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關於父親、外祖父和我
開頭的話:
最近真的很累,一直在打心理戰,與父母之間、與朋友之間、再加上學習和自己喜歡的事情之間,都有著摩擦與衝突,需要我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想清楚,與父母溝通清楚。可能很多人很羨慕我在各個城市之間穿梭,但每次都是要辦很多事情,肩膀很酸,負擔也重,真的不想跑。現在甚至覺得現在做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也是一樣的索然無味,我拿不出像樣的作品,又不想漫無目的,便開始懷疑自己。於是我拚命在書中尋找答案,希望能得到救贖。但短期目標還是考研,只有學習才能讓我走出這種狀況,畢竟我也不想讓自己看似會講這麼多大道理,到頭來,卻混成一個笑話。
聶芯荻《偶然的詩意》
·關於我爸
從小到大,由於我爸工作的原因,也由於我學業的原因,我生活的地方一直都在變:從吉林到北京,到天津,再到內蒙古,再到我上了大學走到了成都。一次又一次的離別固然痛苦,但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變化,我從來不敢去抱怨,因為父母的壓力要遠遠大於你自己。直到前些日子,我接到了爸爸的電話,他說家要搬去新疆,因為他的工作又被調了。
當時聽到這個驟降的消息真的很生氣,年紀這麼大了還要被公司調動,我甚至直接批評我爸:
「您都是快60的人了怎麼還東跑西顛的,好好在家裡養老不行么。」
我爸當時帶著歉意和無奈,只說了一句話:
「沒辦法,組織需要我。」
有人說我也真的是四海為家,我嘆氣。告訴他四海為家的不是我,是我爸媽。
只不過我父母他們一輩子,都生活在體制里。
聶芯荻《偶然的詩意》
·關於外祖父
外祖父的身上插滿了管子。
大概是因為我太愛他了,每當舅舅在群里發外祖父在醫院打針的短視頻的時候,我都不忍心去點開。因為每次看到他的現狀,總會潸然淚下。
外祖父聾了,也瞎了。陌生的異物扎進他的皮膚,冰冷的液體汩汩流進他的血管。
我記得我和他學素描的時候,他老是跟我生氣,因為我性子急躁還倔強,沒有耐心。
還記得高考出成績時,我成績很差,他打來電話安慰我,讓我好好練提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抱著電話跟外祖父哭,讓他等我,我一定會考上一個研究生。
又想起每到過年他都會自己寫對聯,掛燈籠,飯桌上給我們唱紅歌,還為我們出字謎。而去年大病了一場的外祖父,只剩下了躺在床上的一言不發。直到臨走那天,我跑到他的床頭去他的時候,外祖父顫巍巍地握起我的手,對我說了2017年的唯一一句話:
「姥爺,想你啊。」
小學的時候,我便離開家鄉,一別就是十年。而這十個春夏秋冬里,我見外祖父的次數絕對超不過15次。我每見他一面,他的器官就凋零一次,他的身體就會往時間線後退一步,直到——
直到所有的記憶都批量死去,只剩下病房裡半空中懸掛的兩瓶子液體,源源不斷地送進他的血管。
我常常恨自己不夠孝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好好地照顧過老人,只為外祖父洗過一次油膩的枕巾。
我甚至非常晦氣地問了我媽:
「媽,今年我可能是最後一次見到我姥爺了吧。」
我媽說我的書都念到了狗的肚子里。
於是我開始幻想。我和外祖父並排死在同一張病床上,手挽著手。夕陽絢麗奪目,宇宙混沌初開。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有一天,我能像外祖父一樣堅強。
聶芯荻《偶然的詩意》
·關於我
我一邊恨自己不孝順,一邊又想離開父母,留在成都。
六、七十年代的這一輩人,他們的老一輩經歷過抗戰、解放戰爭與文化大革命,而下一代卻是獨生子女、鄧小平的改革開放。他們被夾在完全不同的兩代人中間:父輩面臨著養老,子輩面臨著教育,而自己也已人到中年,既是社會的中堅,也是家庭的頂樑柱,同時又面臨著各種各樣的缺失。但最艱難的,其實是他們難以平衡身邊這兩代如此不同的家人。
所以以前我年幼無知的時候,總是憤憤於父母不了解自己,衝動,容易發怒。但人到青年卻總覺得,其實是自己啊,實在太不了解父母這一代人。
每當看見父親被公司四處調派,深夜加班,周末工作,我都能感受到父親的壓力與疲倦。而他的壓力越大,我就越難跟他們說出我想要的生活。我知道我是在逃避。但我逃避的不是父母,而是父母腳下的體制。
我說過我想留在成都。而想留在這裡最重要的原因,除了比北京低很多倍的物價,捨不得離開喜歡的朋友們,更重要的,是我不想進父母給我安排好的國企——一個似乎所有人都在追求的一份安穩的工作。我不想以後的生活就靠著一杯茶兩顆枸杞,毫無熱情恍恍惚惚地熬過一天。
大概是因為,和我熟悉的人都是已經畢業工作的學長學姐,每當和他們聊起天時,我發現他們逐漸脫離大學時期的稚嫩與幻想,開始面對社會殘酷的現實。在他們當中,有些人選擇去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希望將自己的價值可以發揮到最大,但在求職的路上卻經歷著難以忍受的挫折;有些人周圍的同事都是比她老很多歲、已經結婚生子的中年人,她們害怕自己就這樣失去了活力,但又希望自己的工作可以一直這樣安安穩穩,於是開始屈服於這樣的平淡。
他們在工作的路上,無數次被現實打臉,但卻要在這踉踉蹌蹌中逐漸成長,學會生活。也許,這就是我們90後:熬夜、加班,持續消耗身體,不知工作的意義何在;漂泊在城市各行各業,擠出地鐵,華燈灰暗,老年人已經入睡,而自己皺眉奔波,一事無成,一無所有,感一聲「中年」已至,而「老淚縱橫」。他們經歷著自己的焦慮和緊張,卻又一直沉淪於青年焦慮討論最邊緣的地帶。(選自「新京報書評周刊」)
所以在別人大三還在猶豫自己是要考研,還是要找工作,或者還在寢室里開心地度過單純的大學生活的這段時間中,我卻開始瘋狂地問自己:你到底,想要一個怎樣的生活。
聶芯荻《偶然的詩意》
可能就像我剛剛說的,這些想留在成都的所有理由不夠充分,永遠敵不過爸媽的一句「你在北京可以靠關係找一份安穩的工作」。但我只是希望自己以後可以著手於自己喜歡的事情,不為金錢與婚姻機械的活著。我愧對於爸媽,但希望爸媽能夠理解,所以我需要與他們交流,在他們面前證明,姑娘已經長大了,做的決定不並因為頭腦發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興許怪就怪在,父母在我初中的時候,就鋪好了我以後所有的路,但當我意識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以後,我發現我連做自己,都很艱難。
我有個朋友和我的處境差不多,在高考時選擇了一樣的專業,父母也一樣想讓她考進國家電網。但她掛了很多科,她很痛苦,開始不停地抱怨,開始自暴自棄,她說她學這個專業生不如死,和父母交流也很困難。她覺得,她做的所有努力都是為父母而活的。她恨,恨自己也恨父母。她太喪了,她覺得沒有人會懂自己。
然後我就跟她說,那就仔細考慮一下自己以後到底想要什麼。然而最起碼,要把所學的課程都考過。
我很擔心她,因為這種心情我能夠理解,那天晚上我給她寫了一封信,信上雖然是一些看似毫無用處的大道理,但都是真誠。我們都懂這些大道理,可是人卻很難被大道理所說服,這需要自己領悟,需要時間,但你總需要勇敢地從迷茫中走出來。
我希望我身邊還在迷茫著的90後,都可以找到自己心靈的出口。去見不同的人,觀察不同的觀點,聽見不同的生活經驗,多多參加讀書與社會生活。可能我們的身體和精神早已疲憊,但一定要學會著「抵抗」,學會包容,並且絕對不能放棄思考。
室友說我變了,每次和她聊天談的都這麼現實。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也說我變了,他說我比以前真的成熟了很多。
我其實並沒有變,只是自己所遇到的衝突實在是太多。而我能做的,只有去改變自己。
想做一個像我外祖父一樣堅強的人,去忍受孤獨。並在孤獨中學習,獲得力量,迎接最真實的自己。
所以,願我們一起努力。共勉。
-END-
18.1.23
我在成都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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