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音符 彼岸花
音樂:高梨康治《彼岸花》
幽暗的黃泉路上,一個紅衣女子獨自徘徊著。
路兩邊的彼岸花,開得炫目又張揚。它們成片成片地連在一起,連成一片血色海洋。
陰冷的幽冥之風吹來,帶著死亡的氣息和那些鬼魂絕望的哭泣。女子披散的長髮在風中恣意飛揚,紅色裙裾獵獵作響。
她慢慢走著,身影幾乎與那片的花海融為一體。她終於走到了黃泉路的盡頭。
前面就是奈何橋了。她知道,過了奈何橋就是望鄉台,只要喝了那孟婆手中的湯,前塵往事俱可忘卻。可是她沒有走上橋,她像以往一樣,止步在橋的這端。
身邊不斷有「人」經過,他們或哭,或笑。只有她安靜地站在三生石旁,痴痴地望著。
她已經在這條路上徘徊了二十年。
在這二十年里,路過的鬼魂千千萬。可她一直等待的那個身影,卻遲遲沒有出現。
她呆立半晌,伸手從袖中拿出那隻鳳頭玉簪,俯身一遍遍描摹著石頭上的那個名字。有兩行血淚從她眼中滑落,她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在心裡默默念著那個幾乎嚼爛了的名字:「柳岸,柳岸,柳岸……」
「紅蓮,你這是何苦呢?」身邊有個柔和的女聲響起。
紅衣女子抬起頭,看到了那一身白衣的孟婆。人人都以為孟婆是一年邁老嫗,殊不知,她其實是一個淡雅寧和的年輕女子。
在這二十年里,孟婆曾經勸過紅蓮數次,勸她走過奈何橋,喝下孟婆湯。這樣就可以忘卻一切愛恨情仇,重入輪迴轉世為人。
紅蓮緩緩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將玉簪放入袖中,微微一笑道:「我還是想等他,我要問問他,為什麼要如此狠心待我。」
孟婆輕輕搖頭,嘆道:「前世之因,後世之果。今生你已經還了欠他的,何必再糾結那塵世的一切?」
「不。」紅蓮堅定地看著孟婆,「我一定要等到他。」
「等來了又能怎麼樣?」孟婆悲憫地看了紅蓮一眼,嘆息而去。只留紅蓮站在血色涌動的忘川河邊,回頭望向那陰陽交界處。
黃泉路上霧氣蒙蒙,不分晝夜,時間在這裡幾乎像是停滯不前。紅蓮就這樣,在彼岸花盛開的地方,一直等啊,等啊。
可是那個負心的男人,為什麼還不來?
當柳岸用紅蓮送他的鳳頭玉簪,插進她的心口時,他可知,讓紅蓮更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那不能繼續的相守呢?
紅蓮在黃泉路上徘徊著,就像一隻掉隊的孤雁。她的眼淚早已流干,她的心無時無刻不在哀鳴。
可是,就像孟婆說的,即使等來了又能怎麼樣呢?他們都是死去的人啊!終究是要喝下那一碗孟婆湯,才能投胎轉世的。
更何況,更何況是他親手殺死了她。在她殘留的最後一絲意識里,柳岸看著她的眼神,並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誼啊。
那些「甜蜜」的過往,原來都只是他的假裝。柳岸始終還是忘不掉紅蓮是殺父仇人之女。原來,他一直都是在利用她。
紅蓮拿出袖中的鳳頭玉簪,輕輕摩挲著,就像摩挲一個摯愛的情人。毫無預兆的,她突然像瘋了一般,把那簪子遠遠地扔進了忘川河,如同扔掉整個過往。
紅蓮緊閉了雙眼,嘴角輕揚,流下了兩行血淚。
她終於邁上了奈何橋,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你來了。」橋那邊的孟婆素手纖纖,端著一碗無色無味的茶湯給她,「喝了吧,喝了你就可以解脫了。」
紅蓮接過碗說:「謝謝你。」便一仰頭,全部喝了下去。
湯盡情忘。孟婆收回碗,看著那一身紅衣盡數化為白衣的女子,靜靜地往前走去。
如同一朵白色的曼陀羅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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