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映古今的「曲陽石雕」，風華數千年

最新 01-29

博物館五代軍閥王處直墓出土的彩繪浮雕《散樂圖》《奉侍圖》，堪稱古代曲陽石雕的藝術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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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本無言，是能工巧匠給它們賦予了語言，賦予了韻味；

石本無意，是能工巧匠營造了意境，豐富了內涵；

石本無魂，是能工巧匠締造了它們的生命，並注入靈魂。

曲陽石雕，不僅是一種精雕細刻的傳統技藝，更是一種精誠所至的工匠精神

王處直墓彩繪浮雕《散樂圖》

河北博物院《曲陽石雕》陳列廳，展示了130餘件古代石雕，均為獨一無二的精品。其中，大量精美的佛教造像，散發著神秘的氣息。與之風格迥異的是，五代軍閥王處直墓出土的一組漢白玉彩繪浮雕，均為世俗生活題材，集雕刻、繪畫於一體，寫實生動刻劃傳神，藝術水平極高。更為難得的是，彩繪浮雕《散樂圖》《奉侍圖》，是目前發現唯一用整塊漢白玉表現伎樂宴飲題材的國寶級文物。

河北博物院《曲陽石雕》陳列廳

彩繪浮雕《散樂圖》《奉侍圖》中，女子的體態、服飾、髮式、妝容，皆有「晚唐遺風」。所有女性形象，無一不是面部圓潤，豐滿秀麗，其整體形貌，極有傳世名畫《簪花仕女圖》的人物神韻，體現了當時人們崇尚豐肥濃麗的審美觀，也反映了當時社會的繁榮與富足。

王處直墓彩繪浮雕《奉侍圖》

隋唐是中國封建社會的鼎盛時期，國力強盛、文化繁榮，寬鬆開放，對婦女的束縛相對較少，女性之美相應地呈現出雍榮華貴景象。唐及五代女子，以豐腴體態為美，加上高聳的髮髻，飄揚的披帛，顯得華麗大方，充分體現了「盛唐氣象」的女性之美。

唐及五代時期的女性，著裝極其自由，寬袖窄袖，華服胡服，女裝男裝，皆從其便。《散樂圖》最前面的一位女子，就身穿男裝，手持一根結有彩帶的長桿，擔任樂隊的引導者。

這一時期，女子妝容有「元和妝」之稱，據白居易詩中描述：「……雙眉畫作八字低。妍媸黑白失本能，妝成盡似含悲啼」——兩幅石雕中，人物高而上揚的「八字眉」、似含悲啼的面容，與「元和妝」十分吻合。

彩繪浮雕《散樂圖》（局部）

彩繪浮雕《散樂圖》中共有15人，伎樂12人。她們面朝右方站立，分前後兩排，每人手持一件樂器，有箜篌、箏、曲頸琵琶、拍板、鼓、笙、方響、橫笛等。位於前列居中彈奏曲頸琵琶的樂伎，髮髻梳法相比其他樂伎更為繁雜一些，是樂團的主要演奏者。旁邊兩位身材矮小的人，正做出伴舞的姿態。

彩繪浮雕《散樂圖》（局部）

《散樂圖》中，擂鼓者雙臂揮舞，彈擊者優雅從容，吹奏者鼓腮專註……所有演奏者，似乎正按同一節奏動作，使人觀之如聞其聲，身臨其境，我們彷彿看到一場家庭音樂會正在熱鬧而有序地進行。

作為與之相呼應的「姊妹篇」，《奉侍圖》則表現了一群盛裝持物的侍女，皆身姿前傾，作待命狀。她們有的端杯執盤，有的抱盒持扇，或靜默，或顧盼，似乎隨時聽候主人召喚。

由於在墓中被水土浸泡多年，彩繪浮雕《奉侍圖》與《散樂圖》一樣，出土時都失去了最初的艷麗。但是，畫面上仍有寥寥幾抹紅色，呈現出歷經滄桑的綺麗。這幾抹紅色渲染的長裙，就是「石榴裙」的真實版本。

彩繪浮雕《奉侍圖》（局部）

石榴裙，是唐代女子格外鍾情的一款服飾。據說，它色如石榴之花，穿在身上使人容光煥發。關於石榴裙的唐詩很多，如「移舟木蘭棹，行酒石榴裙」（李白）；「眉欺楊柳葉，裙妒石榴花」（白居易）；「桃花馬上石榴裙」（杜審言）等等。武則天作為唐太宗的未亡人被遣到感業寺修行時，曾以一首《如意娘》感動高宗皇帝，那句「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成為柔情似水的千古絕唱。由於石榴裙廣為流行，「石榴裙」三字逐漸轉為指代美麗女子，「拜倒在石榴裙下」也就是「拜倒在某女子的魅力之下」。讀到這些詩句，人們不禁要問：石榴裙到底什麼樣？那些身穿石榴裙的古代女子又是什麼樣呢？這兩幅彩繪石雕便是極好的答案。

彩繪浮雕《奉侍圖》（局部）

那麼，這兩件藝術珍品的主人是誰？又是在哪裡發現的呢？

彩繪浮雕《散樂圖》《奉侍圖》，1994年出土於河北曲陽王處直墓。王處直是唐末、五代早期的義武軍節度使。

王處直墓彩繪武士浮雕（國家博物館藏）

另外，該墓還出土了石雕武士、十二生肖等幾組彩繪浮雕。在這裡，既有氣勢威嚴的武士守護，又有奴僕成群的侍候供奉，還有歌舞演出的奢華享受，可見墓主人生前的顯赫。

王處直墓志銘（局部）

其實，唐至五代時期的墓葬有嚴格的等級制度，王處直墓的規格相當於正一品大員，但王處直只是一個地方官，並非朝中一品，他的墓為何如此豪華呢？原來，王處直有一個養子叫王都，王都為了奪取王處直的軍政大權，在王處直晚年發動了一場兵變，不但把他軟禁起來，還下令殺死了他的心腹將領和所有子孫。兩年之後，王處直憂憤而死。為了掩人耳目，王都為養父修築了這座超豪華的雙室大墓，以「彰顯」其孝心。原來，在《散樂圖》歌舞昇平的景象背後，竟然隱藏著這樣一個殘酷而血腥的故事。

王處直墓誌蓋

在唐及五代時期，乃至整個封建社會，伎樂與侍女的地位是非常卑微的。技藝高超的石雕工匠，通過對人物嘴角、眉尖、眼神的精心刻畫，將她們內心深處的惆悵與落寞，準確地傳達出來。在照相術發明之前，繪畫和雕塑是留存影像的重要手段。那麼，從這個意義上說，兩幅彩繪浮雕不是藝術虛構，而是現實生活的定格。它既是唐及五代時期女性服飾的鮮活標本，又是封建軍閥奢華生活的真實記錄，也是伎樂與侍女階層精神世界的生動寫照，更是曲陽石雕的傳世極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