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帶丈夫給母親掃墓，向鄰座女孩訴說愛情，女孩流淚求擁抱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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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說好了，清明節那天我們一起去給媽媽掃墓。媽媽在百里之外的漯河市，所以一大早，我便早早起來。描眉、化妝，把頭髮扎。妝化得很細，眉眼間便和往日不同，似乎比平時好看了許多，看來，女人，是需要好好打理自己的。

以前江海老說我太樸素，不知道善待自己。我知道他意思是說我不知道打扮自己，只知道和柴米油鹽打交道，只知道把他和女兒打扮得清湯利水的，自己卻一副中年婦女樣，和他出去沒法給他長臉。今天，要拜祭媽媽了，我要聽回他的話。

仔細打扮好自己，然後再去叫他。他還在床上，懶懶的睡著。我不再和以前那樣，碰到他睡懶覺就撲上前去揪他的耳朵，讓他起床。今天我打扮的這麼細緻，一定要做出賢妻良母狀，我溫柔地拍拍他，用青春少女似的甜音說，「老公，起來了，咱們一起去給媽媽掃墓，你不是早就想回去了嗎？」

他不吭聲，還是在睡，我笑笑，「老公，起來了，咱們一起回家。」

「媽……」，忽然，女兒一聲叫，我轉頭一看，看見她光著腳，只穿著睡衣，揉著惺忪的眼，歪在門口，「媽，你今天要去哪兒？」

我笑笑說，「媽今天和你爸回老家看你奶奶，他早就想回去了。」

女兒一下子就興奮了，「那，我可不可以陪你去？我也想奶奶了……」

我斷然拒絕，「不行！你還要上課！學習不好，看你爸不打你才怪！」

女兒失望的哭了，她跑到江海面前，哭訴道：「爸，你看我媽，不讓我陪你……」

江海沒理她，看來，還是他知道大局，雖然他很嬌縱這個丫頭，但他總算明白，今天我是想和他一塊兒，不想讓別人來打擾，即使，「別人」是自己的女兒。

女兒流著淚上學去了，江海終於醒了，因為我俯身看他時，他吻住了我——正如以前我叫他叫得生氣時，他突然吻住了我一樣。這種感覺相似而又溫暖。

二

雖然起的很早，可一陣折騰，跑到車站時，已經快10點了。我們坐上了開往老家的車。我們緊緊的依偎著，因為車裡人太多，一個女子硬生生地坐在我們旁邊，兩個人的座位三個人坐，的確很擠。江海沒有反對什麼，我醋意的想，他是不是對美女坐在他旁邊備感歡欣呢。

想到此，我就笑了。我為自己的胡思亂想發笑。以前，我也因為自己的小心眼莫名其妙的吃醋。我彷彿記得，我來到這個世界上，認識的第一個人就是江海。或許，更確切的說，我第一個認識的應該是爸爸媽媽，但我第一個有印象的就是江海了。

不到一歲的我，躺在媽媽懷裡，嘴裡還叼著奶頭，眼睛滴溜溜地看著周圍。周圍一圈人對我慈眉善目，逗我笑。但惟有江海，蹲在我旁邊，這個小人沖我做鬼臉，直到把我嚇哭為止。三歲的他被他媽媽打了一頓，但我卻永遠記著了這個對我做鬼臉的男孩。

隨後長大的我開始在他的帶領下蹣跚地跟在他後面跑，嘴裡還喊「海哥哥，海哥哥」的叫。會走路了我卻又不願走路了，整天要讓抱，那時除了父母，抱我最多的就是他了。一個小人抱著另一個小人，小不點似的一塊兒瘋玩。

他把我教得野小子一樣，害我連早戀的機會都沒有——因為沒有男生敢追我。他倒像模像樣地早戀，和一個穿著白衣裙的長髮女孩卿卿我我，這令初一的我怒火中燒，在路上看見那個女孩就翻她白眼，翻得她莫名其妙，江海則笑著說，我妹妹在吃醋呢！

我則斜睨著眼，不屑一故地說，吃你醋，呸！

我笑著對江海講起了那時的我雖然一臉的漠然，其實心裡早就傷心得想學張國榮了。旁邊的女孩好奇地看著我同他說話，女孩對愛情故事永遠感興趣。她張了幾次嘴，終於問道：「他是你……」

我不給江海同美女說話的機會，搶先答道：「我老公！你沒看出我們是夫妻呀！」

她不自然的笑笑，「怪不得，抱得那麼緊！」

三

車到中途，司機忽然停了下來，說要吃午飯。一眼看出，他是故意把我們停到這個飯店裡的，老闆很殷勤地招待他，我也覺得餓了。我知道江海比我更餓，所以我要了一桌的菜，把旁邊的女孩嚇了一跳，問：「這麼多菜吃得了嗎？」

我指指江海，「你不知道，他特能吃。」

江海最怕餓肚子。每次去學校，他總帶一書包的食物，我則什麼都不帶，因為我總吃他的東西，這樣原本以為該豐衣足食的他一到周四就跟舊社會的貧農一樣。他一下課就來找我，「蘇櫻，去給我買個肉火燒吧。」

我則得意地往學校門口走，他老實地跟著我，我就掏出從他那裡剝削的錢，買了肉火燒，他一次能吃三個，吃完抹抹嘴就到球場上踢球，我則在一邊聲嘶力竭的為他助威，還因此和對方的拉拉隊長打了一架。

我一個假小子把美女打得痛哭流涕，他跑過來訓我，你一個女孩怎麼這麼野蠻？美女忽然止住了淚，鬱悶地問，她是女的呀？我還以為她是男生不敢對我動手呢！

我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了好久，出事了他不幫我是一，美女誤估我的性別是二。從此我改裝，把頭髮留長，以本來面貌示人。他見了我，說，想不到蘇櫻打扮起來，還蠻漂亮的嘛！他可能永遠不知道，我之所以以假小子樣跟著他，是為了能和他一起玩。

那個女子聽我說完，吃驚地看著我，說：「真難想像你假小子的模樣，我覺得你這麼淑女，那時被誤認為男生，那該是什麼樣子呢？」

江海上哪所高中，我必定考到哪所；他上哪所大學，我必定趕過去。大三的他經常帶著大一的我去吃小吃，我們在大學裡所有的快樂都建立在嘴巴上，開封這個全國聞名的小吃城竟被我們吃了個遍。

跟著他吃飯我是那麼的快樂，他每次見我找他總是牙疼地說：「我的錢包又該空了！」他固執地請我，卻從不讓我請他。

女子問：「男人肯為女人付錢，現在真的很珍貴哦！」她閃動著眼睛，「你們怎麼戀愛的，看你們感情這麼深，那時一定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憐吧！」

我溫柔地看了江海一眼，愛情令我性格大變，從前的我總是粗枝大葉，但自從心裡有了秘密後，便開始像林黛玉一樣見到花落都想落淚。

他快畢業時，他媽媽死了，我第一次見到一個男人可以那麼的哭泣，那簡直不是哭，而是嚎，江海很小就沒了父親，一瞬間，他就成了一個孤兒。

這個23歲的孤兒常常跟我說起他媽媽，說她的不易，說著說著淚就流了下來，我陪著他一起流淚，甚至，把他的頭放在我的胸口，任他哭泣。

那時起，我們才真正戀愛了。

四

吃飽後，我們又上了路。車窗外面霧蒙蒙的，似乎一到清明，老天總要把氣氛搞得這麼凄慘似的。江海睡著了，我抱著他，獃獃地看著窗外。女子說，「你給我講講你們的愛情經歷吧，是不是特纏綿悱惻？和雜誌上的愛情文章一樣美麗動人？」

我笑了笑，愛情哪兒有那麼多的曲折離奇。生活中的事情很多，誰又能記得清楚？我回想起來，大三時，江海開始做自己的事業，他開了一家店，但店離我們學校非常遠，原先他給別人打工，存了點錢又借了點錢才開起了店，剛開始時，生意不好，他的經濟很困窘。

一個周末，已經很晚了，外面下著細雨，我無聊地呆在宿舍，用201卡給他打電話，訴說自己多麼多麼的想他。我想讓他來，可外面下著雨，就只是說自己的無聊。

他說，寶貝，我去看你吧！我就很高興地等。等了好久，等到十點，仍沒見他人影。宿舍門要鎖了，他即使來也見不到我，我想，他肯定是有事，來不了了，所以我在宿舍樓大門外站了一會兒，就想回四樓，在我轉身時，我看見一個人，全身濕透，跑了過來，我馬上認出是他，因為我對他的身影無比敏感，他跑到我跟前，把懷裡的保溫杯遞給我，我緊緊的抱著，「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你怎麼這麼晚才來？急死我了！」他抱歉的笑笑，「我今天買了排骨，給你燉湯喝。可是，可是我發現兜里就剩幾毛錢了，就，就走了過來了。」

女子瞪著大眼睛問：「店離學校有多遠？」

我說，「至少得十里地」。

她說，「天啊！」

我說：「天啊！你真傻！你真是……你不用來就好了……」

他笑笑，看看錶，「很晚了，宿舍要鎖門了，你快點上去吧，我回去了。」

五

女子說：「我今年上大三，我若是當時的你，碰到他，一定和你一樣嫁給他。」

我想的和她一樣。我真的嫁給了他，他的生意好了起來，我又做著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我們不用為錢發愁了，但生活中的磕絆總是有的，我們也吵架，很兇猛，但每次他都燉排骨湯來跟我認錯，我便很快就原諒了他。

但有一次，我看到他的一個很漂亮的女職員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便和他爭吵，他解釋說女職員完成一個任務，他給了她一份不菲的獎勵，她一激動就……我則氣得大吼道，你去死吧！你這謊話騙騙小孩子而已……

他氣沖沖地摔門而出，女兒聽到那「砰」的一聲，禁不住身子一顫，跑到我懷裡，喃喃地說「爸爸生氣了，他好嚇人呀……他晚上還回來陪我看動畫片嗎？」我沒好氣地說：「讓他去死吧，媽媽陪你看！」

那天晚上，他沒回來。五天後，那個女職員找到我，跟我解釋那件事情，她說自己雖然很喜歡他，但他卻從沒對她動過心，他對她說我有老婆，我不能對不起她。那時的我淚如雨下，我以為，我的淚已經哭幹了，沒想到，它還有。

車到站了。臨下車時，女子看著丈夫，紅著眼睛說：「大姐，你能讓我碰碰你的老公嗎？」

我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我對江海說，「老公，美女要抱你，喜不喜歡？」

女子哭了，她把老公從我懷裡抱了一下，便流著淚走了。

我們來到媽媽的墳地，我代丈夫對她磕頭，江海靜靜地站在一邊，我知道，他是多麼愛他的母親，我也知道，他希望能有母親陪伴，所以，我用指頭在媽媽的墳地里挖出了個洞，將我的丈夫——那隻深灰色的骨灰盒埋在土裡面。指頭上血讓我感到絲絲的疼痛，但與曾經的傷痛相比，這真的沒有什麼。

六

那天早上，女兒跑到我房間，大聲地說：「媽媽，我昨天晚上做噩夢了，我夢見爸爸滿身是血……」我打了她一巴掌，怪她詛咒爸爸，沒想到，電話鈴響了，「你是蘇櫻嗎？萬江海是你愛人吧，他的車與一重卡相撞，當場死亡，經我們查明，他是醉酒駕駛……」

世界頓時一片空白。我在倒下的瞬間，聽到女兒的哭喊：「媽媽媽媽……」聞到的卻是濃濃的排骨香。作者劉祖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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