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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個中一百萬

書生

書生自幼家裡貧苦,和奶奶相依為命,常常揭不開鍋,每到這時,書生就從一堆舊物里翻出來一些父親生前留下的字畫去街上賣了換些吃食。

書生的父親也算是當地小有名氣的秀才,單不說才氣,光是儀錶就差不多能當飯吃,當時有好多大家閨秀想讓他父親倒插門,都被拒絕了。父親說,讀書人要常懷兩氣,正氣和骨氣,缺一不得為聖,今朝拜為孔門走狗,非濟世安邦無以報師恩,怎可貪念兒女私情。

此話一出,街坊稱讚,鄰里鼓掌,書生父親被評為社區精神文明十大傑出青年,再也沒有哪家不長眼提倒插門這事。

只是父親從那以後抑鬱頹唐,每每酗酒無度,看著那獎狀牌匾喪氣道,媽個雞,虛偽做作害死人。

書生是被撿來的,父親還沒出名的時候他就被帶回家來了。書生知道自己身世後長跪不起,感念父親養育之恩,父親擦了擦眼淚說,兒啊,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成為國之棟樑,匡扶天下。書生把頭磕得哐哐響,說一定不辜負父親的期望。

父親看著行禮退下的書生心裡感慨萬千:這孩子小的時候長得可真像只燒雞啊!

父親走的時候書生不過十一二歲,那年父親湊足了銀兩進京趕考,只是這一去便再也沒有回來。倒不是父親高中變了心,父親是真的不見了。

從那之後,周圍的孩子就叫小書生沒爹沒娘的雜種,小書生跟他們解釋,沒爹沒娘的應該叫野種。

奶奶問他為什麼要自己罵自己,小書生搖搖頭說這不是罵,這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一晃五年過去了,小書生長成了大書生,眉目清秀,頗有父親當年的風雅。

書生進京趕考的那天,奶奶往他的行囊里塞進了家裡最後兩個饃饃,送到鎮子口的時候終是忍不住問了句,孩子你還回來嗎。

書生摸著奶奶花白的頭髮說,如果我人回不來,死也一定讓人把骨頭送回來。

奶孫倆抱頭而泣。

書生走了沒兩天,饃饃就吃光了,身上也沒幾個錢,只好風餐露宿。

那天突然下起了暴雨,書生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泥地里,渾身淋了個通透,書生把背簍抱在懷裡才沒讓書也遭了罪,可是他自己卻凍得面色蒼白,嘴唇發紫。

好不容易才找了棵大樹底下躲雨,看著陰沉的天色,書生開口唱道,一條路千山萬水,一顆心無怨無悔。意濟蒼生苦與痛,情牽天下喜與樂。

唱了一遍又一遍,忽而打遠方來了一個撐傘的姑娘。

姑娘走到他身前,把傘向他那邊靠了靠。

書生笑笑說,謝謝姑娘,敢問姑娘芳名。

姑娘說,我是狐妖。

書生搖頭說,建國後動物不許成精,你來做什麼?

姑娘俏皮說,當然是來吃了你。

書生搖頭說,我勸你早些棄了這些歪門邪道,學習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發揚中華民族傳統美德。

姑娘詫異道,現在的書生都讀些什麼書?書生推了一下眼鏡說,馬原,毛概,中特和基本法。

看著書生的面容,姑娘一陣恍惚,當年她還是只小狐狸,也是這樣一個大雨天,她凍僵在路邊,被一個和書生模樣相像的人救起,那人也是抱著背簍在樹下躲雨,也是唱著小書生方才唱的歌,只是背簍下面的懷裡還抱著當時凍僵的小狐狸。小狐狸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那人懷裡,只是那人早就凍死了。

姑娘不知從哪兒掏出一個布包遞給書生,說這是上一個路過這的書生留下的,書生一眼就認出了這包,問姑娘包的主人去哪兒了。

姑娘一指不遠處的小土堆說,他就在那。

書生重新夯實了父親的土墳,磕了幾個長頭,看見墳前插著的木牌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幾個字:恩公書生之墓。

書生笑笑說,等我回來,我教你寫字吧。

姑娘說,我陪你一起去京城。

書生搖頭說,從前父親常跟我說,讀書人要有正氣和骨氣,剩下的路,他會陪我一起走完。

前路坎坷,多豺狼虎豹,書生不知還會遇到多少艱險。

姑娘問,你要是回不來怎麼辦。

回不來,那便請你將我父親的屍骨送還給我奶奶。我倆人總得有一人回去陪著她。書生望著巍峨的群山,怔怔出神。

書生一個人出發了,帶著父親的布包,背著背簍,瘦小的身影漸行漸遠,最終隱沒在風雨里。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小狐狸守在書生父親的墳前,將周圍野草拔了又拔,趕走了來打洞的老鼠,嚇跑了想挖墳的蠹賊。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當紅日又一次西沉於莽莽青山,一輪明月升起的時候,小狐狸紅著眼向書生父親的土墳走去,學著當日書生那樣磕了幾個長頭:恩公,我送你回家。

小狐狸邊抹眼淚邊小心翼翼的將墳前的木牌抽出來抱在懷裡擦拭,遠遠聽見有腳步聲愈來愈近。

書生還是那個書生,只是黑瘦了許多。

書生過來揉揉小狐狸的腦袋,擦去了臉上的淚痕,拉起她的手說,走,咱們一起回家。

群山環抱,綠水悠悠。

書生一手牽著小狐狸,一手抱著安放父親屍骨的木盒,放聲高唱。一條路海角天涯,兩顆心相依相伴。風吹不走誓言,雨打不濕浪漫。意濟蒼生苦與痛,情牽天下喜與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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