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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養的土雞曾經是「印鈔機」,雞蛋能換東西還能治病

雞蛋應該是飲食界的一大巨頭,論營養,它有,論價格,它也很親民。農村家裡要是養幾隻土雞,土雞蛋也算家常便飯,但在城裡卻很金貴,比洋雞蛋貴好多,其實過去雞蛋真的是金貴的東西,能當錢用,還有不少吃雞蛋的故事。

張元軍 | 文

豫記微信號:hnyuji

吃素的老婆獨愛土雞蛋

母親養的土雞讓我得了個大胖小子

母親在老家養了七八隻土雞,都雜色羽毛,沒一個重樣的。胖乎乎走起路來一搖三擺,像個鴨子。

她要麼喂土雞吃自家菜地里的菜葉,要麼去附近山坡上給它們拔野草。

中午,要做午飯了,母親才去雞窩裡掏雞蛋。

這些老母雞從不讓母親空手,堅持輪休制度,每天都奉獻出三、四個或紅或白或大或小的蛋,有的還溫熱著。

母親用圍裙兜著雞蛋回廚房,然後磕進碗里,攪拌均勻,再熱油下鍋。

伴隨著滋滋聲,蛋泡泡迅速膨脹蔓延,並泛出金黃金黃的誘人色澤。不像養殖場出來的雞蛋,炒出來顏色白乎乎如棉絮,口感亦差。

炒雞蛋搭上西紅柿或者老南瓜,熬成的臊子,澆在挂面條上,味道豐厚不寡淡,絕對的黃金搭檔。

我老婆上了一陣子國學課,不知被撥動了哪根神經,突然開始戒葷食素。不過,母親弄得這雞蛋她倒是吃得挺歡。

早上蒸雞蛋羹,中午雞蛋面。我暗自納了悶,雞蛋到底是素還是葷?遂百度。

有《大藏經》云:「凡屬有知覺著,皆不可食;雖無知覺,然有生機者,如各種蛋,亦不宜食。」

佛家的立場很是明確,不過,我沒敢給老婆較這個真,因為彼時她正值孕期,假如連雞蛋都不吃了,肚子里的寶寶營養怎麼跟得上。

之後,我得一大胖小子,心想,多虧了母親養的這幾隻雞。

小時候雞蛋過生日才能吃一個

為治病母親要來「百家蛋」

其實,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也養雞,但那會兒,雞蛋可不是我想吃就能吃的。

那時雞的主要功能是「印鈔票」,這不是開玩笑,連毛主席都有過「雞屁股銀行」的說法。

比如家裡沒鹽了,母親對我說:「去罐里拿一個雞蛋,到商店換包鹽回來。」

炎熱的夏天,別人吃冰棍,我看得嘴角直流哈喇子。到母親跟前哼唧半天,母親被纏得沒辦法了,嘆口氣,指著雞蛋罐說:「咱家沒錢,那不還有雞蛋,拿一個去換吧!」

那時雞蛋五分錢一個,冰棍也是。記得燒餅也是五分錢一個,我都換過。

只有家裡來客人了,做飯才會用雞蛋。一大盤菜加一個雞蛋,母親用筷子夾得碎碎的,看起來顯得多一些。

母親養幾隻雞下蛋是用來維持油鹽醬醋之類的日常開銷,屬零取;養一頭豬過年賣了應對稍微大項的開支,屬整存。

難怪母親老這樣說:「大集體那些年,你爸一個棒勞力,一天十個工分,才值一兩毛錢,還不如我喂的幾隻母雞掙錢多。」

獨自享受一個雞蛋的待遇,一年只有一次。

每年的那天早晨,我睡眼朦朧地坐在飯桌前,準備吃了飯上學去。卻發現眼前多了一個紅皮的雞蛋,母親說:「今個兒你生日啊,煮了個雞蛋,趕緊吃了吧!別讓你哥和你姐看見。」

我慌忙磕開蛋殼,三下五除二就吞了下去,噎得直捶胸脯。

估計我們姊妹仨,每人生日都是一個雞蛋的待遇。後來條件好些了,無論誰生日,都每人一個,「利益均沾」,不必再躲著了。

中午還要蒸一大籠雞蛋配黃豆芽的滷麵,一鍋紫菜蛋花湯。現在過生日都不怎麼吃雞蛋,受西方影響改吃生日蛋糕了。不過蛋糕也少不了雞蛋,在這一點上,東西方是不謀而合的。

父親三十多歲時得過一場大病,去了好幾家醫院都不見輕,從一百三四十斤瘦到了八十多斤,但就是查不出病因。

母親急得整日以淚洗面。鄰居說有個老偏方,就是比較難辦到,母親說,只要能看好病,上刀山下火海都行。

鄰居說要想父親的病好,得吃「百家蛋」,意思是一家只能要一個雞蛋,要夠一百家為止。

所謂病急亂投醫,母親竟真的信了。

不過,那個時間還處於大集體階段,家裡僅有的一點錢,看病也早已花完了。

所以這個如今看似簡單的事在那時就變得十分艱難。說難聽點,就是得去乞討。

自己本生產隊的好說,都鄉里鄉親眼熟面花的,一般都不會拒絕,但也就四五十戶。母親是個要強而且面薄的人,為了給父親治病,拉下了臉。

到別的生產隊,不管認不認識的,見門就進。說了數不清的好話,流了數不清的眼淚,終於集夠了「百家蛋」。

父親吃了這些雞蛋後,也竟真的慢慢好起來了。其實現在想來,也許只是這些雞蛋給父親虛弱的身體補足了營養,自身抵抗力強了,才得以戰勝病魔。

老婆家的雞蛋茶讓我哭笑不得

卻是農村待客的最高規格

吃雞蛋的感覺並不總是美好的。

記得我那時和老婆剛認識不久,某天中午,我們倆在飯店吃了飯。也許是可口的飯菜征服了她的胃口;也許是我的甜言蜜語撥動了她的芳心。

她竟邀請我到她家裡坐坐,這個突然到來的驚喜讓我禁不住有些緊張。不過還是牙一咬,縱然是龍潭虎穴,也得闖一闖。

到了她家,她爸媽都在。招呼我落座之後,她媽一轉身說:「你和你叔先說話,我給你沏碗茶去。」

我說「不用了,不用了,嬸!」也並未起身阻攔,心想有碗茶端手裡,比和准岳父這樣干坐著,手都沒地方放好些。

不大會兒,她媽端著一白瓷碗放在了我面前。我低頭一看,傻了眼,這哪兒是茶,碗里分明卧著六個白烏賊一樣的煮雞蛋。

不吃吧,這已經煮好了,吃吧,剛吃過飯的肚皮也沒多少空間了。

而她爸媽還在一個勁兒催促:「趕緊趁熱喝了吧,別放涼了!」那時還青澀的我不懂怎麼拒絕別人,更何況是在這種場面下。只得一口一口一顆一顆往肚子咽。

蛋白還好,比較滑溜,蛋黃是真噎得心慌啊。

一會兒我就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吃完了,一張口說話,嗝上來了。嘴裡蹦出幾個字,打一個劇烈的嗝,一句話沒仨嗝下不來。

暗自閉氣、深呼吸都壓不下去。老婆在一旁抿嘴偷著樂。我發現此地不宜久留,趕緊起身告辭。

她爸媽說:「這還沒坐多大會兒就走?」我一邊往外走一邊回:「叔,呃…嬸,呃…我回家,呃…有急事,呃!」狼狽逃竄。

回到家,跟母親說這番遭遇。母親笑到:「傻孩子,咱農村都這規矩,客人一進門,都是雞蛋茶招待,說「茶」那是客氣話,人家難道給你端碗白開水上去!」

現在想想也難怪,那些年,剛剛解決了溫飽問題,北方人本來也不怎麼喝茶葉。農村人實在,待客可不就是以吃好吃飽為最大誠意。

自那以後,到誰家,說給我沏碗茶,我就給嚇得兩股亂戰,一個箭步上去,堵住廚房門,打死都不讓開。

前些天看了一個新聞,因為「雞蛋漲價」,伊朗人民走上街頭抗議政府。可以想見雞蛋之於普通民眾的重要性。

即便現在,雞蛋不像以前那麼金貴了,但每次出遠門,母親總要煮幾個紅皮的雞蛋讓我帶上,說這叫「滾運」。吃了它,就能平平安安地去,順順利利地回。

(圖片來源於網路)

作者簡介

張元軍,鞏義人,七零後,一個喜歡寫農民的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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