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類聲音：關於《無問西東》
網上及移動端對《無問西東》好評如潮，電影上演10天票房破4億，話題、口碑、票房特別是微信文章——所有這些將我「召喚」進了影院，然而……
片子開始，我真真切切地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放映室？這家影院有7個放映室，分別上演不同電影。看著張果果（張震飾）在醫院產科隔著玻璃窗戶對著一大群新生兒彷徨、發獃，我以為是電影《生門》呢。這種觀影體驗還是頭一次遭遇，很無語。影片開頭很突兀，既無氛圍渲染，亦無情景交代，硬生生地砸過來，特生硬……。
作為一部校慶電影，《無問西東》力圖在四個不同時空中演繹清華學子的立世之道及精神傳承。故事的立意和編排使得時空轉換成為關鍵一環，可惜這正是影片失敗得最明顯的地方。電影，是以銀幕上的畫面和音響為媒介，在運動的時間和空間里創造形象的一門藝術，保持時空的連續性以及時空轉換的自然合理性，是最基本的要求，故事因之展開，人物亦因之精彩。然而，與影片開頭的突兀相似的還有時空轉換的突兀，沒有鋪墊、沒有銜接，鏡頭突然間就從21世紀的新生兒那裡轉換為近百年前的清華園，特生硬……
清華學人綿延不絕立於時代潮頭，那是清華人的驕傲。影片將時間追溯至民國，那也是四個片段的起點：20世紀20年代（1924年12月），清華校長梅貽琦、教授梁思成、林徽因、徐志摩等一眾大咖簇擁著聞名世界的印度詩人泰戈爾在圖書館的演講奠定了清華傳承的基調：泰戈爾關於「真實」的說辭，成為梅校長開啟學生吳嶺瀾（陳楚生飾）的至理名言，其後，已然成長為教授的吳同學在西南聯大將其傳遞給學生沈光耀（王力宏飾），沈同學在倭寇侵華期間投筆從戎成為飛行員，他投下的食品養活了孤兒陳鵬（黃曉明飾），陳鵬以核物理學家的身份參與原子彈的研製，他與倆中學好友李想（鐵政飾）和王敏佳（章子怡飾）在文革前後上演了一出人生大戲，李想支邊時救下的一對夫婦，乃張果果的父母……
——有同學坦言看不懂，其實是未能釐清人物之間的前後關聯，這與上文提及的時空轉折生硬、鋪陳乏力有莫大的關係。很明顯，影片的主旨是借人物的前後關聯表達精神的承前啟後，人物關係是影片的明線，精神傳承為其暗線。
這正觸及本文想要表達的中心意思：泰戈爾對中國知識界的啟迪、沈光耀的美國飛行教官、陳鵬等一眾孤兒身邊的西方傳教士，他們一起構成昔日中國的一幅美好景觀，音樂適時響起，節奏和緩，畫面溫馨，一股暖流撲面而來感人肺腑……。易卜生說：「社會猶如一條船，每個人都要有掌舵的準備。」只是中國這條船，正行駛在西方的餘暉里（世界的西方以及中國的西南方印度），片中的美好幾乎都在這裡了，囊括了。堪喜堪憂？
——這樣的提問是否太意識形態化了？也許吧！有學生跟我說「看得很感動」，可我早已過了輕易感動的年頭，並且養成了樂於挑剔感動底蘊的「慣習」（借用布迪厄概念）。
順著這思路走下來，陳鵬三位年輕學子的中學老師就顯得很可疑。一個以冷暴力報復供養自己上大學的妻子的男人，不可否認這其中有時代的悲劇因素在，然並卵，那個時代的婚姻並非都如此不堪。妻子的自盡，身為丈夫的許老師難辭其咎。她哀嘆：我打你別人都看到了，而你打我別人看不見，它們都打在了心裡。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的妻子對王敏佳的惡意報復，顯然是沖著丈夫而去的，那是在丈夫常年冷暴力之下的一次總爆發……
這是一個明擺著家庭有缺憾心理也有缺陷的中學語文老師，影片給這個人物和這段故事不短的篇幅，觀影時我正為其佔據的時間長度疑惑呢，對他的追究也就必不可免。從因果關係上看，學生王敏佳和李想兩人的人格缺憾，難道就沒有他的「影響因子」在其中作祟？
一男一女倆學生為解老師之困境，從醫生的醫囑中摳出不同字眼寫成一封投訴信，扔進許老師屋裡，警告師娘對老師好點，可謂用心良苦。可是，細心的觀眾發現，王敏佳同時還將信件投給師娘單位，無非是想借組織之力打壓她，用心就未免惡毒了。她的這一行為，與師娘衝到醫院當眾羞辱她，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不僅如此，她虛構並炫耀與領袖的合影，撇除政治因素，也並非「幼稚」兩字所能涵括的，別忘了她已經是參加工作的成年人，並非小學生。李想在關鍵時刻不敢承擔共同書信的責任，將女同學置於死地，儘管留下無盡的後悔，終無緣補救，最後死在援邊的惡劣環境里，死前報出張果果父母的準確位置使其獲救。陳鵬的這兩位同學，是以生命為代價，與師娘一命抵一命啊。究竟是時代的悲劇還是家庭的悲劇還是人格的悲劇呢？
毋容置疑，黃曉明、章子怡、王力宏、張震、陳楚生一眾名演員的加盟，為影片帶來極佳的口碑及票房。可是，走進影院你才發現，這並非如《英雄本色》《讓子彈飛》那般眾多名演員在一起飈戲，而是眾多主角分散在不同年代裡根本就沒有任何交集。那麼問題來了，你願意看一部有很多主角的電影嗎？或者說，你願意看一部沒有主角的電影嗎？
作為一部校慶影片，片名取自清華校歌：「立德立言，無問西東」。在其中，確實看到青春的飛揚、美好的德行、與人有益的言辭、愛國愛民的底色，毋庸置疑，清華的精神傳承在其中延續。然而，說實在的，也僅限於校慶片而已，鑒於清華人所擁有的話語權，話題、口碑、票房都應有盡有了；其他人，就不必跟著瞎起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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