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二十三歲生日

（一）

有一年生日快要結束的時候一通朋友的電話都沒接到，微信簡訊都沒有，我在家裡含淚刷著附近的人。

「叮叮」兩聲，大牛發來的微信：生日快樂呀，矮子。

我回：媽的，老子生日都要過了你才想起來。

大牛回：快出來，我記著呢。

我想哭：就你啊？

大牛的電話打過來：「快點快點，來不及了，十分鐘到鐵姨炸串這來。」

我急忙穿上衣服飛奔出去。剛一進屋崔智障和晴子一邊站一個，手裡拿著可樂拚命晃滿氣兒以後朝我狂噴。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黑仔和抓毛手裡拿著不知道是殺蟲劑還是空氣清新劑又是一頓狂噴。甜甜余雨緊隨其後，啪啪啪啪啪啪，幾個拉炮炸我一頭。

一同狂轟亂炸終於結束，我掉了半管血，大牛掏著口袋朝我走過來，我心一顫：「媽的，還來？」

大牛笑眯眯地看著我，拿著紙巾幫我擦臉。我心裡想著，還算有點人性，性字還沒想出來，大牛不知道從哪接到手裡一塊蛋糕，正中臉心。

一套連招，絲兒血帶走，Over。

我蹲在地上，蒼天啊，這是生日嗎？為什麼要這樣對一個過生日的人啊？

我一臉奶油，睜不開眼睛說：「禮物沒有，蛋糕也沒了，都是啥朋友啊這？」

幾個人在旁邊笑成傻逼，晴子突然拍拍大牛：「快快，時間要到了。」

大牛轉身去後廚房，不一會兒端了一個大的，完整的蛋糕上來，上面就插了一根蠟燭。

「生日快樂！」幾個人大喊。

「我們都記著呢！」

「還有一分鐘結束，時間剛好！」

「快快快，快許願，沒時間了！」

「沒禮物啦，我們給你包個串攤。」

「有錢，今天隨便吃。」

「......」

我已經記不得那一個生日我們究竟發生了什麼，也說不定更多的記憶是我憑空捏造，但那一群十幾歲的少年少女們，在彼此貧瘠的青春里撒的野，耍的潑，我一直記得。那是千金不比的禮物，那是我彌足珍貴的紀念。即便多年過去，我們各奔東西，還是如此。

（二）

今年是我來加拿大的第二年，也是我一個人在這裡過的第二個生日。

想起去年剛來的時候英語講的稀巴爛，生日那天買了一個冰激凌，店員問我一還是二，我以為是一個口味還是兩個口味，說了二，結果店員遞給我兩大碗冰激凌。我一個坐在角落，差點吃出糖尿病。

一年如一秋，今天晃晃悠悠又逛到那家冰激凌店，索性就進去了。沒想到連店員都沒換，還是那個伊朗姑娘，也說不定是中東的。

我說：「認識我嗎？」

妹子說：「不認識。」

我說：「你再想想。」

妹子說：「我真不認識。」

我在吧台拖著下巴想了想：「那給我來個冰激凌吧，草莓和菠蘿的。」

「一個還是兩個？」店員問我。

「哎呀，一杯，兩個口味。」

她遞給我以後站在原地沒走，繼續弓著腰托著下巴，她看我：「還有事嗎？」

「沒事不能和你聊聊嗎？」我說。

「我在上班呢。」

「你看這除了我，還有人嗎。」

「好像沒有。」

「有男朋友嗎？」我問。

「別泡我，沒結果。」

哎，現在的世道，妞都不好泡了。我拿著冰激凌到角落裡坐著吃，不一會兒她也拿了一個冰激凌坐過來。

「你不是上班呢嗎？」我說。

「你看這除了你，還有別人嗎？」她問我。

「好像沒有。」

「這次怎麼不點兩份了？」她說。

「你記得我？」我心裡暗自一聲卧槽。

「誰大冬天的一個人抱著兩碗冰激凌吃啊？」她也吃著冰激凌。

這姑娘記性還真挺好，可能是我帥的讓人過目不忘吧，真是帥哥的苦惱。我正想著呢，姑娘回吧台拿了個店裡LOGO的小鑰匙扣給我說：「生日快樂。」

我眼睛瞪的溜圓：「你怎麼知道的？」

「秘密。」她說完以後又回到吧台繼續工作。

我盯著鑰匙鏈想了好久，想不出來為什麼。回到家以後掏口袋看見去年被忽悠辦的會員卡。媽的，難怪。

哎，算了，一個會員卡，換個鑰匙鏈再加一句生日快樂，也值了。

（三）

出國前我一度幻想了很久國外的生活，洋酒泳池，洋妞party，最好還有個女朋友一起生活，這可真好。

可事實上沒有洋酒和泳池，如果越南人算是洋妞的話，我倒是有幾個這樣的同學。女朋友啊，身邊的期待成了赤道另一端的想像，用盡全力和歡呼燃燒了一段感情也要落得一個難堪。反正也習慣了一個人生活了。這沒什麼的。

去年生日的時候我說要拼，也要開心，但是我才發現，開心很難，拼來拼去，也還是不過如此，那還是就這樣吧。一年又一年，說是沒什麼長進，但越來越青的胡茬，還有那些失眠夜裡的酒瓶和煙蒂提醒我，越來越大了。

上次回國的時候我除了紋了一條花臂，還紋了另一處，是「克己」兩個字。意思是時刻提醒自己，剋制自己。因為年紀越來越大了，該懂的也要越來越多了，再也不是那個十八歲莽撞無知，又一腔熱血少年了，但其實我真的很想他。

這一年裡我真的長大很多，學會了從前那些拼了命也記不住的英文文法和單詞，做的飯菜也應該足夠開一家餐館，明白了從前在家每天聽的嘮叨其實是這世上最好的關心，還有，我真的成熟了。

這一年裡我從兩萬粉絲到十七萬，我寫的東西真的開始有人看，有人喜歡。也學會了拍片子，剪片子，要是以後能有幸把我的故事拍成影片，那就太棒了。

曾經我說希望自己能在二十五歲以前出一本自己的書，一本沒有商業，沒有利益，全部都是我想寫的，真真正正屬於我自己的書，在今年也做到了。可能就在夏天吧。

這一年的生日沒有什麼願望，也和往常無異，生日的願望通常都不會實現的，就不許了。不知道未來在哪，做什麼，想不出三十歲後是否達成理想，不知道多年的老友還會不會在身邊一起兜風吹牛，喝酒撒潑。但是都沒關係的，以後的事，睡醒再說。

只是希望如果可以，在這青春最後的小尾巴還能當個傻子，還能為愛拚命，做想做的事，留少一點的遺憾，這樣也就不枉此生。

禿鷲飛越山崗，鯨魚潛入海底，思念像巨浪，撞著山丘，滴水也能穿石。想多年後還能有你在身邊，想我還是你記憶里最初的少年。季節更替，風花雪月，還如此。

寫在二十三歲生日，生日快樂

2018.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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