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概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
總會有那麼一個人，
在大雪天，
為你煮一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
順口胡謅一個「香芋」的故事……
文〡玉衡
01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古人說了前半句，我們補了後半句。
現代人的解構，多少帶著一點自嘲和揶揄。
其實背後往往是掩飾不住的焦慮。
就像我們喜歡在天黑的時候沉思，
到了年終歲尾，更是要好好盤算一下，
過去的一年自己過得還好嗎？
以前，大人們哄孩子：
「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
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
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煮豬肉，
二十七殺年雞，二十八把面發，
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玩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
」
一首歌謠，全是吃的，
飢餓，是過去人們的焦慮。
又到了臘八，我們不再為飢餓而焦慮。
卻開始為其他的事情，
把自己整得焦頭爛額。
比如說，戀愛、結婚……
在價值多元的今天，
身邊還是有很多親友都處在
上至爺爺奶奶姥姥姥爺，下至爸爸媽媽，
尤其旁及七大姑八大姨的群體壓力之下，
艱難的默默承受著
各種以關心為名的強硬幹預。
回家過年，不僅要有一顆堅強的心臟，
還得變身成一個別緻的戲精，
天天演戲，能不累么？
02
我們這一代的很多家長
雖然已近知天命，
但他們其實並不真的理解愛情，
或者說，他們心中的某些執念讓他們
把「愛情」這個婚姻的基礎放到次要位置。
可是，愛這個事兒，
從來都不是單靠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啊！
美國女作家瑪格麗特·米切爾
筆下的大作《飄》講的就是
一段永遠不合拍的艱難愛情。
郝思嘉想活成一個淑女，
白瑞德卻一直告訴她，
你應該活出自己的個性來。
直到郝思嘉經歷與衛希禮的表白被拒、與查爾斯的短暫婚姻、殘酷的戰爭和艱難的經濟困境以後，
終於活成了自己。
她發現經歷了這麼多，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不是讓自己曾經瘋狂痴迷的衛希禮，
而是一直讓自己很討厭的白瑞德，
原來，她內心真正愛著的是他。
遺憾的是，白瑞德卻發現，
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愛現在的這個郝思嘉。
是的，一切已經太晚了。
他們有過愛嗎？
他愛她時，她不愛他。
她終於發現自己愛的是他時，
他卻已經對她失望離她而去。
他們都有過愛，
可是又一直擰巴、糾結在一起，
為愛疲憊而又痛苦著。
故事的最後，
白瑞德對郝思嘉說了這樣一段話：
思嘉，我從來不是那樣的人，
不能耐心地拾起一片碎片，
把它們湊合在一起，
然後對自己說
這個修補好了的東西跟新的完全一樣。
一樣東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
我寧願記住它最好時的模樣，
而不想把它修補好。
然後終生看著那些碎了的地方。
——瑪格麗特·米切爾 《飄》
所以，有時候，婚戀這等大事，
真不是誰能輕易干涉的，
它複雜、神奇、任性而又變化多端，
但終究是甜蜜而美好的。
最好的愛情，借用一句園林造景的話，
我想大概就是：
雖由人工，宛若天成。
03
念初中的時候，如痴如醉地讀《紅樓夢》，
但是並不懂寶黛的愛情。
現在重讀，才發現在償還一世眼淚的背後，
是一份「你不說，但我懂」的，如水純情。
寶玉挨打，林妹妹哭得梨花帶雨，
一句：你可都改了罷。
和襲人、寶釵的勸詞對照，
二人情義深意切，感人肺腑。
其實，寶玉叫晴雯送舊手絹給黛玉，
更見他二人心思。
寶玉支走襲人，叫來晴雯，
本來只是怕黛玉擔心自己，
想讓晴雯去黛玉處看看她做什麼呢，
若是問起，只說自己好了。
但晴雯覺得自己這麼唐突地去，
又沒法搭訕，所以建議寶玉找個由頭，
也好去黛玉那裡搭訕。
於是，寶玉伸手拿了兩條舊絹子，
撂與晴雯，笑道：
「也罷，就說我叫你送這個給她去了。」
晴雯道：「這又奇了，他要這半新不舊的兩條絹子?
他又要惱了，說你打趣她。」
寶玉笑道：「你放心，她自然知道。」
晴雯聽了，只得拿了帕子往瀟湘館來。
而將舊手帕給了黛玉之時，
黛玉越發悶住，著實細心搜求，
思忖一時，方大悟過來，
連忙說：「放下，去罷。」
晴雯聽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
一路盤算，不解何意。
於是，寶玉伸手拿了兩條舊絹子，
撂與晴雯，笑道：
「也罷，就說我叫你送這個給她去了。」
晴雯道：「這又奇了，他要這半新不舊的兩條絹子?
他又要惱了，說你打趣她。」
寶玉笑道：「你放心，她自然知道。」
晴雯聽了，只得拿了帕子往瀟湘館來。
而將舊手帕給了黛玉之時，
黛玉越發悶住，著實細心搜求，
思忖一時，方大悟過來，
連忙說：「放下，去罷。」
晴雯聽了，只得放下，抽身回去，
一路盤算，不解何意。
——《紅樓夢》
其實，晴雯進門時就看到春纖在晾手帕，
只是她不是局中之人而並未留心，
在這個漫長的夜晚里，
一對有情人，早已五臟沸然了。
你不說，但我懂。
這可能就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吧？
04
談到《紅樓夢》，
總覺得有說不盡的故事值得玩味。
愛情那美好的樣子，
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寶玉給黛玉講了個「香芋」的故事，
不知膩到了多少人。
接待完元妃省親，賈府上下累得夠嗆，
黛玉也昏昏沉沉的一直睡覺，
寶玉只怕他睡出病來，
便哄他道：
「噯喲！你們揚州衙門裡有一件大故事，
你可知道？」
黛玉見他說的鄭重，且又正言厲色，
只當是真事，因問：「什麼事？」
寶玉見問，便忍著笑順口謅道：
「揚州有一座黛山。山上有個林子洞。
林子洞里原來有群耗子精。
那一年臘月初七日，老耗子升座議事，
因說：『明日乃是臘八，世上人都熬臘八粥。
如今我們洞中果品短少，
須得趁此打劫些來方妙。』
乃拔令箭一枝，遣一能幹的小耗前去打聽。
一時小耗回報：
『各處察訪打聽已畢，
惟有山下廟裡果米最多。』
老耗問：「米有幾樣？果有幾品？』
小耗道：『米豆成倉，不可勝記。
果品有五種：
一紅棗，二栗子，三落花生，四菱角，五香芋。』
老耗聽了大喜，即時點耗前去。
乃拔令箭問：『誰去偷米？』
一耗便接令去偷米。
又拔令箭問：『誰去偷豆？』
又一耗接令去偷豆。
然後一一的都各領令去了。
只剩了香芋一種，因又拔令箭問：
『誰去偷香芋？』
只見一個極小極弱的小耗應道：
『我願去偷香芋。』
老耗並眾耗見他這樣，
恐不諳練，且怯懦無力，都不准他去。
小耗道：
「我雖年小身弱，卻是法術無邊，
口齒伶俐，機謀深遠。
此去管比他們偷的還巧呢。』
眾耗忙問：『如何比他們巧呢？』
小耗道：「我不學他們直偷。
我只搖身一變，也變成個香芋，
滾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聽不見，
卻暗暗的用分身法搬運，
漸漸的就搬運盡了。
豈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
眾耗聽了，都道：
『妙卻妙，只是不知怎麼個變法，
你先變個我們瞧瞧。』
小耗聽了，笑道：
『這個不難，等我變來。』
說畢，搖身說『變』，
竟變了一個最標緻美貌的一位小姐。
眾耗忙笑道：『變錯了，變錯了。
原說變果子的，如何變出小姐來？』
小耗現形笑道：
『我說你們沒見世面，
只認得這果子是香芋，
卻不知鹽課林老爺的小姐
才是真正的香玉呢。』」
愛，果真是藏不住的。
有時候一個玩笑都能讓人的心怦怦亂跳。
也就難怪，
年輕人自然不願意把這麼美好的事，
和一個並不來電的人草率體驗了，
只是我們的長輩（或文化）往往缺少
一點界限的意識，一味催促，
倒使一樁美事，成了全家的焦慮。
05
寶黛一雙璧人，擁有最美好的愛情，
卻終究不免為人橫豎插手。
王夫人雖糊塗，可經襲人提醒，
這糊塗人辦起糊塗事兒來，
也著實令人驚嘆，
好端端的就物是人非了……
前天晚上突然下起雪來，
下班的路上看到一對情侶踏雪而歌，
心中驀地一陣感慨：
把愛情交給愛情，
讓它成為自己最美好的樣子。
就讓郝思嘉像女漢子一樣生活，
讓白瑞德拋開刻薄冷漠的一面。
就讓賈寶玉林黛玉情愫暗生，
讓「你不說，但我懂」的愛情自由生長。
如果愛情沒來，也不必心急，
總會有那麼一個人，
在大雪天，
為你煮一碗熱氣騰騰的臘八粥，
順口胡謅一個「香芋」的故事，
從此，
你不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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