次都是自己來籌集資金,真的是非常不容易。當然,也正因為這樣,所以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什麼內容都可以。當然如果沒有資金的話,也就沒有辦法完整表達自我了。最後幾乎每次都是自己在籌集資金。也正因為這個難關,每次都能激發我的力量。
山本寬齋Super Show「Hello!India」
新德里,尼赫魯體育場,1997年
山本寬齋Super Show「ABORDAGE」
日本武道館,2004
所以您是希望通過這種形式向更多的人去傳達您的設計、理念、及想法嗎?
是的,我是這樣認為的。
就創作的慾望上,您的目的就是想和大家分享?
是的。和大家一起分享,一起感受。
所以您自我投射的角色,就像是設計師們的靈感來源,希望能影響著他們並激發他們的設計靈感,是嗎?
您是中國人是吧(採訪者)。您這樣說讓我想到中國很有名的導演張藝謀,我在中國國內的很多地方都親自去看過他的秀。他在紐約時代廣場也做過一個同等規模的秀,他除了電影之外,這種現場演出的設計也是非常厲害的。
您是否有一種使命感,想通過自己去傳達一些什麼?
從剛才開始您的問題都是非常值得讓人深思的,我覺得不能如此簡單地回答。大概就在兩周前,在《紐約時報》上有介紹關於我的文章,但寫這篇文章的人有些小地方寫錯了。雖然他們為我做了這麼一個大專題,但是在外國人看來最具有日本風格的設計師名單上,寫的卻不是我的名字。剛才你把我例舉為日本具有代表性的設計師,但是《紐約時報》的記者例舉的是其他設計師的名字。所以我覺得這因人而異,大家看問題角度不同罷了。
在當下的業界環境中,比起您的作品以及你對流行趨勢的影響,人們更關注您的品牌營運得是否成功。
就我來說的話,其實我沒有過多地考慮過市場這一方面。
Kansai Yamamoto2014春夏系列
在這十年間,市場營銷變得越來越重要,我覺得在這5到10年間,時尚領域變得沒有以前那麼有趣了。不管小眾設計師或大品牌都差不多,設計變得比較無聊。但他們說沒關係,我們照樣可以賣很多。現在的時尚設計師們並沒有帶來更多的新鮮感。在我的理解下,時裝本 身應該意味著顧客想要展現的和別人不一樣。但現在他們只是在賣給顧客他們想穿的衣服,因為這樣比較可預測,風險比較低。所以在您看來,時裝或時尚到底是什麼呢?
目前就這個問題,我還無法準確地回答。有時候我在想,我到底想要做的是什麼,從結果上來說,我並沒有太多跟商業有關的考慮。雖然我認為這是很重要的一面。但認真地說,我只是想更加專註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後嘗試一些新的事物,說不定能帶來新的想法也不一定。在自己能做到的範圍內,就像剛才和你們談起的秀,我會盡一切能力去做。錢是無法帶去天國的,所以我也在思考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什麼才比較有意義。
您的作品一般也有大量的色彩,這是為什麼呢?是和您的背景有關係嗎?尤其是你的配色都很複雜。
和我背景應該沒太大關係。你問我為什麼會用那麼多的色彩?其實我沒有特別偏愛的顏色,但就是喜歡好看的顏色,我的衣櫥里都是好看的顏色。但是我的太太和我完全不一樣,她幾乎只穿黑白,可能顏色看太多看煩了吧。
Kansai Yamamoto設計作品
關於色彩的話,大家會以故事或概念出發,但您並沒有這樣做,這是為什麼呢?
以前不是只有黑白電影嗎?為什麼會想要加上顏色,我想那是因為人們喜歡彩色的關係吧。在上世紀到本世紀的轉變,就是千禧年的時候,我和法國的藝術家一起合作,在埃菲爾鐵塔辦了煙花大會。我自己也沒想到竟然能做這樣的事情,所以對那些法國藝術家感到十分敬佩。首先能獲得埃菲爾鐵塔的使用權就已經覺得很厲害了。和他們一起合作,發現原來創意是這樣一回事啊!當然這並不是我個人的創意,而是與法國藝術家的合作,但成果也是很有意思的。中國的蔡國強先生也是一位做煙花非常有名的人,同樣是非常有想法的人。從這次的埃菲爾鐵塔的合作中,我感受到了人類的力量,精神。我喜歡這種力量。
那你不斷地創作,會覺得累嗎?
一直覺得很累啊。從年紀上來講,我現在和年輕人做著同樣的事,他們不會覺得累,但我會覺得累,所以年紀對我來說還是很大的問題。趁還年輕的時候去攀登一下珠峰如何呢?隨著年齡上去,做很多事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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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梁家俊Karchun Leung
翻譯 |陳海琳
攝影|Cedric Diradour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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