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道的口訣——丹道也需要懷疑精神（五）
口訣，就是口口抉破的意思。清代李涵虛曾言：「口訣，親切語也，細微語也，重重抉破，乃為口訣，並非單詞隻字、三言兩語之為口訣也。」又云：「一聞口訣，便可豁然開悟，以經印訣，以訣印經，真實不虛，合乎大道，此真師所以當求，聰明之所以難恃也。」此數語，基本道盡丹道口訣之真實意義。
丹道自古重視口訣。有「萬古丹經王」之稱的《周易參同契》云：「三五與一，天地至精。可以口訣，難以書傳。」與《周易參同契》齊名的《悟真篇》亦云：「饒君聰慧過顏閔，不遇真師莫強猜。只為丹經無口訣，教君何處結靈胎。」又云：「契論經歌講至真，不將火候著於文。要知口訣通玄處，須共神仙仔細論。」此又道出口訣之重要與口訣須師傳的丹道傳授原則。
丹道口訣，歷來傳授頗為慎重，概不輕傳。至於其中的原因，陳攖寧先生《口訣鉤玄錄·口訣不肯輕之理由》有詳細之討論。故古今學習丹道者，口訣一層，非常重要。
但是，從以上列舉的內容來看，口訣是秘密的內容。並且，各家傳承，各個流派，甚至一個流派中的不同傳人，其所得、所傳之口訣，也未必相同，何者為真，何者為偽，這也讓後之學者無所適從。陳攖寧先生在《道竅談·讀者須知》中，就「彼家」一詞，有一段議論：「本書（按：指《道竅談》一書）中畫龍點睛處，就是『彼家』二字。如第三章雲『欲養我己汞，必用彼家真鉛』，又如第五章雲『內煉己者，將彼家之鉛，養我家之汞也；內養己者，亦用彼家之鉛，養我家之汞』，又如第八章雲『此鉛非還丹之鉛，彼家之真火也』，又如第十章雲『本元走漏，精氣神皆落於後天，不能求之於我，則必求之於彼』，又第十七章雲『元精在我家，真精在彼家』，又如第十八章雲『上德之體，得於天者甚厚，不必求之於彼家也，故曰天元』，又如第二十五章雲『我運一點陰火之精，種在彼家之內』，又如第二十九章雲『采煉者，采彼家陽鉛，煉我家子珠之氣也』。觀以上所列舉『彼家』之說，可謂詳矣。究竟『彼家』二字是如何解釋，頗有研究之餘地。如謂彼家是指腎中之氣而言，則單煉心中之神者非矣；如謂彼家是指身外之太虛而言，則執著肉體，在腔子里摸索者非矣；如謂彼家是指同類異性而言，則一己孤修、專事靜坐者非矣。讀者須於此等玄之又玄處著眼，方可謂頭頭是道。」這一段論述，又明確指出丹道口訣在傳授過程中存在的局限。
觀歷代丹道之傳承，無論是清靜工夫，還是陰陽工夫，都有一套能自圓其說的理論。即如一些旁門左道，甚至邪偽之術，也同樣有一套理論支持。在這些方法的傳承中，經常有一些堅實的支持者。甚至宣傳「惟此一乘法，餘二即非真」的現象也屢見不鮮。其最終的解釋，不外「丹經無口訣」，「得訣歸來好看書」。對於前輩祖師來說，勸人尋求真師指授，本屬婆心。後世則常有依此為託詞者。
丹道的目的是成仙。且不論能否成仙，但就理論上講，成仙是一種超人的學術。既為超人之術，就不是人人可學的。也就是說，真正的口訣，不是容易得到的。但歷代凡談丹道者，多以正宗自居，甚至以惟一正宗自居。究竟他們的口訣如何，無法獲得最終驗證。也就是說，這些所謂的「正宗」口訣，最後能否達到成仙的境界，則除了故事傳說之外，很難找到真實的依據。有些可能享有長壽，可證明其有延生之效，但無法證明其有長生之效。有些可能連延生都達不到。王重陽及全真七子，世壽最長者為全真龍門派祖師長春真人丘處機，世壽最短者為全真隨山派祖師劉處玄。丘處機世壽八十，劉處玄世壽五十七。西派始祖李涵虛，世壽五十。丘、劉二位，系王重陽之嫡傳，王重陽得鍾離、呂洞賓二仙傳道，應該算是丹道正宗。而李涵虛則是呂洞賓之親傳，亦當算丹道正宗。（李涵虛的幾部丹道著作，確有可讀之處。）可見，用世壽來衡量丹道口訣之真偽，似乎並不合適。至於成仙、沖舉，陽神出竅等，雖然被後輩們添油加醋，渲染得神乎其神，但值得質疑之處頗多，亦不宜做為證據。「仙」傳口訣，猶且如此，何況其他無有明確來源之口訣？
另外，有一種現象，就是不同傳人所得到的口訣不同。丹道的傳授，除了傳統的傳承原則外，還有其他的一些原因，這也形成了同一位老師，傳與不同學生的口訣有所不同。這是因為每個學生的性格、學識、素質等各不相同，故而老師在傳授的時候量體裁衣，因材施教。
還有一些人，尋訪過老師，也與老師有過交流，但老師未必向其傳授口訣，而尋師者自以為老師所說的某些內容即是丹道口訣，故而造成了不是口訣的「口訣」。
我認為，判斷口訣的真偽優劣，不應只聽信傳授者片面的言論，除了相應的常識外，更應該注重用實踐來驗證。學者不妨先從自身修鍊的目的著手。在尋師訪訣之前，先要明白自己修鍊丹道的目的何在。目的明確以後，再去按自己的目標，尋訪口訣。得到老師的口訣後，依法行功，然後與老師的傳授及自己的目標相印證。如果能向自己的目標進步，即可繼續行持。如果不能達到預期的目的，則可考慮是方法的問題還是自己的問題，進行相應地調整，或改變原來的方法。比如，學習丹道的最終目的，都是嚮往成仙。而成仙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經過健康、長壽、肉體變化等階段。所以，得訣修鍊，首先要能使身體健康，然後使壽命延長，然後再追更高層次的驗證。如果入手即出現弊端，未得其益，先受其害，甚至傷及性命，後面的境界則無從驗證，還談什麼「口訣」呢！（這種情況，有可能是口訣本身的問題，也有可能是修持者的問題，不可一概而論，應區別對待。）
真正的丹道口訣，可以把丹道的種種問題貫穿起來。用陳攖寧先生的話來說，真正的口訣，可以做到「頭頭是道」。片面的口訣，不一定是偽口訣，很可能是由於受傳者自身的條件，使完整的口訣有所缺失。至於一些傷及他人，甚至觸及律法的「口訣」，已不屬丹道了，故毋須討論。須知，任何丹法，任何口訣，都應該在合法的範圍內行持。這是最基本的原則，不可心存僥倖。
二一八年一月二十六日農曆臘月十日子時蒲糰子於玄玄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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