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文共賞 父親的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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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輩子與自行車結下了不解之緣……
我十歲那年，家裡很窮，父親長年只耕種五畝土地，辛苦一年，只能勉強維持日常生活，再無其他經濟收入。我們上學的學費都成了大問題，只能東倒西借。無奈之時，父親決定學炸麻花，去蒲村街上去賣，以補家用。父親的想法得到了母親的理解和支持，後來，父親請了一個油炸麻花的師傅，跟著學了幾天，就學會了炸麻花，開始了炸賣麻花的小生意。
開始賣麻花時，父親拉著家裡很破舊的架子車，來回五里多路，父親早出晚歸，很是辛苦，有一天晚上，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吃飯，父親說要是有一輛自行車該多好啊！但當時這種想法只能是一種幻想，我們都盤算著怎麼能得到一輛自行車，哪怕是一輛舊的。
真是天隨人願，心想事成的事終於找上了門來，時間不長，比我們家庭情況好的娘姨父買了一輛新自行車，把他以前的七成新28型永久自行車送給了我父親，從此我家有了一輛自行車，雖然是箇舊的，在當時的家境己經算是很體面了，我終於看到了父親的臉上開心的笑容！
從此以後，父親把這個自行車當成了寶貝，給自行車後坐裝了一個自製架子，兩用的，放下來能當貨架，上面放個木盤把麻花放上去就可以賣了，每次父親出門前總是要把自行車前前後後、上上下下認真擦抹一遍，俯下身子用手捏一下前後車胎是否需要充氣，再檢查車閘靈不靈，確定一切沒問題才推車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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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每天回來，放下他的那些行頭，再用抹布把自行車全身精心擦一遍，小心翼翼地推進房間，在不大的空間硬是給車子挪出一個地方，放好，然後，蓋上塑料紙，當寶貝供著。
因為有了自行車，我們姊妹三人也很快就學會了騎自行車。記得我學自行車時，趁著父親下地幹活，偷偷摸摸的把自行車從家裡推出去，在土場上學騎，弟弟妹妹跟在後面，興奮的大喊大叫，不知天高地厚的我第一次騎三角叉，一上去就摔了個人仰馬翻，一下子把車鏈子摔掉了，我們姐弟三個人扶起自行車，沒辦法，只好推回去放在原處，忐忑不安等著父親回來，心裡在想：絕對免不了父親的一頓訓斥。
不一會兒，父親從地里回來了，細心的父親一看院子里的車胎印，一切都明白了，再看一眼自行車鏈子掉了，二話沒說，蹲下三兩下就安好了鏈子，然後起身看著我們溫和地問：「你們誰摔了？」
弟弟妹妹笑著望我，我感覺父親沒有訓斥的意思，趕緊說：「爸爸，是我想學自行車，不小心.....沒事的，只是摔倒了。」父親說：「沒事就好，有空我教你們騎，你們太小不要自己去學，我不放心。」弟弟妹妹望了望我，低著頭偷偷笑了。我突然感覺到一股暖流湧上了心頭，我真正體會到了父愛的偉大！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們一個個長大了，在父親的幫助下學會了騎自行車，出行很方便。
後來，村子裡開始養奶牛，有遠見有經濟頭腦的父親在村裡第一個養起了奶牛，自行車又用上了排場，父親早上騎著自行車把牛奶交給鎮上的奶粉廠，然後再去鎮上賣麻花，兩不誤，父親樂在其中。就這樣春去秋來年復一年，三十八年過去了，這輛自行車默默無聞地陪伴著父親，不離不棄，形影不離。
天有不測風雲，兩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病無情地剝奪了父親使用自行車的權利，父親不幸得了「腦梗」，再也不能騎他心愛的自行車了。
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娘家，意外的發現年邁的父親柱上了拐杖，步履蹣跚，說話咬字不真…做飯時我和母親談起父親的病，母親唉聲嘆氣地說「你爸的病時輕時重，經常得有人看著，很擔心，時常要去摸他的自行車，我怕萬一絆倒了，麻煩就大了。」
我驚訝：「啥自行車？我爸的那個爛自行車還沒有賣？」我媽說：「收破爛的來了很多次，你爸就是不讓我賣！有時還發脾氣呢」。「那車子呢？」我問母親。「放在你婆住過的閑房子木板樓上了，這下你爸摸不著了。」母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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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飯做好了，我媽說：「看你爸在不，咱們吃飯！」父親不在院子里，就在我走到我婆住過的房門口，門大開著，我進去一看，父親正站在裡面，抬頭往木板樓上獃獃地看，我問父親：「爸！你在這幹啥？」「沒幹啥。」父親回答，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木板樓口漏著半個自行車後輪，我明白了，父親又在看他的老夥計——自行車。
牆邊靠著一架梯子，我搬過來搭在樓口，我說：「爸！我上去給你看看！」父親的平靜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高興的連連點頭。我上到樓上，輕輕地掀開了蓋在自行車上的塑料布，借著手機的光亮，我用手輕輕拂去自行車上的灰塵，車架，車圈依然錚明瓦亮，彷彿在宣示著它曾經的輝煌，或許在訴說它的寂寞…...站在下面的父親眼巴巴的看著我，有種想上來的動作，我趕緊阻止。
「爸！車子沒氣了，你把打氣筒拿來，我充點氣」父親高興的答應著，轉身去取牆角的打氣筒，他似乎有點激動，身子打了一個趔趄，嚇我一身汗，「爸!你別急！」我說，很快充好了氣，父親要求我用抹布將車子重新擦了一遍，然後，重新蓋上塑料布…...我下了樓，攙扶著父親說「爸！這下你該放心了吧？，該去吃飯了。」父親望著樓上自行車，久久不願離去……
吃飯間母親問到：「你爺倆才去幹啥？這麼長時間？」我趕緊回答「沒幹啥。」眼睛看著父親，父親不加思索地說：「看了我的自行車，咋了？」我媽一下子不高興了，「天天看那破車能當飯吃，還是能當葯吃，下回收廢品的來了還是賣了吧，過完年蓋房子那車子還沒地方放呢。」
沉默了片刻的父親倔強地來了一句：「等我死了放在墓子里，我帶走。我什麼也不要，就要那輛自行車！」父親紅紅的眼睛有點濕潤，母親只好不再說什麼。我安慰父親：「爸！你別難過，自行車你捨得了給我吧！」
「現在都沒人騎了，你要它幹啥？」父親用懷疑的眼神望著我，我說：「爸，等我有孫子了用它推著到處轉轉，又節能又環保，這不挺好的，以後我會給孫子說這是你爺爺留下的傳家寶。」父親聽了很高興，連連點點頭，笑得一臉滿足，心愛的東西終於有了歸宿，心放下了，當拿起筷子吃飯時又來說了一句：「這下放心了，哪天走了也能閉上眼了…」
晚上，我作了個夢，夢見父親帶著我們姐弟三個去蒲村跟四月八會，自行車大樑上坐著弟弟大喊大叫，後面坐著我和妹妹嘻嘻哈哈，父親還是推著那輛自行車，身材還是那麼高大，肩膀還是那麼寬闊…我們還是那麼小，那麼開心。
2018年1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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