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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做好人是不夠的,須要做奮鬥的好人

圖:努力周報

文 | 諶旭彬

1922年5月,以胡適、蔡元培為核心的十幾位學者、教授,在飽受政府欠薪之苦的情形下,拿出自己薪金的5% ,共同創辦了一份《努力周報》,希望能夠在言論上,給沉淪已久的民國帶來一點生氣。

刊物的第2期,刊出一篇由蔡元培領銜、胡適執筆、16名學者、教授聯合署名的《我們的政治主張》,希望給迷失已久的政治改革,尋一條可執行的路徑。

教授們的主張很簡單——「請好人們都起來,造一個好政府」:

這個國家已經爛透了,要想有所改變,最低限度,這個國家裡的好人們應該積極站出來,做一點自己最低限度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此,即便不能立刻造就一個名副其實的「共和政府」,至少,還有可能造就一個「好人政府」。


一、倡導「好人主義」

胡適是《我們的政治主張》的執筆人。

1917年回國時,胡適一度有「二十年不談政治,二十年不幹政治」的自我約束。

那時節,正值民國知識分子開始沉痛自我反思。

革命璀璨的光環正在消失。魯迅如此說:「我覺得革命以前,我是做奴隸;革命以後不多久,就受了奴隸的騙,變成他們的奴隸了」。

制度的修修補補也不再有吸引力。梁啟超們想改造先天不足的《臨時約法》,陳獨秀就不買賬:「舊人罵約法,是罵它束縛政府太過;新人罵約法,是罵它束縛人民太過。但照事實上看起來,違法的違法,貪贓的貪贓,做皇帝的做皇帝,復辟的復辟,解散國會的解散國會。約法不曾把它們束縛得住,倒是人民的出版集會自由,都被約法束縛得十分可憐」。

於是有了「新文化運動」。

所謂「沒有新文化就沒有新民國」的新路徑選擇,深刻影響了同時代的青年。1919年成立的「少年中國學會」,有著這樣的會規:

「凡加入『少中』會友,一律不得參加彼時的污濁的政治社會中,不請謁當道,不依附官僚,不利用已成勢力,不寄望過去人物;學有所長時,大家相期努力於社會事業,一步一步來創造『少年中國』。」

然而,「相期努力於社會事業」既無法在短期內生出效果;「文化決定製度」也只是一種簡單的美好期望,沒有嚴謹的邏輯支撐。

現實政治繼續惡化,知識分子也不得不繼續對現實政治的批判。

1920年8月,蔡元培、陶孟和、胡適、蔣夢麟等8名知識分子聯名在《晨報》上發表《爭自由的宣言》,如此說道:

我們本來不願意談實際的政治,但實際的政治,卻沒有一時一刻不來妨害我們。自辛亥革命直到現在,已經有九個年頭。這九年在假共和政治之下,經驗了種種不自由的痛苦;便是政局變遷,這黨把那黨趕掉,然全國不自由的痛苦仍同從前一樣。政治逼迫我們到這樣無路可走的時候,我們便不得不起一種徹底覺悟,認定政治如果不由人民發動,斷不會有真共和實現。但是如果想使政治由人民發動,不得不先有養成國人自由思想、自由評判的真精神的空氣。我們相信人類自由的歷史,沒有一國不是人民費去一滴一滴的血汗換來的。沒有肯為自由而戰的人民,絕不會有真正的自由出現。這幾年軍閥政黨膽敢這樣橫行,便是國民缺乏自由思想、自由評判的真精神的表現。」

這份《爭自由的宣言》,與新文化運動的主旨已大不相同,但其姿態——「先養成國人自由思想、自由評判的真精神的空氣」——仍然是和平的、啟蒙性質的。

及至1921年,時局敗壞與遍地貪腐,讓一向政見平和的胡適終於轉向了激烈。

這年雙十節是,民國成立整整10周年,當局忙於大慶,胡適卻寫下了一首《雙十節的鬼歌》:

十年了,/他們又來紀念了。/他們借我們,/出一張紅報,/做幾篇文章;/放一天例假,/發表一批勳章:/這就是我們的紀念了!

要臉嗎?/這難道是革命的紀念嗎?/我們那時候,/威權也不怕,/生命也不顧;/監獄作家鄉,/炸彈底下來去:/肯受這種無恥的紀念嗎?

別討厭了!/可以換個法子紀念了。/大家合起來,/趕掉這群狼,/推翻這鳥政府;/起一個新革命,/造一個好政府:/那才是雙十節的紀念了!

曾一度脫離政治埋頭新文化運動知識分子們,陸續回到了政治活動中來。

具體對胡適而言,從專談思想文藝轉向政治議論,還有另外一層原因。1922年6月,他在《我的歧路》一文中說道:

「我談政治只是實行我的實驗主義,正如我談白話文也只是實行我的實驗主義」;「那時正當安福部極盛的時代,上海的分贓和會還不曾散夥。然而國內的『新』分子閉口不談具體的政治問題,卻高談什麼無政府主義與馬克思主義。我看不過了,忍不住了,——因為我是一個實驗主義的信徒,——於是發憤要想談政治」。

於是遂有1922年4月13日刊登在《努力周報》第二期上的這份由蔡元培領銜、胡適主稿的《我們的政治主張》。其全文如下(【】內的小標題為筆者所加):

我們的政治主張

我們為供給大家一個討論的底子起見,先提出我們對於中國政治的主張,要求大家的批評、討論或贊助。

【「好政府」是現在改革中國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

(一)政治改革的目標

我們以為現在不談政治則已,若談政治,應該有一個切實的、明了的、人人都能了解的目標。我們以為國內的優秀分子,無論他們理想中的政治組織是什麼(全民政治主義也罷,基爾特社會主義也罷,無政府主義也罷。),現在都應該平心降格的公認「好政府」一個目標,作為現在改革中國政治的最低限度的要求。我們應該同心協力的拿這共同目標來向國中的惡勢力作戰。

【「好政府」的標準:必須在憲政框架下,財政人事公開、施政有計劃】

(二)「好政府」的至少涵義

我們所謂「好政府」,在消極的方面是要有正當的機關可以監督、防止一切營私舞弊的不法官吏。在積極的方面是兩點:

(1)充分運用政治的機關為社會全體謀充分的福利。

(2)充分容納個人的自由,愛護個性的發展。

(三)政治改革的三個基本原則

我們對於今後政治的改革,有三個基本的要求:

第一,我們要求一個「憲政的政府」,因為這是使政治上軌道的第一步。

第二,我們要求一個「公開的政府」,包括財政的公開與公開考試式的用人等等。因為我們深信「公開」是打破一切黑幕的惟一武器。

第三,我們要求一種「有計劃的政治」。因為我們深信,中國的大病在於無計劃的漂泊;因為我們深信計劃是效率的源頭;因為我們深信,一個平庸的計劃勝於無計劃的瞎摸索。

【要想政治改革成功,「做好人是不夠的,須要做奮鬥的好人」】

(四)政治改革的惟一下手工夫

我們深信中國所以敗壞到這步田地,雖然有種種原因,但「好人自命清高」確是一個重要的原因。「好人籠著手,惡人背著走。」因此我們深信,今日政治改革的第一步在於好人須具有奮鬥的精神。凡是社會上的優秀分子,應該為自衛計,為社會國家計,出來和惡勢力奮鬥。我們應該回想,民國初元的新氣象,豈不是因為國中優秀分子加入政治運動的效果嗎?當時的舊官僚很多跑到青島、天津、上海去拿出錢來做生意,不想出來做官了。聽說那時的曹汝霖,每天在家關起門來研究憲法。後來好人漸漸的厭倦政治廠,跑的跑了,退隱的退隱了,於是曹汝霖丟下他的憲法書本,開門出來了;於是青島、天津、上海的舊官僚,也就一個一個的跑回來做參政、咨議、總長、次長了。民國五六年以來,好人袖手看著中國分裂,看著討伐西南,看著安福部的成立與猖獗,看著蒙古的失掉,看著山東的賣掉,看著軍閥的橫行,看著國家破產丟臉到這步田地。夠了!罪魁禍首的好人現在可以起來了!做好人是不夠的,須要做奮鬥的好人;消極的輿論是不夠的,須要有決戰的輿論。這是政治改革的第一步下手工夫。

【南北必須和平議和、軍閥必須裁兵、國家必須裁官、選舉制度必須改革、財政必須公開】

(五)我們對於現在的政治問題的意見

我們既已表示我們的幾項普通的主張了,現在我們提出我們的具體主張,供大家討論。

第一,我們深信南北問題若不解決,一切裁兵、國會、憲法、財政等等問題,都無從下手,但我們不承認南北的統一是可以用武力做到的。我們主張,由南北兩方早日開始正式議和,一切暗地的勾結,都不是我們國民應承認的。我們要求一種公開的、可以代表民意的南北和會。暗中的勾結與排擠是可恥的,對於同胞講和並不是可恥的。

第二,我們深信南北沒有不可和解的問題,但像前三年的分贓和會是我們不能承認的。我們應該預備一種決戰的輿論做這個和會的監督。我們對於議和的條件,也有好幾個要求:

(1)南北協商召集民國六年解散的國會,因為這是解決國會問題的最簡易的方法。

(2)和會應責成國會剋期完成憲法。

(3)和會應協商一個裁兵的辦法,議定後雙方限期實行。

(4)和會一切會議都應該公開。

第三,我們對於裁兵問題,提出下列的主張:

(1)規定分期裁去的兵隊,剋期實行。

(2)裁廢虛額,缺額不準補。

(3)絕對的不準招募新兵。

(4)籌劃裁撤之兵的安置辦法。

第四,我們主張裁兵之計,還應該有一個「裁官」的辦法。我們深信現在官吏實在太多了,國民擔負不起。我們主張:

(1)嚴定中央與各省的官制,嚴定各機關的員數。如中央各部,大部若干人(如交通部),中部若干人(如農商部),小部若干人(如教育部)。

(2)廢止一切咨議、顧問等等「乾薪」的官吏。各機關、各省的外國顧問,除極少數必需的專家之外,一律裁撤。

(3)參酌外國的」文官考試法」,規定「考試任官」與「非考試任官」的範圍與升級辦法。凡屬於「考試任官」的,非經考試,不得委任。

第五,我們主張現在的選舉制度有急行改良的必要。我們主張:

(1)廢止現行的複選制,採用直接選舉制。

(2)嚴定選舉舞弊的法律,應參考西洋各國的選舉舞弊法,詳定細目,明定科罰,切實執行。

(3)大大的減少國會與省議會的議員額數。

第六,我們對於財政的問題,先提出兩個簡單的主張:

(1)徹底的會計公開。

(2)根據國家的收入,統籌國家的支出。以上是我們對於中國政治的幾個主張。我們很誠懇的提出,很誠懇的請求全國的人的考慮、批評、或贊助與宣傳。

民國十一年四月十三日

提議人: 蔡元培(國立北京大學校長),王寵惠(國立北京大學教員), 羅文干(國立北京大學教員),湯爾和(醫學博士),陶知行(國立東南大學教育科主任),王伯秋(國立東南大學政法經濟科主任),梁漱溟(國立北京大學教員),李大釗(國立北京大學圖書館主任),陶孟和(國立北京大學哲學系主任),朱經農(國立北京大學教授),張慰慈(國立北京大學教員),高一涵(國立北京大學教員),徐寶璜(國立北京大學教授),王征(美國新銀行團秘書),丁文江(前地質調查所所長),胡適(國立北京大學教務長)。

附白:一切贊成與反對的言論,我們都很歡迎。請寄到努力周報社,或寄給提議人。

(《努力周報》第2期1922年5月14日,《東方雜誌》第19卷第8號1922年4月25日)


二、來自左、右兩翼的批評

《我們的政治主張》公布之後,引起了很大反響。

青年們寄往《努力周刊》的來信很多,贊成者有之,反對者亦有之。

既成勢力裡面,立場偏右(按民國時代習慣性的劃分)的梁啟超研究系,立場偏左的孫中山國民黨,包括新成立的共產黨在內,則無一例外,對這一主張取攻擊態度。

聯署文章的諸位學者、教授對這些反響,贊成或者批評,都曾有過回復。這種討論,予人一種強烈的今夕何夕、恍然如昨之感。

限於篇幅,各舉一例:

(1)青年來信:你們追求「好政府」,非常好;但採取的是革命手段呢,還是改良手段?

24歲的青年董秋芳,和他的另外七位青年朋友,王振鈞、鄭振夏、殷鉞、許孝炎、李俊、林之棠、陳凱,給《努力周報》寫信說:

「想先生們是教育界『清高事業』的人,從前或宣言『不作官』的,或信仰社會主義的,現在竟然『平心降格的公認『好政府』一個目標』,主張『為自衛計,為社會國家計,出來和惡勢力奮鬥』,和我們不約而同,這實在是思想界一大轉機,使我們抱無限的希望。」

當時的社會輿論,流行一種「社會改革是政治改革的前提;沒有社會改革,政治改革就不可能成功」的觀點;這種觀點,不但在學者、知識分子們當中很流行,在青年們當中也很有市場(「少年中國學會」就以此為宗旨)。這種觀點,很自然地也成了批駁《我們的政治主張》的一種武器。

但董秋芳等8位青年有相反的意見,認為社會改革和政治改革互為因果,沒辦法分出先後次序,只能是分工並進,殊途同歸

「有許多言論,對先生們的主張懷疑的,我們都認為理由不充分。有人說「要從社會改革入手,否則政治改革是基礎不穩固的」,我們可以反轉說,「要從政治改革入手,否則社會改革是事倍功半的」。原來好社會和好政治,互為因果,不能絕對劃分。譬如雞與雞蛋一樣,有雞能生雞蛋,有雞蛋也能孵雞。況且在中國現在特別情形之下,政治事業尤其是社會事業的工具。政治好,能夠用政治的機械力,增進社會事業的效率;政治糟,什麼都不好辦,至少要減少兒分可能陝和速率。財政破產對於教育,內爭政變對於民生的影響,就是眼前好例。最好雙方分工並進,殊途同歸。」

但青年們也有自己的疑問:

「但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沒有明白告訴我們的,一還是取革命手段呢?還是取改良手段呢?還是先破壞後建設呢?還是在惡基礎上面建築『好政府』呢?」

青年們自己的意見,是「相信政治的徹底改造在平民革命」;「不徹底的和平改良,如今已經山窮水盡。政府的改良政策是門面話;人民的改良要求是紙老虎!現在不好再請願裁兵廢督,希望國是會議,合全國的平民,下犧牲的決心,作最後的決鬥。」具體的手段呢,則是「我們相信平民革命的奮興劑,一面是『到民間去』,一面是手槍炸彈。

當然,青年們也很清楚這樣做的代價很大:

「我們也承認這種主張是很危險的,代價極大的。但想不出別的方法較安全較和平,而能夠有同樣的效果,可以認作救中國走得通的最後一條路。你們的主張大概傾向和平一方面的。不知道有沒有一定走得通的把握和信心。倘使用最小的代價能夠得最大的效果,誰不樂意?關於此點,你們如能給我滿意的解釋,我們當然極願意犧牲成見,服從你們的主張。」

這封青年們的集體來信,由胡適出面回答。

青年們給教授們出了一道要「革命」還是要「改良」的選擇題,胡適的答案是:「改良」也要,「革命」也要——

「你們提出的重要問題,『還是取革命手段呢?還是取改良手段呢?還是先破壞後建設呢?還是在惡基礎上建築好政府呢?』我們可以用你們自己的話來做答案:『最好雙方分工並進,殊途同歸。』可改良的,不妨先從改良下手,一點一滴的改良他。太壞了不能改良的,或是惡勢力偏不容納這種一點一滴的改良的,那就有取革命一手段的必要。……燒房子有時要人做,收拾禿椽剩瓦也要人做。」

對青年們「到民間去」的選擇,胡適也有一番告誡:

「再者,我們很誠懇的替你們指出『到民間去』四個字現在又快變成一句好聽的高調了。俄國『到民間去』的運動,乃是到民間去為平民儘力,並不是到民間去運動他們出來給我們搖旗吶喊。『到民間去』乃是最和平的手段,不是革命的手段。」

(2)來自右翼的責難:今日之事不從根教育入手,皆是廢話

北京的《晨報》,雖然也有魯迅這樣的「左翼」做撰稿人,但基本上可以算作是梁啟超、林長民為核心的「研究系」知識分子的官方報刊。

梁啟超和聚集在他周圍的知識分子們,在屢次與政客合作,深度涉入政治,但毫無結果之後,在1920年代,轉而致力于思想教育的啟蒙工作,用梁啟超的話說——「著實將從前迷夢的政治活動懺悔一番,相約以後決然捨棄,要為思想界盡些微力」。

《我們的政治主張》面世之後,晨報的社長「止水君」寫了一篇題為《政治主張底根本疑問》的社論來駁斥,文章重申了新文化運動的宗旨——「先社會改革,後政治改革」:

「政治是為社會而發展的,同時,又要待社會而發展。社會方面底工作,比政治方面更重要些;而且政治方面底工作不能單獨進行,同時還要靠社會方面底工作做基礎。」

有著相似觀點的,還有天津的有教會背景的《益世報》,該報刊登題為《好政治》的社論,批評說:

以為今日之事而不從根本教育入手,皆是廢話。以吾地大物博,歲入之豐,欲國民免去印度人民之困苦,非實施三五年以上之普及教育。實不足以語政治之事。」

《主張》署名者之一,北大教員高一涵回應了《晨報》和《益世報》的批評:

「我們不是想拋開教育事業不管,一心要想去做政治事業;只想要求一個允許或不妨害我們辦教育事業的政府。我們並不是想從政治方面『單獨進行』,把社會事業一切停止,只想要求政治事業與社會事業攜手同行。」

胡適也表達了相似的意思:

「我們這個報並不是『專』談政治的。政治不過是我們努力的一個方向。……我們當日不談政治,正是想要從思想文藝的方面替中國政治建築一個非政治的基礎。現在我們雖然因時勢的需要,不能不談政治,但我們本來的主張是仍舊不當拋棄的,我們仍舊要兼顧到思想與文藝的力一面的。」

(3)來自左翼的責難:好人主義是向惡勢力作戰的障礙

與右翼的研究系有所不同,左翼的國共兩黨,不關心社會改革與政治改革的先後次序。他們關心的,是從事政治改造的手段,究竟應該是「改良」,還是「革命」。

譬如國民黨人邵力子在《民國日報》上連續發表評論,說:

「蔡、胡諸先生以好人自命清高為中國政局敗壞的重要原因,誠然。但我認為還該說得明白一點。所謂『好人自命清高』,應改為『自命好人者不敢革命』才對。即如蔡、胡諸先生所講民國初元以後的情形,就是好人跑的跑了,退隱的退隱了。但那時候好人為什麼要跑,不(正)是因為討袁軍的失敗,而國民多數都反對革命,竟沒有人繼起嗎?『好人』的界說是最難定的。指有學識的階級嗎?熊希齡、梁啟超.湯化龍、林長民等,那時正揎拳奮臂,贊助袁世凱副署那破壞國會的命令咧。自命好人者自己既不敢革命,又要罵別人革命者為暴徒,真的『好人』要不跑也不能啊!蔡先生自己不就是跑的一個嗎?跑的是不得已,不肯革命的是真懦怯,這是必須辨別清楚的。往事不說,眼前要實現『好政府』,我以為還非經過革命不可,還非自命好人的都起來革命或贊助革命不可。不破壞,不能建設,本是很淺明的理;蔡、胡諸先生是希望好人共同來建設,我卻希望好人先共同來破壞。蔡、胡諸先生全文不提及「革命」的字樣,也不提及實際上革命的方法,只以有『決戰的輿論』為止,我認為這樣決不能達到『好政府實現』的目的。這是根本上要和諸先生商榷的地方。」

這年的6月15日,陳獨秀借著對《我們的政治主張》的批判,也起草也一份「對時局的主張」:

「好政府主義者諸君呵!你們剛才發出「努力」、「奮鬥」、「向惡勢力作戰」的呼聲,北京城裡僅僅去了一個徐世昌,你們馬上就電阻北伐軍。據中外古今革命史上的教訓,你們這種妥協的和平主義,小資產階級的和平主義,正都是『努力』、『奮鬥』、『向惡勢力作戰』的障礙物。軍閥勢力之下能實現你們所謂好政府的涵義嗎?你們觀察現時京、津、保的空氣,能實現你們政治改革的三個基本原則和六個具體主張嗎?清室倒了,統一黨章炳麟等便急急主張和袁世凱妥協,反對繼續戰爭;袁世凱死了,進步黨梁啟超等便急急主張和段祺瑞妥協,反對繼續戰爭,結果都造成了反動的變亂。你們(小資產階級的和平主義)又那能不蹈此覆轍!」

胡適沒有回應邵力子。只回復了來自陳獨秀等人的責難:

「我們並不菲薄你們的理想的主張,你們也不必菲薄我們的最低限度的主張。如果我們的最低限度做不到時,你們的理想主義也決不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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