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蘑菇張 文 | 青之枚 蘑菇張

1.

2017年12月末，我看完了《請回答1988》。向來都對韓劇不感冒的我，著實被劇情溫暖了一把。

住在半地下房子里的德善一家，圍著小桌吃飯，在那略顯擁擠的小小空間里，只覺得踏實與安全。

每天早上從各家門裡傳出「吃飯了」的聲音，也是記憶里常有的聲音。後來他們長大，後來那個衚衕空了，只剩那首《青春》在風中飄蕩。

一首《青春》，有著李叔同般的離殤。青春已逝，唯一沒有變的卻是那份無止無境的愛——家人的愛。

在這部劇里，我不關心德善最後和誰在一起，我只關心在這舒緩的鏡頭裡，家人與家人相偎依。

如果說愛是一個謎，我們誰都不知道未來會和誰在一起；那麼，家就是謎底。

在《請回答1988》里，一切的不完美、失敗都可以被接納。

成科長——這個為人負債的失敗的丈夫，卻在妻子那裡得到了理解與包容；當成科長被名譽退休後，在這個看起來失敗的男人，卻在兒女那裡得到了最大的認可。

家的存在，就是讓疲憊的人有一個安歇之處、讓失落的人有一個可靠之地、讓傷心的人有一個可以安穩睡一覺的避風港。

即使再轟轟烈烈的愛情，到最後也會升華為相依相偎的暖暖的親情——家的另一個名字，叫做「不變的愛」。

這種愛，與房子大小無關，與財富多少無關。

2.

以前住小房子的時候，總嚮往以後的住所要很大很大，大到可以放下一個遊樂場，可以放下自己喜歡的一切。

後來有一次，隨爸爸去了一位小有成就的叔叔家做客，兩百平的大房子，裝修精美，轉來轉去，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聽媽媽說，這位叔叔忙於事業，忽略了家庭，漸漸的家就散了。難怪，沒有女主人，再精緻的生活也缺乏溫度。當初兢兢業業打拚，卻失去了願意為你喝彩的人，大概是最悲哀的事兒了。

我唏噓不已，小小的心裡升出一種莫名的惆悵。但到了如今的年齡，卻發現這樣的故事比比皆是：

就像《請回答1988》里的東龍一家，媽媽雖然做了七年的部長，有著令人艷羨的工作才能，卻不能陪自己的孩子吃一口熱飯。在東龍的青春期，只有朋友，卻沒有媽媽。

你喜歡美食，終於吃得起米其林，卻沒有那個可以陪你驚呼「好吃」的人；

你喜歡喝咖啡，終於不用喝速溶，卻失去了那個願意為你烘焙咖啡豆的人；

你喜歡旅行，卻失去了那個可以與你一起看風景的人。

《請回答1988》里的德善一家卻是幸運的。他們雖住在半地下室里，卻擁有比大房子更重要的東西——愛。

很多人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有一個可以和自己一起看風景的人嗎？

在我要扛起三腳架找角度調光圈的時候，他走過來說「我來」；

在我要熬夜寫稿的時候，他可以端來一杯暖騰騰的牛奶；

在我又出門工作的時候，對回家的渴望大過對看世界的渴望。

比起讓財富增值，更值得呵護與用心的，是讓家人之間的愛升溫。

否則，住的房子再大，心裡也是空蕩蕩的。

3.

前些日子，中興程序員跳樓的事件讓人唏噓不已，朋友圈流傳著「中年男人不如狗，中年女人如喪偶」的戲謔之語。

在這戲謔之下，人人心裡都揣著不敢言說的生存的焦慮。

一二線城市的年輕白領們在飆升的房價、巨大的競爭壓力和缺乏彈性的工作時長里不知如何感知幸福，新晉的爸爸媽媽們也被高價的教育資源壓得苦不堪言。

我身邊一位已經做了媽媽的朋友這樣說：

「每天看著小朋友背著重重的書包去上學，回來還有各樣的作業，令人煞費腦筋的時候，就覺得心裡太心疼她了。有時候覺得，人真的得活的這麼辛苦嗎？」

她說最令自己崩潰的是過教師節，自己工作忙的團團轉，忘了幫孩子準備教師節禮物。

第二天偌大的教室里，幾十個孩子各個都帶著精美的小禮物送給老師，自己的閨女睜著眼睛不知道該做什麼。後來還是其他家長略帶好意的提醒了一下，這才懊惱起自己的大意來。

作為一個不太懂得人情世故的母親，被當下的環境硬生生的逼出了十八般武藝。

有次小朋友耍賴不想寫難懂的數學作業，眼淚汪汪的說：「媽媽，我們只能這麼生活嗎？」

那懵懂的小臉和講出的話讓她心頭一顫，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

而自己的老公也天天加班，作為項目組的帶頭人，壓力更是大——整整幾個月，家裡都處於一種低氣壓狀態，稍有一點小事兒，都會燃起莫名的火藥味兒。

後來有次周末生了病，躺在床上休息的時候，看著為她倒水的老公，驚覺三十齣頭的他已經有了幾根白髮。那一瞬間突然有些心酸，說了句：「老公，你辛苦了。」

「你知道嗎，幾年前的他，還是翩翩少年呢……」坐在咖啡館裡的她說出這句話，眼眶已經紅了：「我還是羨慕你啊，可以經常出去旅行。我們一家人啊，也該一起去外面散散心了。」

4.

我卻在她羨慕的眼光里，想起了自己的故事。

從我18歲離開家鄉讀書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十年了。和家人住在一起的印象，也就停留在了那個成年之前，所有話題都圍繞考試、早戀展開的少年時光。

之後每逢過節再回到家，我倒更像是個客人，聊聊工作上的瑣事和在異鄉的感受，再被日常催個婚，談話基本就結束了。

中間斷檔的十年里，我和爸爸媽媽似乎都學會了過各自互不打擾的生活。

工作的第一年，在北京換了個大一些的住處，媽媽特意請假過來幫我搬家。大大小小二十多個箱子，竟然在我出門工作的一天之內，被奇蹟般的收納完畢。

進門的那一刻，我覺得媽媽還是當年那個無所不能的媽媽。

第二天晚上，新買的傢具到了不少，媽媽在客廳組裝一個小收納架。半個小時後她喊我過來，說這個架子好奇怪，支架怎麼裝都塞不進去。

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接合處的零件裝反了。

「你看這有個向上的箭頭，寫著TOP是要向上安的呀。」媽媽把眼鏡摘了下來，仔細看了看說，「我是看著說明書操作的，但這麼小的圖標我還真沒看清。」

「組裝這種活兒還是我來吧」，於是十分鐘之後，一個嶄新的儲物架在我們手裡出現了。

在新家住了一周，媽媽越來越喜歡北京這個城市，這個城市裡新鮮的東西太多了。

很快她就學會了用京東、用淘寶、用美團、用滴滴，她說一天之內就能送貨上門的感覺真好，怪不得平日里我總是沒太大耐心，原來習慣了這種高效的服務，一等就著急。

剛剛適應了和媽媽住在一起的生活，她的年假就結束了，離開北京的那個晚上，媽媽還用滴滴叫了快車。送她出門時天色已黑，她挽著我說，「女兒你幫我看一下車牌，晚上我的眼神不好，不大看得清了。」

等她上了車，離開，我在原地站了會兒，馬路上車來車往，我終於懂了《背影》。

這空檔的十年里，我總是糾結著爸媽還沒接受我長大這件事，卻始終忽略了我也未曾直面他們開始變老的無可奈何。

都說時間是萬能的葯，他能讓人習慣在孤獨異鄉的打拚中變得堅強，也能讓人在一朝一夕的相處中多些繞指柔腸。

而最重要的，就是在一蔬一飯的柴米油鹽中，在一點一滴的微妙變化中，讀懂對方。

對於我的朋友，她正經歷著人生責任最重要的日子，要在日復一日的努力中，為孩子撐起一片廣闊的天空。

對於我，正經歷著離開父母，獨立面對生活的現實。比掙錢更難的，卻是無可奈何的看著父母老去。能陪伴他們的日子越來越少，曾經是他們人生的寶，如今，卻成了一名步履匆匆的客人。

我們很難把對方緊緊抓在手裡，只能在當下的日子裡，儘可能多陪伴他們。

我的夢想是環遊世界，但如果沒有爸媽在家裡做我的後盾，我怎麼能找到當初起飛的地方呢？

如同《請回答1988》里的正煥，替哥哥實現了做飛行員的夢想——如果沒有對家人的愛，夢想也不過空無一物。

關於作者

蘑菇張-NKU，世界的觀察者，記錄故事的人。微博旅行家、微博簽約自媒體、酒店體驗師。與多家旅遊網站保持良好合作，並擔任專欄作者。長期供稿於《環球時報》、《中國國家旅遊》、《中國新聞周刊》、《雲端》等高質量雜誌、報紙。以旅遊體驗師身份被《人民日報》、中國新聞網等多家主流媒體採訪，個人紀錄片在優酷網站閱讀量超過200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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