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劉胡蘭待字閨中的歲月
【郭松民按】
去年夏天,我前往劉胡蘭烈士的故鄉山西省文水縣雲周西村,瞻仰了劉胡蘭烈士墓,並在「獨立評論員郭松民」微信公號上撰寫了紀念劉胡蘭烈士的文章,也因此和烈士的親屬建立了聯繫。
不久前,我收到了劉胡蘭烈士的外甥女司承志同志發來的《姐姐劉胡蘭待字閨中的歲月》一文。司承志同志的母親劉愛蘭是劉胡蘭烈士唯一一母同胞的妹妹,從小和劉胡蘭相依為命,一起長大。這篇文章披露了劉胡蘭犧牲前後的一些細節,使烈士形象更加豐滿。
作為波瀾壯闊的中國革命在文化和社會生活方面的一個積極後果,即便在封建意識最為濃厚的中國農村,年輕女性也開始反抗包辦婚姻,打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枷鎖,自由追求自己的幸福。劉胡蘭既是革命的積极參与者,也是革命的受益者,如果她不是被階級敵人殘忍殺害,幸福美好的生活已經在她面前含笑等待。
烈士已經為革命灑盡了鮮血,作為後死者,今天我們的使命是反擊歷史虛無主義,保衛革命的榮譽和成果,不能讓一些人不問西東,肆意遮蔽和黑化革命,不能讓閻匪大鬍子連長在鍘刀之後,化身為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女作家,再用文化的方式對革命者進行軟@@埋。只有這樣,才對得起烈士的在天之靈。
姐姐劉胡蘭待字閨中的歲月
劉愛蘭口授 司承志執筆
姐姐胡蘭子一直是奶奶的掌上明珠,十二歲時頭頂已經長的和身高一米七的奶奶眉尖平齊,儼然是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姐姐長相端莊周正,模樣大方清純,人又勤快懂事。我跟在姐姐身後總能看到大人們對姐姐喜愛的眼神。
我們村子不大,但是農村裡十里、八里的親戚都是連成片的,各家七大姑八大姨已經把姐姐的好名聲傳到了方圓幾十里,還是小姑娘時的姐姐已經被熱心的大嬸大娘盯上,不停的到奶奶那裡套近乎想和奶奶開口提親,奶奶總是樂呵呵的擋了回去:「俺家富蘭子還小,俺可捨不得。」
本文口述者,劉胡蘭唯一的一母同胞妹妹劉愛蘭
一九四五年夏天姐姐從家裡偷跑了出去,到十幾里外的貫家堡村參加了共產黨組織的婦女培訓班。奶奶知道了這個消息像挖了她老人家的心肝,在家裡哭天抹淚到半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催著爹爹推著獨輪車趕到貫家堡,找到培訓班領導,哭喊著要找姐姐,結果姐姐就是躲著不出來見奶奶,在負責培訓班的幹部呂雪梅大姐好言相勸下,連姐姐面也沒見到的奶奶只好又讓爹爹把她推回家裡。為這事奶奶可沒少難過,在姐姐培訓的三個月期間;奶奶每天都少不了嘮叨幾句:「這個女女不要也罷,嫁個人家了事。」話說出來了,打探消息的,上門提親的瞅著機會來了不少,奶奶照樣放給人家一句話:「我捨不得,俺還留著她給俺養老送終呢!」奶奶遲遲不給姐姐定親惹得想給提親的人家提心弔膽,生怕那天誰家把姐姐領走了。
我跟在在姐姐身後看她忙著支援前線打鬼子,忙著做軍鞋,忙著籌軍糧,忙著接待隊伍吃、住;忙著給傷員洗衣換藥,姐姐已經沒時間理會奶奶的嘮叨。每當姐姐回到家裡推開院門甜甜地叫一聲:「奶奶,我回來了!」奶奶就早已喜笑顏開了,哪還有心思再嘮叨姐姐。在我們家裡奶奶和我一直就是把姐姐當成命根子來對待。
一九四六年正月;從小拉扯我們長大的奶奶因為得了疾病無錢就醫,留戀地看著我們姐妹倆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那是我和姐姐最痛苦的日子。我4歲那年和姐姐失去母親時還有奶奶做依靠,而這次再失去奶奶就再沒了依靠,我們姐妹倆在西屋的炕上蓋著被子流了一晚上眼淚;姐姐緊緊地抱著我,安慰我:「不怕,還有姐姐呢!」
奶奶去世的那一年姐姐按我們家鄉的說法已經是十五歲了,我也已經十二歲。
奶奶的喪事辦完,我和姐姐的鞋上蒙著的白布還沒有揭下來,家裡就發生了一件我們姐妹倆意想不到的事情。
三月的一天姐姐從大門外面回來,沒進我們的小屋;直接登登地跑到爹爹的屋子裡,問爹爹是不是給她定了門親?爹爹黑著個臉蹲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就是吧嗒吧嗒的抽煙;姐姐知道俺爹的脾氣越問越不說。姐姐就上到炕上,從炕几几里取出幾樣東西,又找出個包袱皮把東西包好,提起來就出了門。我跟在姐姐身後,要和姐姐一起去。到了大門口姐姐對我說:「你還小,這個事你跟著不好。回去吧。」
2018年1月12日,本文作者司承志(中間手持白花者)在劉胡蘭的紀念儀式上。
在家裡干著急的我不知姐姐出了什麼事,心裡七上八下坐在屋裡等姐姐。不一會就聽到街門有響聲。我立即撲過去開門,看到姐姐空手回來了,看看院子沒人就拉我來到了我們姐妹倆住的西屋,她端起鍋台上的碗,咕嘟嘟喝了幾口水告訴我:「爹爹把我訂給了西頭陳德令家,我不知道這件事,陳德令也不知道這件事;我給人家把定婚禮退了。」聽了姐姐的話我氣不打一處來,急急跑到上房去問爹爹為啥把姐姐訂給了人家?爹爹還在原地蹲著沒起來,聽我一句接一句的說個不停,他只顧悶頭抽煙就是不吭氣。我越說越氣最後乾脆大哭起來,嘴裡大喊爹爹沒良心:「奶奶一去世就打髮姐姐出嫁,欺負我們沒有親娘的姐妹倆。」我越說越委屈嘴上也沒了把門的直接就戳爹爹的心窩子:「我奶奶離世時就把自己手上戴的銀戒指給了姐姐,這就是給了姐姐奶奶在世時的權利,讓姐姐有權利給自己做主。奶奶沒有交給你戒指,你就該想想為啥。」我看到爹爹眼裡有了淚花,還想說下去時;姐姐進屋扯扯我的衣袖,示意我不要再說下去。她看著蹲在地上的爹爹說:「爹,我把人家的彩禮退了,以後這事就算結束了。爹爹您就別生氣啦,愛蘭子小,我說她。
陳徳令
從那以後我變得驚慌起來,睡夢都怕姐姐跟上不知哪來的婆家走了。
奶奶離開我們的那一年冬天特別陰冷,寒風直往骨縫裡鑽。
過了三月天氣漸漸暖和了。四月的一天,我在院門外看雞,看到街北頭白家嬸嬸沖我招手,走過去嬸嬸愛憐的摸摸我的頭,又拽拽我的衣服,上下打量我一會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看我不吭氣就說:「可憐的女女,沒了親娘,這下又沒了奶奶,就到嬸嬸家去過吧。」我驚奇的望著她,腦海里出現了白梅哥哥和白竹哥哥,他家弟兄三個,還有一個最小我還不熟悉。這個白嬸嬸要做什麼?白嬸嬸接著說:「二女女,去叫你姐姐來我家一趟。」
晚上姐姐回來我就一五一十倒豆子似的講給姐姐聽,姐姐也不說話,我們姐妹倆躺在被窩裡,我緊緊地抱著姐姐;搖著姐姐讓她說話,黑暗中姐姐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緊緊地摟著我。我感到姐姐的眼淚滴在我臉上,就伸出手來幫姐姐擦眼淚,不敢再問下去,後來困惑了一天的我就沉沉睡去。
白梅小名叫元則,比姐姐大三歲,家裡生活條件在村裡算中等,白梅哥哥機靈,聰明,識數認字,人品,人樣都不錯,是村裡數的上的好小伙。
白梅
過去有句老話叫:「好女不出村」。村裡的小夥子們早就暗暗較勁。大家都暗地裡比來比去看看誰家能說上姐姐胡蘭子這門好親事。看看誰家那個後生能和胡蘭子訂上親,那就是家裡燒上高香了。少年無知的我不懂事,就怕誰家搶走了姐姐,每天如臨大敵的跟著姐姐,晚上還要一遍遍地問尋姐姐有沒有被人訂了親?在我這裡姐姐就是我的命根子。
自從我給給姐姐傳了話以後,姐姐就變成了一個悶葫蘆;無論我怎樣軟纏硬磨,撒嬌耍賴,姐姐就是一句話不講,急的我天天腦門子冒汗。姐姐看我眼淚汪汪的樣子,實在是可憐我,她認真的看著我,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地說:「姐姐永遠不會離開你,走到那裡都會帶著你。」有了這句話我惶惶不可終日的心情也漸漸平復了一些。
脫了棉襖就到了四月底,一天姐姐和當時的區婦聯主任呂雪梅大姐來到我家的小西屋裡。姐姐撩開門帘讓我到街門外面看著門子。我看著雪梅大姐來了就抱著大姐的胳膊不肯離開,愣愣的說:「雪梅姐您一定不要讓我姐姐嫁到別人家,我不讓。」一句話喚醒了雪梅姐姐,她摸著我的頭對姐姐說:「白梅家的親事你退了嗎?姐姐說,既然白梅在敵占區學徒,身份不明朗,我就退了。我的婚事不急。」聽到姐姐這麼說我也就放心的到大門外看門門去了。
一九四六年是忙碌的一年,奶奶的離世使我變得機靈,小心起來,也更加關心姐姐的去向,每時每刻都惦記著姐姐。村子裡也是格外的不平靜,一會進八路,一會進勾子軍,姐姐更加的繁忙,每天很晚才回來。
九月莊稼熟了,棗子紅了;村裡村外一片豐收的景象。雖然年年戰事不斷,庄稼人還是要秋收、要討生活、要活命;家家戶戶都在忙莊稼地里的事物。
這時候村裡來了一隊養傷的八路軍,他們住在村東頭,姐姐每天要去那裡給傷員們換藥、清洗紗布、送菜送糧。我跟著姐姐去過那個小院幾次,走到門口看到姐姐忙前忙後不理我,我就走開了。在我們家裡從小姐姐就什麼都會幹,而我什麼都不會幹,奶奶和姐姐都說我小么,一邊玩去吧;小時候的我從來都認為姐姐就是幹活的,我就是什麼都不幹的。
一次姐姐去鄰村的大象鎮開會,太陽落山了姐姐還沒回來。我跑到村外站在村西頭的土堰上等姐姐;天擦黑時看到姐姐和一個人老遠向我走來;近了看清楚是連長王本固,他們倆有說有笑的樣子讓我好不開心,我噘著嘴看著姐姐,姐姐笑著說:「怎麼了,誰還敢冷落了愛蘭子?是誰讓我妹妹的嘴噘了這麼高?」王連長笑著說:「二女女長大哩,等姐姐都等到村頭了!」我不高興的瞪他一眼,拉起姐姐就往家走。
聽姐姐的小夥伴玉蘭姐姐說過,這個養傷病的八路軍王本固15歲就參軍打日本鬼子,從河北老家轉戰南北從未回過家,也沒離開過部隊;一直在部隊扛槍打仗,這次到村裡養傷,吃的都是老鄉做的飯,他感到就像回到了家一樣心裡總是暖洋洋的。玉蘭姐姐還和金仙姐姐說,王連長最喜歡胡蘭子做的擀尖尖面,他能吃三老碗。姐姐們笑著、說著,好不開心。
一天下午玉蘭姐姐,金仙姐姐還有白梅哥哥,占兒哥哥一群小夥伴在我家門口等姐姐。我知道白梅哥哥因為姐姐對他在敵占區當學徒的事情說不清才退的親事。白梅哥哥聽到這個消息就一賭氣就跑回到了村裡,參加了農救會。
大家等了一會,姐姐就從外面回來了;姐姐走的滿頭大汗,熱的脫下了外套,搭在肩膀上。
看到姐姐回來了,大家一擁而上和姐姐一起往村裡的八路軍聯絡站走去。我想到到姐姐還沒有吃飯,就跟在後面想把姐姐拉回來。
大家說說笑笑往前走時,白梅哥哥從後面趕到頭裡,攔住走在前面被大家簇擁著的姐姐大聲說:「呂雪梅說了,你和王本固到南安辦事形影不離,晚上也在一起啊?」他這麼一問大家都停住楞在了那裡。姐姐滿臉通紅的看著他說:「你說的這話啥意思?走!現在咱就去找呂雪梅去,我就不相信還有人說這話。」
一伙人來到了聯絡站的院子,正對著大門的門是關著的,姐姐推開門,我們都看到呂雪梅大姐坐在炕頭和兩個人說話。姐姐從肩上扯下衣服,用力甩向雪梅大姐,雪梅大姐舉手抓住衣服,看著姐姐,姐姐大聲說:「我和王連長出去執行任務一天,這你都是知道的,那天趕太陽落山前就回來了,是不是這麼回事?」雪梅大姐趕緊說:「對啊。」聽了這句話大家就鴉雀無聲了。
平時姐姐在小夥伴跟前從沒發過這麼大火,而且姐姐現在的樣子還面紅耳赤的好嚇人,這次的發火對象又是我們最尊敬的大姐呂雪梅。我完全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轉身就往家跑去。回到家裡我一頭鑽進我和姐姐的小西屋。在這個我和姐姐共同居住的小屋子裡,我可以躲避一切風雨。今天姐姐那麼生氣,我也不高興,我知道如果我問姐姐,她也一定不會告訴我原因,事情在我眼前就這麼過去了。
經歷了這些事以後,我感到姐姐對王連長非常的敬佩,有啥工作上的事就直接找王連長商量,在家裡姐姐有意無意中就會提到王連長的名字,有時候說到一些小事,她也會把事情和王連長聯繫起來:「王本固連長說咱們村沒有他們老家那個村子大。」其實當時我們只是說村裡各家都有棗樹的事,這些姐姐時常脫口而出的話讓我有了警覺,我怎麼是越來越感到姐姐關心連長王本固比關心我還多呢?
終於有一天王本固連長來到了我們家裡的小院子,走入了我們家的上房,坐在了我們家的上席。那天爹爹陪他喝了白酒,吃了我們家的大蔥豬肉餃子。這一天姐姐臉上帶著笑意,我的臉上滿面愁容;一個我最不願接受的事實出現了,王本固留下了三樣定親禮物,我的爹爹收下啦!從此姐姐就是有主的姑娘了,也就是有了婆家了。這也是農村幾百年來約定俗成的規矩,訂了親和現在領了結婚證一樣就是契約。
秋涼一過寒冬就要來啦,村裡的傷病員也要進山找大部隊去了。連長王本固帶著養好傷的戰士們離開了村子。
王本固連長走了以後姐姐的臉上很少出現笑容,我也看著姐姐漸漸嚴肅的神情提心弔膽起來。臘月里姐姐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直到一九四七年一月十二日那天姐姐被國民黨殘酷的殺害,花季的姐姐把美好的生命獻給了共產黨的偉大事業。
我終生忘不了1947年1月12日那一天,國民黨軍隊大肆屠殺老百姓留下遍地鮮血逃回了大象鎮,被殺害的老百姓都陸續被親人掩埋,最後剩下年齡最大的老人陳樹榮無人掩埋,我的姐姐劉胡蘭也躺在雪地上二天沒被掩埋。後來是本村的石六兒家把我姐姐抬去和當時犧牲的石六兒一起安葬了。這對於我一個年齡只有12歲的小姑娘簡直就是天崩地裂的災難;我知道姐姐委屈,但是我喊天不應,喊地不靈,眼睜睜地看著姐姐被殺害,又看著姐姐犧牲後被任人擺布地和別的男人葬在一起。那時的我形同殭屍,只恨不能和姐姐一起去死。
姐姐犧牲後一周就有武工隊回來給姐姐報仇,三月部隊打回雲周西,連長王本固也在其中,他氣憤地摔東西,怒吼著,像一頭怒獅;不和任何人說話,痛不欲生的情景讓天地動容。
那天部隊一進村他立即了解了情況,就來到我們家,他滿臉黑青,手上青筋外露緊緊地扶著腰間的手槍,追問爹爹:「去年底我離開雲周西,在你家喝的酒,吃的餃子,給您老送了石頭眼鏡,軍用毛毯和一支鋼筆,你們家收了彩禮就是定了親,按照民俗胡蘭子已經是我的人,你們為什麼還要讓她和別的男人埋在一起,我要把胡蘭子重新安葬。」可是我那老實的爹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就把王本固的物件退給了他,任王本固怎樣臉紅脖子粗的怒吼,我爹爹就是一句話也不說,氣的王連長頭上的青筋蹦老高,他狂吼著:「這條軍毯就該裹在胡蘭子身上給她擋擋寒,胡蘭子躺在雪地里兩天你們就不心痛嗎?他氣火攻心,含淚哽咽著衝出了我家的大門。
看到王本固連長悲痛欲絕,而他對姐姐身後事又無力插手;握著拳頭跑回部隊,我的心也如刀割。姐姐已經不能復生,但是姐姐還和一個不應該同丘的男人葬在一起,我知道這是姐姐堅決不願意的!
和王本固一起來的還有大量部隊上的同志、首長,也來了大批的記者;他們來來往往地到上房找爹爹詢問情況,這些人都是穿軍裝的八路軍幹部、戰士,還有不穿軍裝的地方幹部,他們就是問姐姐犧牲的情景,還有就是慰問家屬,爹爹屋裡擺滿了慰問品。我也不認識他們誰管我姐姐的事情。看到沒有人注意到我這個小姑娘,我就坐在門口大哭起來,一天兩天的哭下去,惹得四鄰鄉親都掉眼淚,採訪經常被我的哭聲打斷。我的日夜啼哭讓村民們懷疑我姐姐附體在我身上,他們認為姐姐跑來伸冤,委屈窩囊不肯安息。村裡的婦女、大娘、嬸嬸看著轟轟烈烈的人群和日夜哀嚎的我也恐慌了起來。她們都圍著我,安慰我、同情我,一時村裡關於胡蘭子在愛蘭子身上附體的猜測越傳越大,越傳越神奇,彷彿姐姐就在眼前,就在村裡,久久不肯離去。
最後這個事驚動了區委,區長王賢禮和縣裡李副縣長做了彙報,李副縣長又彙報給縣委書記王時。最後縣裡決定,由縣委辦公室主任石德義主持給姐姐移陵。
那是給姐姐第一次移陵,參加移陵的幹部老鄉特別多;我只記得陳德令六哥拉著我的胳膊,我扶著姐姐的棺木,從人家石六兒的墳里把姐姐移出來,我和爹爹把姐姐全身上下安放好,又給姐姐穿戴整齊。最後把姐姐一個人埋在了村子東南頭的田野里,我爺爺奶奶的祖墳是在村子西北頭的田野里。
犧牲後的姐姐既沒進婆家,也不能回娘家;她和我們的奶奶、母親在村子的兩個對角遙遙相望。2016年夏天我和我的女兒去我家老祖墳上看望我的母親,母親的骨血一直沒有和父親合葬,她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祖墳的一偶。連堆黃土都沒有,只有不遠處一課大柳樹斜著身子向東南方向倒去,這棵奇特的樹在村子外邊老遠就能看到;她枝繁葉茂樹榦筆直的傾斜著,迎風而立。我的女兒一定堅持說那是她的外祖母和太外祖母倒向姨媽的身軀;七十多年了,她們娘仨就這麼一個在東南二個在西北日夜相望。
姐姐安葬以後疲憊的我不吃不喝、昏昏沉沉地睡了三天三夜,。我知道如果母親還在世、如果奶奶還在世、如果姐姐還在世、苦命的我就會有溫暖和安慰,可是她們都走了。
姐姐走後我們家的小院子里鴉雀無聲,院子上空和大樹上飛鳥不落。我知道姐姐就是這小院子里的金鳳凰,這隻金鳳凰飛走了,她為了理想、為了信念、為了鄉親們過上好日子獻出了自己的一切;留下空空的小院子現在已經無緣再見故人。
在我們家鄉一帶有個鄉俗,姐姐不在了的婚約應該由妹妹來續。
姐姐犧牲後,爹爹曾經問過我這個問題,我沉默不語;這個事情應該是姐姐為我做主,姐姐走了,我面對災難已經不會選擇;那個時候一切事情都突如其來,好像一股滾滾洪流猛烈地推向我,我彷彿喪失了思考和選擇的能力,被洪流衝撞著、夾擊著,不可自拔。
一九四八年十月底,解放太原戰役的戰鬥中王本固作戰英勇,立了大功,提升為第一野戰軍第十二團的團長,他騎著大馬一路奔跑,又回到了雲周西看望我的姐姐。陰差陽錯的是我剛剛被彭德懷司令員的一封電報招到司令部下屬的戰鬥劇社,穿上軍裝成了一名文工團員。正在每天演出話劇《劉胡蘭》。
後來是聽姐姐的小姐妹玉蘭姐姐告訴我,王本固到我家再次是為我求親,我父親說我年齡還小,沒有答應人家。王本固團長就在那次下狠心領走了我們雲周西村的一位姑娘,兩個人一直白頭到老。
其實從王本固和我姐姐訂婚那天起,在我心裡他一直就是我姐夫。
中間老者為劉胡蘭的父親劉景謙,手裡抱著外孫女司承志。右側劉愛蘭,左側為劉愛蘭的丈夫司晨光。
姐姐來到這個世界上,一共擁有十六個花季年歲,在村民眼裡她是那麼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子。她如果安心居家一定會有一個清凈的歸舍,她也會是一個相夫教子的賢妻良母。如果她不是為了保護人民群眾光榮犧牲,她也會和戰友加戀人的王本固一起共同組建一個幸福的港灣。我的姐姐是一個有能力、有膽識、有智慧的優秀女子;她的家庭一定會溫馨、美滿。
現在雖然姐姐大義凜然的犧牲了,她的美麗善良,她的勇敢堅貞;她的不屈不撓;她的敢做敢為永遠被人們傳頌。祖國人民認可她:「生的偉大,死的光榮」!她的熱血已經澆灌出了美麗的花朵;開在了幾代少年和青年的心中,花朵鮮艷奪目永遠不敗。
今天又逢姐姐的忌日,我為姐姐焚燃一枝心香,合掌閉目;願天國的姐姐安詳。
在姐姐的忌日我還要告訴熱愛姐姐的人們,我一生敬仰我的姐姐劉胡蘭,她是我熱愛的姐姐,我一生為她驕傲自豪。
2018年1月12日深夜,於雲周西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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