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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身體與未來——藝術視野中的人工智慧

身份、身體與未來

—— 藝術視野中的人工智慧

看過2016年奧斯卡獲獎影片《機器姬》的觀眾,在影片結尾看到那位美麗、具有獨立思考能力與反思意識的智能機器人艾娃逃出別墅,意味深長地回眸一笑的時候,是否莫名地驚出了一身冷汗呢?這部電影也許是近來大眾文化討論以人工智慧為代表的科學發展之熱潮的一個切片,這一現象,可以從湧入自然歷史博物館、科技館的人潮,科普類書籍雄踞暢銷書榜首等現象中窺見一斑。影片敘述的故事非常簡單:一位搜索引擎公司的程序員,被該公司老闆設立的大獎砸中,獲得與老闆在其超級豪華、與世隔絕的別墅共度一周的榮幸。到達別墅後,他得知這一周「工作」的主要目的是進行一項機器人的圖靈測試。隨著故事的進展,他對艾娃產生了感情並幫助她逃跑。但這一切卻都是艾娃的精心策劃,她始終冷靜、理性,利用人性的弱點與人們之間的相互猜疑,最終獲得自由。比較起來,那位名叫迦勒的程序員則有我們普通人身上有的一切優缺點。難怪在預告片字幕中,製片方會打出谷歌阿爾法狗聯合研製者沙恩·萊吉的話:「如果一個超智慧機器人決定幹掉我們,我想它會極完美有效地做到。」引人深思的不僅是影片結局所暗示的人工智慧的未來,還有它提出的問題:人工智慧與人類到底是什麼關係?我們如何處理人工智慧的身份問題?我們又該如何定義我們的身體?如果人工智慧的發展不可避免,我們普通人又該如何面對它?

藝術史中的人與人工智慧

人工智慧與人類到底是什麼關係?如果用藝術的視角審視,我們不妨回溯到古希臘雕塑那裡。1972年,從義大利南部里亞切附近海域打撈出兩尊希臘青銅雕塑——里亞切雕像。雕像塑造了兩名壯年男子,他們的肩膀、胯部和膝蓋的運動線與身體縱軸設計得和諧完美,身體重心停落在右腿,背部、前胸、大腿的每一塊肌肉都呈現出力量的協調性。用象牙和銀鑲嵌的眼睛裡,發出理性與智慧的光芒。他們是古希臘雕塑所達到的最高程度的完美與視覺真實。然而,當藝術家測量分析雕塑時,令人震驚的事實出現了:他們的姿態與身體的協調狀態,是真實的人體根本不可能做到的。這兩尊如此完美的人像並不是人,而是神,或者說,是藝術家創造出來的完美的神人。這裡的悖論是,看起來如此逼真健壯和諧的身體卻不是自然真實的。那麼,我們為什麼要塑造、膜拜他們呢?只能說,這是我們慾望的投射。人類對超越真實的完美、超越現象的真理,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追求,身體如此,智力也如此。對美的熱愛產生了藝術,對智慧的熱愛產生了哲學,後者便是現在科學的前身。也許,從那個時候開始,人工智慧的現代神話就已經埋下了伏筆。人工智慧理性、高效,永遠執行最優演算法,永遠不會感情用事,其在智力上的完美堪比那兩尊里亞切雕像在美上達到的程度。人工智慧與人類的關係,就像里亞切雕像與人體的關係。

順著這樣的邏輯思考,我們該如何面對人工智慧?如何定義它?問題的本質也許是我們該如何定義自己的身份,如何面對自己的身體。藝術家南希·柏森在20世紀80年代創作的作品《人類》中,按照當年統計出來的每個「人種」在當年世界總人口中所佔比例,合成了三位男性的臉,得出一個「新人類」。在作品《雌雄同體》(六男六女)中,她又利用電腦塗層化處理,合成了六位男性六位女性的面孔,最終得到了一張無法確定性別的臉。此後,柏森的嘗試從跨性別、跨人種,擴展到跨物種。這種身份的混同與變形,與當時湧現出的他者與自我、文化多元與差異、虛擬與仿像的哲學思考同步,似乎預示出當下人類對人工智慧的憂慮。人工智慧就是人類的後現代智能,是混合了所有人類智慧與行為的存在,對人類來說,它既是自我,也是他者;它是鮑德里亞所談論的擬像,看似真實,實際上卻是一種在現實中找不到任何對應物的建構。我們也許不應該擔心人工智慧本身,而是那些將其建構起來的人。面對人類的困境,藝術從來不是給出答案,也不扮演先知,藝術只是把真實的人的生活與憂慮,用人類最能夠感知的方式表現出來。

被建構的人工智慧藝術形象

就目前來看,普通人對於人工智慧的認知,絕大多數是通過大眾化的娛樂形式——電影建構起來的。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電影用最直觀的方式,從多元視角深入地思考了人工智慧的未來。《銀翼殺手》和《人工智慧》提出這個問題:當人類要銷毀人工智慧時,應該以面對生命的態度還是面對機器的態度?這是一個兩難的選擇,當我們選擇前者,我們最終就會被它毀滅;當我們選擇後者,人類所珍視的人性就會湮滅。在《我,機器人》《機器紀元》中,影片探討了會是誰第一個破壞人類與機器之間必須遵守的法則:是人類,還是機器人?在《超驗駭客》和《超體》中,當人的意識被上傳到電腦,或者人體變成超智慧體,人就在某種程度上實現了永生,但這是人類的幸運還是不幸?在最常被提及的《黑客帝國》系列和《終結者》系列中,電影直接給出了最壞的結果,人工智慧成為母體,人類萬物之靈長的地位被完全顛覆。當然,這一問題也不乏積極層面的敘述,在給青少年觀看的《機器人總動員》和《超能陸戰隊》中,機器人表現出的是善良、溫暖與友愛。電影把未來的種種可能性都展現在我們面前,供給大眾娛樂,引發大眾深思,也許這就是藝術在智能時代的力量。

1906年,德國心理學家恩斯特·耶恩奇在《恐怖谷心理學》中提出恐怖谷假說,1919年,弗洛伊德的論文《恐怖谷》再一次論述了這個觀點。這個理論講的是人類對非人類物體,尤其是機器人的感覺假設,當機器人與人類相似性超過一定程度,會引起人類心理的極度反感,從而使整個機器人有如殭屍般恐怖的感覺。1969年由日本機器人專家森昌弘進一步把這種相似度定在95%,達到這個臨界點,這種恐懼就跌至谷底,這就是恐怖谷理論。可是,當這種相似度繼續上升的時候,人類的情感會重新變得積極,貼近人類與人類之間的相互感情。這個心理學理論也許能幫我們了解目前人類對人工智慧以及基因技術的未知和恐懼感。在新加坡藝術科學博物館剛剛結束的「人類+」展覽上,藝術家們把這種未知的焦慮與恐懼用視覺形式呈現出來。藝術家阿加莎·海恩斯的作品《變形》,展示了五件嬰兒雕塑,與普通嬰兒不同,他們的身體通過基因技術進行了改造,從而增強了人體適應極端環境和面臨危險時的能力,她試圖討論基因技術的意義和影響,但雕塑的形態卻讓人感到極度恐懼和反感。還有路易-菲利普·德默斯創作的《V5區》,在一面牆壁上安裝水晶骷髏般的機器眼,當有人經過,機器眼會隨之轉動,作品意在探討人的感受。恐懼,是目前包括人工智慧、基因技術等遠未成熟的高科技給普通人帶來的最強烈感受,很多藝術家都對這種情感予以回應。藝術不能給出最終的問題解決方案,但是,它卻可以把這種從想像到現實過程中可能遇到的問題一一呈現,這種能力使得藝術成為我們這個時代的必需品。

人工智慧時代的藝術存在

《技術奇點》的作者,倫敦帝國理工學院認知機器人學系教授默里·沙納漢,很負責任地告訴我們,技術奇點是一定會到來的。如果這一趨勢不可阻擋,那麼藝術能夠起到什麼作用?不如再次回到歷史中尋找答案。在工業革命剛剛到來之際,英國人約翰·拉斯金與威廉·莫里斯認為,社會的罪惡根源是機器,於是他們主張回到中世紀,由此誕生手工藝運動。手工藝運動並沒有阻止工業繼續發展,也沒有讓手工藝重新回到生產主流模式之中,卻讓這一運動成為現代設計的起點。人們開始思考由機器引發的審美問題,即什麼樣的形式適合機器的美感。機器並沒有消泯人的審美能力,只是轉變了思維模式,提供了另一種可能性。它讓我們看到,藝術的形式是多樣的,不僅有適合農業社會的美,也有適合工業社會的美,那麼,是否也存在適應未來社會的美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現在我們的擔心就多少有些杞人憂天。

藝術認知與科學認知屬於人類認知的兩個層面。當天體物理學家努力用幾公里長的精密鏡像裝置探測宇宙微波背景輻射時,凡·高手中的畫筆給出了我們認識宇宙的另一種方式;當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一步步教我們如何通過夢境理解潛意識時,莊周夢蝶的美妙言說給了我們另一種奇妙的享受。這並不是說科學等同於藝術,或者藝術等同於科學,那樣都極大地簡化了二者。藝術與科學一樣,都是對人的發現與重新發現,對自然的發現與重現發現。藝術甚至提前預警我們,藝術上的絕對完美,是有可能達到的,就像那兩尊里亞切雕像,重要的是,這意味著對真實的人的重新「塑造」。既然人工智慧、基因技術的腳步不可阻擋也無法準確預知,我們為何不通過藝術之力,在過好當下生活的同時,去積極地干預和適應未來的發展?不可能人人都是科學家,但人人都是藝術家的時代已經到來。(原文載於《藝術廣角》2018年第1期,圖片來自網路。)

劉向娟:美術學博士,供職於上海美術學院,研究方向為西方美術史學史、藝術社會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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