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龍叫他「砍不死的疤耳朵」
賀龍叫他「砍不死的疤耳朵」
——記老紅軍賈林清的傳奇故事
一、斷腸接狗腸，賀龍取綽號
1935年8月初的一個傍晚，暑氣尚未消退，天氣異常悶熱。紅二軍團駐桑植上河溪鄉的一所紅軍醫院內，有幾十個傷病員正在接受醫生的換藥治療。
忽然，一隊國民黨保安團兵穿著便衣偷襲而來。門口的哨兵猝不及防被殺死。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紅軍排長賈林清正在澡堂內洗澡，聽到院內有敵人沖了進來，因他從小學過武功，七八個敵人被他施展「椅子功」接連打倒在地，但敵兵太多，拼殺到最後，自己也身中了七八刀倒在了血泊中。過一會，增援的紅軍趕到，偷襲的敵兵被殲滅了。賈林清終被救起作了包紮。在幾個紅軍化裝成百姓將他抬往茨岩塘紅軍總醫院的途中，昏迷中的賈林清很口渴，嘴唇嚅動著要喝水，可是，戰士們把水給他喝下，卻發覺水從他背後的傷口處竟滲透了出來。原來，他腹背處中的那一刀，已砍斷腸子。因他傷勢太重，大家都以為沒指望救了，他的擔架上還被綁了一隻大公雞，按土家人的意思，是抬死人送行了，其實，這只是為安全通關，避免路上再遭敵人襲擊的一個障眼法。
誰也沒料到，賈林清這次會大難不死。順利抬到總部醫院後，他終於得到了及時救治。主治他的醫生經驗十分豐富，發覺他腸子被砍斷後，竟果斷採用民間土辦法，把一隻狗宰殺，取出7寸長一截狗腸，然後移植接入到他的腸中。實施這一手術先後需麻醉、開刀、清創、接腸、縫合，前後進行了4個多小時。術後，又經過一段治療，他的手術傷口終於癒合了，其它部位的刀傷也相繼治好了。三個多月後，賈林清離開醫院，終又返回到了部隊，接著即參加了紅二方面軍的長征。這時期他歷任過偵查排長、師糧管員。抗戰時期，他歷任過120師司務長，延安聯合司令部副官，山西交通兵站站長。百團大戰時，有一次他在冀中某地率部下鄉籌集糧食，不期與一小股日軍相遇，雙方近戰拼搏，賈林清使用一把大刀，接連砍死砍傷了幾名日本鬼子，在和一個揮劍的日本軍官搏鬥中，他的刀插進了對方胸膛，自己的左耳朵也被對方削掉，肩膀、腰部和、大腿、手指等部位亦被刺傷或砍傷。戰鬥結束，賈林清被人救起，抬至醫院，又治療了幾個月才出院。傷愈回到120師部，擔任師長的賀龍特意為他接風，宴請他吃了一頓飯。席上，賀龍看著他的耳朵風趣地說：「賈林清，上次敵人把你腸子砍斷了都沒死，這次敵人又砍了你好幾刀，還把你耳朵削掉了都沒死，你真是一個砍不死的『疤耳朵』。是條好漢英雄，連閻王爺都怕收你嘛！」眾人聽了賀龍的話，都忍俊不住而又含著眼淚笑了。
二、霸蠻拔腦骨，廚藝受誇讚
賈林清自參加紅軍後，身經百戰並多次受傷。留在他身上的傷疤共有14處。其中腦部的一處傷疤是飛機丟的炸彈所傷。那時，部隊有句俗語：「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飛機屙粑粑」。形容飛機襲擊的厲害。有一次，在山西境內某地，賈林清所在的部隊就碰到了日軍的飛機來襲。當時，地面上被炸得煙霧騰騰，賈林清為避敵機，開始往一棵山棗樹跑去，剛至樹下，有幾個戰士忽然也跑了過來。這時，一顆炸彈在樹前落下，炸了一個大坑，賈林清叫一聲：「快卧倒!」順勢摟起兩個戰士，瞬間躍起一滾,，躲進了那炸彈坑。敵機又一陣炸彈和機槍掃射過後，山棗樹被炸斷了，仍在樹下沒來得及躲避的幾個戰士被炸死了，那樹兜和倒在地的枝叉上還纏著一些腸子與血肉模糊的東西。兩個被摟進彈坑的戰士獲救了，賈林清的後腦及身上卻被飛來的彈片炸傷。隨後，他又被人救起，作了包紮，僥倖沒死。此次受傷後，他仍堅持留在部隊，未下火線，因為沒好好治療，他的傷口化膿生了蛆。
此後的一天，賈林清忍痛堅持挑著一擔糧食運往兵站，走到路上出了汗，感覺頭上奇癢難受，好像有什麼東西爬出來。隨手一摸，發覺是蠕動的蛆；再一摸，覺到腦後那傷口處有根骨刺長出，感覺很不舒服。他一咬牙，竟霸蠻將那骨刺掰斷了。這一下，疼得他昏死了三天三夜。戰士們緊忙將他送往後方醫院搶救，住了一個多月的院才痊癒歸隊。
賈林清除了會武功，會打仗之外，還炒得一手好菜。在延安聯合司令部任副官期間，政委任弼時就最愛吃他炒的菜。
有一次，任弼時晚上工作到深夜，肚子餓了，隨口問身旁的賈林清道：「有什麼東西可吃，我想來點宵夜。」賈林清道：「行，我給你弄一碗土家荷包蛋面來。」說罷，即到廚房親自動手，放上作料，下一碗面，再煎了兩個雞蛋蓋在面上，然後給任弼時端了去。任弼時吃罷麵條，讚不絕口道：「賈林清，你的手藝真不錯哇，你下的麵條好吃，炒的菜也好吃！」
還有一次，任弼時病倒住院了。賈林清作為副官，與護士一起，在他身邊守護了近一個月。一日三餐吃喝，都是賈林清操辦伺候。賈林清燉的清燉魚、土家雞、包黃泥巴燒制的雞蛋、泡酸辣椒、酸蘿蔔、青菜或洋蔥伴豆料做成的「合渣」等土菜，任弼時都特別喜愛吃。賈林清的悉心伺候和精湛廚藝，也得到了任弼時的多次誇讚。
三、主席曾宴請，回鄉不忘本
1950年2月，賈林清與40多位老紅軍被派往長沙榮校學習，準備到地方擔負領導工作。行前，毛澤東主席親自會見並設宴招待了他們。席上，毛主席對大家說：「你們和我都是出生入死的老戰友，現在新中國成立了，我捨不得你們到基層去，但是新中國的建設需要你們去，你們到了地方，一定要保持優良革命傳統，發揚艱苦奮鬥精神，把地方建設好啊!」這些老紅軍都紛紛表示，一定不辜負主席的期望，堅決完成黨交給的任務。
1950年7月，賈林清學習結束，隨即被派往湘西桑植縣主管民政工作。此後，他牢記毛主席囑託，堅持保持老紅軍的優良革命傳統，吃苦耐勞，忘我工作，為清剿土匪，鞏固新生政權竭盡全力，貢獻不少。祖籍龍山的賈林清，出生是在桑植縣上河溪一個名望之家，父親賈泰山農商兼做，還會武功。當時交通以騾馬挑夫為主，行走很不方便，為不給組織添麻煩，他與祖籍龍山的一位姓方的姑娘相識結婚後，就把家安居到了桑植上河溪，自己不再住縣城了。在鄉下簡樸的居所里住了10多年，兩口子生了3個孩子。三年自然災害期間，一家五口在生活上也遇到過很多困難，有一次，家中沒米下鍋了，妻與孩子們都很著急，他卻無事一般，口裡還哼著紅軍歌曲，一面安慰妻兒道：「不要緊的，共產黨領導下不會餓死人的。」說罷，出門來到公社，把情況一說，公社書記立馬錶態道：「賈伯，你家都斷了糧，這還了得，我馬上叫人給你送去。」說罷，就叫人送了一袋糧食解了他家斷糧的燃眉之急。其實，公社領導也知道，賈老這樣的老紅軍為革命貢獻大，但他從不居功自傲，生活要求也不高，平時是很少向組織訴苦的，像這樣沒飯吃的情況，也還是頭一次碰到哩。此後，在上級組織的關心下，他一家的生活自然也得到了保障。
賈林清為人正直，性格好俠義，喜歡打抱不平。他從小對賀龍的大名就有所耳聞。1933年2月，賈林清是在34歲那年，毅然別妻離子，在家鄉上河溪參加紅三軍的。到隊伍後，因受賀龍的領導，對賀龍更是充滿了崇敬之情。文化大革命時期，當賀龍受到迫害之時，賈林清曾憂憤異常。一天上午，他和另外幾位老紅軍一起到街上行走，看見街上貼著許多污衊賀龍的大字報和標語，賈林清氣憤地說：「如果賀龍是土匪了，那我們就都是土匪了，老子才不信。」說罷，就和幾位老紅軍一道，把那些標語和大字報全部撕掉了。旁觀的造反派們見狀，一個個也都沒敢出面阻攔。
賈林清嫉惡如仇，眼裡揉不得沙子。回鄉之後，對於一些工作人員的不正之風也看不慣。有一次，他在回龍山老家途中，路經一供銷社，見有位老人找營業員買東西，營業員要理不理，賈林清頓時來了火，當即找來供銷社領導，把那營業員狠狠地批評了一頓。
1982年，賈林清經湖南省委批准離休，享受了地師級待遇；同時，經縣委、縣政府領導勸說，他一家也進城住了縣老乾局。從此，賈林清的日子過得很稱心了。他起居有常，飲食有規律。晚上一般9點鐘就睡了，早上6點就起床。喝點綠茶，用長煙桿抽葉子煙，不抽紙煙。飯後散散步，或到菜園種菜。他住的老乾局裡有塊菜園，每年都自種有南瓜、白菜、茄子、辣椒、韭菜等蔬菜。他對自己的生活要求不高，對子女的要求卻很嚴格。賈林清在去逝前的一天夜裡，曾把明貴明富兩個兒子叫到床前鄭重交代道：「我若不在了，沒什麼多交代的，只對你倆提一點希望，你們要巴到老坎走，就是跟著共產黨走，這是沒錯的。你們一定要聽黨的話，不要做對不起黨的事情。」兩個兒子當即表示，一定會聽老父的話，決不會讓父親失望的。
1987年12月17日晚10點，賈林清在偶感風寒後入院半月不治，於桑植縣人民醫院病逝，按虛歲，享年91歲。
2003年8月22日，賈林清的夫人方氏亦病逝，兩人合葬於桑植烈士陵園。一年後，兒子賈明貴請人以孝子的名義，為其逝去的父母寫了一篇《泣考妣》的碑文，其文云：
先考賈公林清，庚子年丁亥月生於上河溪，祖籍龍山水沙坪。
少逢亂世，輾轉飄泊，兼習武藝，癸酉年投名師賀龍帳下。戰則勇，不畏義死，曾傷及腹腸而以狗腸續，感慨唏噓，莫過於此。後轉戰南北，攻牢保危，凡十七年，或長征陝北，或敵愷外侮，或計破賊城，或方城以為守，烈烈大夫，莫勝於此。既而天下已定，賈公求學長沙，為吏桑植，既中且正，壬戍年以地師級致仕，終老無隳。丁卯年病故桑植。先妣癸亥年出生，嫻柔淑嘉，含辛茹苦，積勞成疾，癸未年殆。育二男一女：明貴、明富、明菊、亦為明慧。
銘曰：水有源，樹有根。靈地桑植，澧水在則，蒸蒸孝子，思顯勛績。斫石於此，式垂後嗣。
此碑文寫得文采斐然，情真動人。刊刻樹立後，據說前往其墓前拜讀此文的人還真不少。
（李康學作品《人物傳記》，原載《張家界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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