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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首詩,此人被贊為蘇東坡之外又一風骨絕高、境界絕大之詩人

黃庭堅是北宋著名文學家、書法家,為盛極一時的江西詩派開山之祖,與張耒、晁補之、秦觀,合稱為「蘇門四學士」。生前與蘇軾齊名,世稱「蘇黃」。黃庭堅書法獨樹一幟,為「宋四家」之一。神宗元豐年間,黃庭堅在吉州泰和縣任知縣,公事之餘,常到「澄江之上,以江山廣遠,景物清華得名」(《清一統治吉安府》)的快閣覽勝。期間寫下了流傳千古的《登快閣》一詩。

登快閣

黃庭堅

痴兒了卻公家事,快閣東西倚晚晴。

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

朱弦已為佳人絕,青眼聊因美酒橫。

萬里歸船弄長笛,此心吾與白鷗盟。

大意是:我並非大器,忙碌了一天,敷衍完了官事,趁著傍晚雨後初晴,登上快閣來放鬆一下心情。舉目遠望,時至初冬,萬木蕭條,天地更顯得闊大。在朗朗明月光下贛江更加澄澈分明,如一條白練向遠處流去。友人遠離,早已沒有弄弦吹簫的興緻了,只有見到美酒,眼中才流露出喜色。想想人生羈絆、為官蹭蹬,還真不如找只船坐上去吹著笛子,漂流到家鄉去,在那裡與白鷗做伴,逍遙自在,豈不是更好的歸宿。

 這首詩開篇,用通俗口語娓娓道來,構思奇妙,引人入境。詩人說,我這個獃子辦完公事,登上了快閣,在這晚晴餘輝里,倚欄遠眺。這二句,看似通俗淺近,卻包涵著極為豐富的內涵和高明的藝術手法。"痴兒"二字翻前人之意,直認自己是"痴兒",此為諧趣;"了卻"二字,渲染出了詩人如釋重負的歡快心情,與"快閣"之"快"暗相呼應,從而增加了一氣呵成之感,此為妙用;"倚晚晴"三字,更是超脫了前人的窠臼,虛實相兼,給人無限的藝術享受。

  下面兩句"落木千山天遠大,澄江一道月分明"堪稱千古絕唱。遠望無數秋山,山上的落葉飄零了,浩渺的天空此時顯得更加遼遠闊大,澄凈如玉的贛江水在快閣亭下淙淙流過,一彎新月,映照在江水中,顯得更加空明澄澈。這是詩人初登快閣亭時所覽勝景的描繪,也是詩人胸襟懷抱的寫照。這兩句詩,既有杜甫"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一聯的空曠遼遠,又有謝眺"餘霞散成綺,澄江凈如練"兩句的空靈明凈。因此這兩句既汲取了前輩的養料加以鍛煉熔造,又是新的境界再現。後人常常把這兩句與杜甫的「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並舉,同是流傳千古的名句。

五、六二句,是詩人巧用典故的中句。前句用伯牙捧琴謝知音的故事。後句用阮籍青白眼事。詩人這二句大意是說,因為知音不在,我弄斷了琴上的朱弦,不再彈奏,於是只好清樽美酒,聊以解憂了。此處"橫"字用得很生動,把詩人無可奈何、孤獨無聊的形象神情託了出來。結句詩人說自己希望能坐上歸船,吹弄著悠揚的長笛,回到那遙遠的故鄉——我的這顆心呵,早已和白鷗訂好盟約了。

結尾兩句,呼應首句。起首處詩人從"痴兒了卻官家事"說起,透露了對官場生涯的厭倦和對登快閣亭欣賞自然景色的渴望;然後,漸入佳境,詩人陶醉在落木千山,澄江月明的美景之中,與起首處對"公家事"之"了卻"形成鮮明對照;五、六句詩人作一迭宕:在良辰美景中,詩人心內的憂煩無端而來,詩人感受到自己的抱負無法實現、自己的胸懷無人理解的痛苦。於是自然地引出了詩人的"歸船"、"白鷗"之想。所以,全詩首尾圓合,一貫到底,水到渠成。結尾意味雋永,讓人想像無窮。

  全詩明白如話,因景抒情寄慨,字字緊扣,層層關聯,用典貼切,無一字無來處,體現出江西詩派用字新奇、筆力雄健的特點。此詩極受後人稱賞,得到了極高的評價。姚鼐稱此詩"豪而有韻,此移太白歌行於七律內者";方東樹評析說:"起四句且敘且寫,一往浩然,五、六句對意流行。收尤豪放。此所謂寓單行之氣於排偶之中者。"這些評析都切中肯綮。翁方綱評黃山谷詩:"坡公之外又出此一種絕高之風骨,絕大之境界,造化元氣發泄透矣。"自古「蘇黃」並稱,能夠得此評價,也是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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