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蘇太太，是夏小姐做的最彪悍的一件事
文/梅吉
01
夏晴經過走廊的時候，聲控燈冷不丁地熄滅了，瞬間逼來的黑暗讓她的心驚懼了一下，跺了一下腳，再跺了一下。無助就是在那個時候漫上心裡的。
她跟蘇輝提過走廊的燈不靈敏了，得找人修修，他應過了卻始終忘記。她沒有再提醒他，是有點賭氣的意思，她就想看看他倒底什麼時候能想起來，又或者他原本忽略的不是一盞燈，是她而已。
第二天蘇輝在卧室里喊她：「夏晴，我的灰色圓點領帶呢？」
連喊了三遍她都沒應，他終於覺察出她在生氣了。
走到廚房看著她的背影詢問地說：「夏晴？」
「夏晴！夏晴！你除了喊這個就不能喊點別的嗎？」
她憤怒地轉過身盯著他，他們結婚都快一年了，她卻從來沒聽他喊過她一聲「老婆」！多麼溫柔而甜蜜的詞語，而他卻吝嗇於給她，她的心就有些寒了。她曾天真地以為她不介意他倒底愛不愛她，她也相信自己有足夠的勇氣和能量去打動他，感染他！他們已經是夫妻了呀！不管他當初是因為失戀而自暴自棄找了她，或者是因為他想要趕在那個背叛他的女人前結婚示威，還是因為他發現被愛比較好……但他倒底是打上了她的烙印，是她的男人了！
可為什麼，一年下來他始終對她禮貌有加，熱情不足呢？連她這樣發飆吵架，他也只是默默地轉身離開，一副「不和你一般見識」的模樣。
那天下班的時候，他還是示好地給她打了個電話，夏……大概意識到喊了名字她會生氣，他就硬生生咽了回去。
「今天我下班早，我們在外面吃飯……再看場電影？」他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夏晴的心就立刻軟了下來，有些欣喜地說：「你來接我！老公！」
他帶她去的是湘菜館，點了一桌子的辣菜，都是她平時愛吃的，但她只是對著一桌子的菜發獃，眼淚一顆一顆地流了出來。她一字一句地對蘇輝說：「我口腔潰瘍，根本不能吃辣的。」
「你怎麼不早說？」蘇輝也有些不悅。
「好多天前我就告訴你了，是你自己不記得！」她用手抹了一把眼淚，用筷子夾了一枚辣子雞塞到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吃，眼淚就著疼痛的感覺流得更多了。
其實她也感覺到他想要對她好，但卻總是不得要領。他在她生日那天送了一件鵝黃色的外套，他說她穿這個顏色很漂亮，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她的心酸酸的，因為她已經有一件這樣的外套並且穿過好幾次了，他卻沒有注意到；他和公司的同事約了去泡溫泉，並替她買了新的泳衣，她卻黯然了下來，他不記得那正是她生理周期的日子而且她也不穿這個碼的泳衣；他們一起去參加聚會，他體貼地為她剝蝦，沾了芥末姜醋給她時，她的面上卻是尷尬的，她一直對蝦過敏，從來不吃蝦，他卻不記得了。
幾次下來他也手足無措了，他也不知道怎麼和她相處了。兩個人開始還好好地，但他卻總是不經意地會惹了她不開心，即使她竭力地不表現出來，但他知道，她在生氣。他無法記住她太多的事，她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食物，喜歡的音樂……
她知道的，他不愛她，或者不那麼地愛她。這就是他們的婚姻現狀，很迷茫，就像兩個幼稚的孩子，面對婚姻這個複雜的問題，手足無措。
是誰說，沒有愛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那麼從一開始，他們就是不道德的。
02
他曾是她的上司。
她對他的迷戀在見他第一面時就防不勝防地發生了。她喜歡他開會時擲地有聲；喜歡他思考時成熟篤定；喜歡他喝牛奶時嘴唇上一圈可愛的白鬍子；也喜歡他做成一個策劃案時一臉青山綠水的明媚。
他是那種很會活躍氣氛的上司，也是一個細心體貼而睿智的男人。那時候的她，總是在夜裡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裡面有句台詞是：在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比得上一個孩子暗中懷有的不為人所察覺的愛情，因為這種愛情不抱希望，低聲下氣，曲意奉迎，委身屈從，熱情奔放……
每每聽到這裡，她的心就溢滿了溫柔，這樣的暗戀是最皎潔的月光，美好而純潔。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得到他，因為她知道他已經有了一個談婚論嫁的七年女友，但她不像有些人，在遇上不該愛的人的時候，就果斷地離開保全自己，她遇上了這個不該愛的人，卻是選擇了繼續地愛下去，不顯山露水，如一隻怯怯的兔子，只是輕輕地追隨他。
她能做的就是更加努力地工作，做很好的策劃案，為他打掃辦公室，為他的文件分門別類貼上標籤，在他在倉庫里忙得汗流浹背時拿一瓶冰水停在他的頸窩處，在他加班時倒一杯茶水給他……
那時候他其實已經有些察覺她的感情，就明裡暗裡地跟她提到自己的女友，有時候甚至開玩笑要替她找個男友，這樣的方式其實也是種拒絕。她也以為他們之間是永遠也不可能有進展的，但現實卻給了她一線生機。
他的女友為了前程離開了他。他幾乎廢掉了，陷進了絕望的瘋狂里，無比沮喪、痛苦和憤恨，無心上班沉迷酒精。所有人都勸他要振作，但真的做起來還是需要時間的。只有她默默地安慰他，去他家替他做飯和洗衣，在他喝得酩酊大醉失聲痛哭時攬住他的肩……直到有一天她錢包中他的照片被他無意看到，他的目光從震驚變為了感動，然後第一次抱住了她。之後一直很混沌，夏晴自己都不太清醒了。
他們就那樣在一起了，然後很迅速地結婚。為了不影響他，她換了另一家公司。後來她聽說，他們結婚後，他的前女友也很快結婚了。她想也許他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和任性，就是想要搶在前女友前面結婚，才和她在一起的吧。
這場婚姻很像一個機會主義，她贏了，卻贏得不漂亮。
03
他們像所有的夫妻一樣，在一個桌上吃飯一張床上睡覺，會躺在沙發上看綜藝節目，也會討論一些家長里短。有時候她在廚房做飯，他也會過來幫忙剝蒜理蔥，也會給她系圍裙端一下碗碟，面上，沒有什麼大的矛盾，但卻有些疏離。
比如，蘇輝從來不主動親吻她、不在公共場合牽她的手、不會在她出差的時候表現出想念和纏綿、也不會在她問愛不愛時給出明確的答覆……這些點滴的疏離像藤蔓樣纏在夏晴的胸口使她有些透不過氣來，她知道，他心裡始終還放不下他的舊愛。
兩個人過得有些彆扭的時候，她發現蘇輝竟然在對她撒謊了。有一次，他說他在加班，合上電話她又想起另一件事再撥他辦公室的電話，卻是無人接聽。還有一次，她經過他的公司想上去給他個驚喜，但他竟然不在辦公室，打了電話問，卻說正在公司忙著。
她沒揭穿，只是去找了以前的同事喝茶聊天，閑聊的時候知道了，蘇輝現在正準備一個五星級酒店廣告競標，而這個案子是南茜搭線介紹的。
聽到南茜的名字，夏晴的手下意識地蜷縮了起來，她就是蘇輝的舊愛，沒想到她會反過來幫蘇輝的事業，看來他們之間的芥蒂已經沒有了。
蘇輝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比以前更忙了，一回來就是在書房裡忙著，好幾次她乘著給他端牛奶找書本的時候掃過他的電腦，他確實是在工作著。
有一次她試探地問他：「你和南茜還有聯繫嗎？」
他的臉色變了下，遲疑了一下回答：「別瞎想，我已經娶了你。」
她有些幽怨地回他：「你說身在曹營心在漢是什麼意思呀？」
「夏晴！我發現你現在都快成怨婦了！你倒底要我怎麼做？你不開心我帶你出去吃飯是錯，你生日我送你禮物也錯，我想帶你去泡溫泉還是錯！我總是做不到讓你稱心如意！你這樣讓我很累，知不知道？」
他終於發了火，也許這些話在他心裡也憋了好久了！
「如果你累了，就別過了！我們離婚吧！」
她一字一字地說，心卻酸楚得厲害！
他錯愕地盯住她，好半天后，摔門而去。
他一整夜都沒有回來。她就蜷在沙發上待了整夜，她在想，她的勇氣呢？她的能量呢？當初她嫁他時，就已經決定要和他在一起一輩子，但現在她發現，堅持婚姻比走進婚姻所需要的勇氣遠遠大過於想像。
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個硬傷，他不愛她。
第二天早上蘇輝才回來的。他直接去書房拿了筆記本電腦。今天是那個五星級酒店宣傳競標的日子，為了不泄密出去，完整的策劃案就只在他的私人電腦里有。
經過門口的時候他停了下來，沒有轉身地對她說：「晚上我會早點回來，我們談談。」
那天她也去了會場。因為他不會想到，她賭氣把他電腦里的策劃方案給刪除了，她不想要讓他成功，特別是通過南茜來成功。
那一刻，她問自己，如果你對他的愛是足夠的，為什麼會害怕他成功呢？
雖然那個策劃方案她刪除了，但還在移動硬碟里保留了一份。只是等她後悔了趕到會場的時候，競標已經結束了。
04
她知道他不會原諒她了。
回家後，她就開始收拾行李，她的書本、衣服、小物件。他沒有留她，只是在客廳里翻來覆去地按遙控器。她心裡想，也許他早就等著她的自動離開了，他只是「善良」地把分手的話留給她來說。
在收拾的時候不小心打碎了陶泥的小熊，那是結婚時他送的禮物。她拿了502膠水坐在地上一點一點地粘那小熊，鼻翼酸楚。過濾他們這一年的婚姻生活，其實他也有很多的好，比如她說她喜歡給他開門，所以他每次回來時都會敲門；比如她說她不喜歡太大的床，所以他遷就她買了一張一米五的床；還比如有次她端湯時燙了手，他就說以後端湯的事交給他……
他是不記得她的很多事，但也記住了一些事，也許是她太急切了，總是想要他回應更多，太多反而讓他有了壓力。他們的婚姻只是一年，一年是什麼？紙婚而已，她要求他們要很快地有了默契有了濃蜜的相處，也許是太強求了。
他默默地走過來，從她手裡接過502膠水，和她一起粘那個熊。當他從她手裡想拿另一塊碎片的時候，發現他們的手竟然因為502膠水而粘在了一起。他們用力地拉扯了一下，很是疼。
她的眼淚就洶湧而下了。是呀，一想到要和他分開，她的心就疼得無法呼吸！
他用另一隻手擦了擦她的眼淚，攬過她。
「你真的想要離開我？」他喃喃地說，「我知道我做得不夠好，但我會努力的，你總是問我愛不愛你？我知道你是不信任我，但我一直想要告訴你，也許我愛你不如你愛我那麼多，但現在我的心裡，只愛著你，沒有其他人了。」
她被他突然的表白有些震住了，卻又狂喜不已。
「你真的愛我？」
「是，我愛你！我愛你像個勇士一樣地愛著我，不過你這個勇士現在卻要做逃兵了，所以我只有拿出我的勇氣來留住你了！現在我才明白，維繫婚姻除了愛情，還有什麼最重要，那就是勇氣！要有勇氣去包容去呵護去堅持……這可是一輩子的事！這應該是世上最難的一件事了！所以，夏……老婆，讓我們做一對勇士好了，勇敢地牽手到老！」
夏晴緊緊地抱住他，拚命地點頭。
後來，夏晴也問過蘇輝，為什麼會愛上她。他說，當她勇敢地選擇了一個明知不愛自己的人結婚時，他就被感動了，他知道這樣的勇敢是因為最深的愛，而他在娶她的那刻就已經決定，他也要勇敢起來，勇敢地和她一起慢慢變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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