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黃土地‖吳亞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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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吳亞鋒，靈寶陽平人。男，一九六四年生人，農民。少年畢業於靈寶二高，高考不第，從軍，學得司機，複員後以此為生許多年，人前人後的稱師傅，骨子裡依然農民。清貧半生，無所建樹，然痴心不改，偏就喜歡舞文弄墨，不成其章，聊作撫慰。
我愛黃土地
我生下來便落在土裡，吃饃饃飯長大，也吃菜。菜好吃我常吃的多 ，母親說菜是用來下飯的，應少吃。我卻總是想多吃。吃不夠我就到別處找 ，發現菜是長在地里的，和草一個模樣。有些草居然能吃，我知道土地是生長萬物養育萬物的，當然包括我。我便熱愛了土地，我知道這是我生命的根。後來更加明白，原來饃饃飯也是土生土長的，我就越是熱愛土地，明白了沒有土地我活不了。
每年的春二月，春風喚醒田野的綠芽 ，我們便雀躍著撲向大地，經過一個冬天的嚴寒，田地蘇醒蕩漾著溫暖。到處浸潤著濃濃草香的潤氣，明媚的陽光照耀得花草似乎能打開我們的胃口，拔下尖尖草嚼在嘴裡，苦澀里竟能回味出甘甜。我生長在食物極度匱乏的年代，吃變成頭等重要的事情。十歲的時候，每天差不多是餓著肚子上學。大人心疼我們，也只能拿冰冷的紅薯給兒子做早餐。隊長老王下了通知，讓我們學生每天早起一個小時去離村三里外的地里幹活，將一壟玉谷桿抱到地頭 ，七八月收秋種麥，農忙時節人手不夠用，孩子們可以派上用場，幹完活可以從生產隊食堂里領一個白面饃饃，我們高興壞了。我每天可以拿到一個饃饃，當然不能獨吞，弟弟妹妹都有份。我們狼吞虎咽時，沒人注意父親凄然的背轉過臉。
我在家裡是老大，祖父疼我，常留好吃的給我。總在半夜睡夢中，祖父叫醒我，塞給我一塊冷饃或是燒餅之類，看著我癔癔症症地吃下去，他才露出笑臉。祖父勤快，在後院開墾了空地，種了蔬菜蘋果，還有一棵秤錘梨，梨極甜，成熟時很面，祖父愛吃，我也愛吃。祖父說，只要勤快，土裡能刨出食。我問他土裡怎麼什麼都能生出來呢？祖父告訴我，世上最主貴的就是土地。
我結婚二十幾歲，那時年輕心野，一門心思想脫離土地。父親把我分出來過，我和妻分到二畝多地，我沒興趣打理，整天在外邊跑。祖父幫助妻拾掇著那二畝多地。春種秋收，我在外奔波一年常是兩手空空回來，一日三餐吃的還是土地里的莊稼，可我仍然無法真正重視了土地。我甚至討厭土地捆住了我的手腳，沒有土地的牽絆，我覺得我可以飛得更加高遠。經過了數次的失敗，我灰頭土臉地回到家裡萬念俱灰，祖父對我說，沒什麼了不起，只要有地就餓不死。我踏實地跟著祖父學農活，從犁地耙地磨地，從澆水施肥到除草，春夏秋冬四季匆匆，我掌握了從播種到收穫的全部流程，真正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一個合格的莊稼把式。我嘗到了耕耘土地帶給我的收穫與快樂，我離不開土地，可我的心卻總在土地之外的不知何處。
那是八十年代，社會處於大變革。錢變成比土地更重要的東西。許多人脫離了土地，擁有了更多的財富。我的心又一次躁動，我也想擁有別樣的富足生活。我羨慕起不出力流汗就能富貴的生活。我沒有社會知識，沒有過人的能力，更沒有抗拒失敗的力量，一次次的失敗，使我不得不重新回歸土地。沒有土地包容養育我，我活不下去。當我走出土地靠我的手段改變我的生活時，我卻並沒有放棄土地。我知道我不管走到哪裡，我的根只能在那深深的熱土裡。
我的父親對我寄予厚望，並不希望我在土地里糾纏，他希望兒子出人頭地，他希望兒子過一種城裡人的生活。我理解他，但他並不理解我對土地的情感，我們父子無話可談，我給他了失望，他給我的是不盡的冷漠與不解。我的妻子是望族之女，她愛上的是一個未來的才子，才子卻讓他失望，但她沒有放棄初衷，和我一樣的熱愛土地熱愛生活。女兒們陸續分配了土地，十幾畝土地妻子一個人打理，祖父老去了，留給我滿腔的生活熱情，我知道了生活的艱辛和土地的珍貴。
女兒懂事，從小明白父母的不易。常在地里幫我們做些活，老大女兒十歲時能拿起一袋化肥，很小就明白禾苗生長靠太陽，不懼怕熱和辛苦，從小就磨練出頑強的生活意志，一個酷暑夏天的中午，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罵了小女兒，可能是嫌她沒幹活吧？女兒一聲不吭，跑到幾里外的灘地，頂著炎炎烈日硬是把一行玉谷桿刨到頭，我和妻子滿世界瘋了似地找到她，看著女兒曬的通紅的小臉，妻淚流滿面，我在熱淚湧出的一剎那，心頭則有欣慰的感動。農民的女兒，這錯不了。我的女兒現在都在城裡生活工作，但她們從來沒有忘記她們是農民的女兒，她們的根和我一樣永遠在厚重的黃土地里。
土地現在無法提供人們越來越無盡的貪慾，雖然她依然無怨無悔地貢獻著自己的力量，可這力量在現實面前顯得那樣蒼白無力，沒人去重視它，甚至許多人開始討厭土地，我卻一如既往的熱愛著土地，不管它能不能讓我們富裕，但卻提供給我們生命的營養和安詳。走遍千山萬水，始終不能割捨土地情結。我們吃了土地一輩子，末了土地只吃我們一口，卻永遠敞開懷抱容納了我們，我們在它的懷抱里生死輪迴綿綿不斷。
我愛黃土地，生命在皇天后土裡得以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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