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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有一種農活叫曬冬陽(外一章)

文/錢國宏

【作者簡介】錢國宏,筆名快哉風,崇尚用文字砌就生命的高度,著有散文集《我被文字敲醒》《忽然半生》等。遼寧省作協會員、散文協會會員。

散文:有一種農活叫曬冬陽(外一章)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邁進冬的門檻,北方几乎所有的農活都像兩棲動物一樣冬眠了。忙慣了的鄉下人這會兒該做些啥呢?曬太陽啊!

確切地說,曬太陽也是一種農活,一種自在愜意的農活——在太陽底下閉目養神,為來年開春兒秣馬厲兵。從這個層面上說,曬太陽也是一種不可或缺的農活呢。曬太陽不僅是農活,也是北方冬季常見的一道鄉村景觀,它像一縷陽光溫暖地儲存在北方人的記憶中。

冬天的太陽穩重而溫柔。早晨八九點鐘,太陽就赴約而來,靜靜地掛在天空,色調明快乾爽,透著幾分親和與友好。村裡的男人吃過早飯,便三三兩兩地聚到村中的向陽地兒,打過招呼後,一字排開,或坐或蹲或倚或靠或翹或站,或拽把稻草或墊幾塊磚頭,一律臉朝太陽,袖著手或抱著肩,享受冬日的日光浴。冷風在身後的牆外野狼般嗥號著,而牆這邊則是另一個世界:陽光暖暖地照著斑駁的土牆和牆根曬太陽的人們。

此時的太陽並不刺眼,人們可以擺出自己得意的姿勢:圓睜二目的,默默地瞧著遠處的村落,以及落在棗樹枝上的一隻瑟縮的鳥;微閉二目的,幸福地遐想一些亂糟糟的往事,臉上閃著金色的光暈,嘴角漾著甜美的笑意;也有倚在牆角坐在馬紮上把卷看書的,看得入了神,便忘了身外的一切雜音,如老僧入禪進入一種境界。

散文:有一種農活叫曬冬陽(外一章)

有幾個剛從外地打工回村的後生,撈幾件見聞活靈活現地講,於是曬陽的隊伍里便有了幾陣高低錯落的笑聲。碰上星期天或者寒假,牆根就陡然增加了許多熱鬧的元素——孩子們從作業堆中跑出來,匯在牆根處,邊曬陽邊玩一些關東老遊戲,「闖城」、「打瓦」,吵吵嚷嚷,惹得曬陽的大人們津津有味地看。偶爾也有人邊曬陽邊聊些時尚話題,家事國事天下事一一擺來,彷彿那些「軍國大事」就發生在前村後屯!

冬日晒陽並不是男人的專利,鄉下的女人也抗不住溫暖的誘惑,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完家務,嬸子大娘姑娘媳婦或帶著板凳或夾著馬扎,裹攜著一股香氣,嘻嘻哈哈地聚在向陽地兒曬陽。不過,她們的手裡可不閑著,邊曬陽,邊忙著納鞋底、織毛衣,飛針走線,爭分奪秒。三五分鐘過後,曬陽便成了「新聞聯播」,村裡村外的新人新事,一樁樁、一件件逐次拎出,誰家的大棚今年收入5萬多元,誰家的孩子考上了名牌大學,誰的女兒在省城開了家美髮店,誰的兒子當上了局長……聽得四姑三姨二嬸們一邊好生羨慕,一邊暗自鼓勁:回頭咱也努努力,也風光它一把!

老年人曬太陽比較靜。住在鄉下的老人們春種秋收,飽經風霜,曬陽時很有一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的超脫感——他們曬陽時間隨意、地點隨意、姿勢隨意,嘴裡往往還噙著個長桿煙袋,悠悠往事就隨著縷縷輕煙飄起、飄散。老人們眯起雙眼,在陽光里默默地享受著——靜默和微笑是冬日晒陽的最高境界吧!

鄉下人就這樣忠誠地陪著太陽一步步地量過冬天。寒風凜冽的日子,有人守在爐火旁邊懶得動彈,而鄉下人卻在冬天的深處,袖手,閉眼,靠牆,曬陽——參悟陽光的味道和冬的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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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國的雪》

「鳥兒睡了/而翅膀醒著/寺廟睡了/而鐘聲醒著/世界睡了/而你我醒著/雪落無聲……」台灣著名詩人洛夫先生這首寫雪的詩,讓我讀出了很多況味:他用簡練的筆調勾勒出了雪的光芒。的確,冬雪,讓哲人思索,讓畫家欣喜,讓詩人傾心,讓塵世間凡夫俗子的我們感慨萬千、欣喜異常!

雪,是北國冬天的標籤。在北國的四季中,這一季最長,這一季最冷,這一季可以創造出許多動人的故事……

雪為我的生命製作了封面。我出生在冬日的黃昏里,呱呱墜地的第一聲啼哭便震落了房檐上的雪。母親說,那一年雪下得很大,整個冬天都被潔白的雪厚厚地簇擁著,孵化著,襯托著。雪的高潔賦予了我寧靜沉鬱而又心地良善的性格。

雪為寒冷做了很好的註解。每天放學後,我都要拎上板斧背上筐,頂著北風煙雪,到很遠的林網去砍樹枝,晚上回來燒爐子,烘炕暖屋。寒冷使冰雪中瑟縮尖叫的枝條變得異常堅硬而脆弱,利斧下去,齊齊斬斷。露著指尖的棉手套,麻絨的帽子抵擋不住寒風的攻擊,只好以更加賣力的砍伐動作與冰雪作殊死決戰。

散文:有一種農活叫曬冬陽(外一章)

雪為記憶砌就了寬廣的平台。中學時,需騎自行車去學校。隆冬時節,大雪封門,車子根本推不出去。只好用鍬一路披風斬雪,生生開出一條路來。卷在空中的雪粒子抽打在臉上像古時配軍刺字一樣疼痛難忍。臉被風打僵了,耳被雪吹紅了,只有鼻孔和嘴巴噴出的縷縷白氣還昭示著生命的鮮活。

雪為歡樂錄下了真實美好的回聲。蒙蒙煙雪中,夥伴們以雪為令,在雪地里興奮地打雪仗:「炮彈」橫飛,殺聲震耳,場面甚是壯觀。一夜風狂雪驟過後,但見天地之間粉裝玉砌,冰雕玉塑,山舞銀蛇,原馳臘象。邀上三五夥伴,扛上獵槍,踏雪尋兔,在雪獵中體味另一種快樂。循著雪地上的足跡,一路搜尋,在小樹林里,土丘後面,深翻地中,準會發現獵物的蛛絲馬跡。兔子飛奔,野雉驚飛,槍聲沉悶,喊聲驟起——呵呵,純然一部木蘭冬狩的現代版。

魯迅先生說過,雪是死去的雨,是雨的精魂。而在我看來,雪是升華的雨,是雨的生命形態的更高境界。它超越了雨的渾濁而化歸輕靈,它揚棄了雨的雜質而臻於純粹。較之雨的浮躁和突兀,雪更恬靜和含蓄。即使是北方的漫天飛雪,你也難得聽見它的聲音。於是有人這樣形容雪的腳步:「靜靜的雪,像詩一樣覆蓋了我……」「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雪,以沉靜的微笑送給冬季一份珍美的的禮物——高潔、純粹的世界,處處流淌著無聲的美的冰晶世界。這使我常常想起身邊許許多多像雪一樣默默無聞的人們:他們像雪一樣無聲地來到這個世界,又無聲地在這個世界裡忙碌著,創造著,奉獻著,建設家園,裝點人間。他們像雪花一樣平凡,又像雪花一樣偉大。

「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松蘿萬朵雲」。今夜,雪又如約而至。站在空曠的庭院,仰頭遙望,潔白的雪精靈般悄悄飛舞著。「哀愁睡了而感動醒著/寒冷睡了而陽光醒著/暗夜睡了而生命醒著/雪落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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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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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問:朱鷹、鄒開歧

主編:姚小紅

編輯:洪與、鄒舟、楊玲、大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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