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馬過河新編
其實，小馬早就決定要蹚過那條河了。雖然，這是他第一次過河。
那條小河，表面平穩如鏡而無半絲縠紋，雖非渾濁不清，但卻可見盈尺。
小馬明白，那是一條表面平靜而暗流涌動的河流，那是一條污濁間雜清澈卻已難分彼此的河流。
小馬不由地想起了古諺之語：水至清則無魚，馬至聖則無鞍。
所以，小馬佇立河邊，靜靜等待。河流本不該是清澈無穢的嗎，為何卻又看不清河流的模樣？河流的「盈尺之下」又為何物？河流蜿蜒曲折，流經高原、黃土、丘壑、山坳、森林，直至小馬面前，可是它又流往何處？
小馬又想起了黃牛的建議：勇敢地踏過去，河水很淺，深不及吾膝。黃牛高大而威猛，無懼龍鼉，不避獅虎。「勇敢地踏進去，年輕馬！什麼都不要怕！見佛殺佛，遇鬼滅鬼！」黃牛看見小馬在河邊踟躕，瞪著銅鈴般的大眼睛，惡狠狠地說道。
「不！千萬不要過！那是噩夢，那是漩渦，那是地獄之門，那是死神亡靈，那是撒旦最黑暗的魔咒！」靈巧而柔弱的小松鼠，顫著恐懼和警告，立在河邊的桑樹枝上，輕聲細語地說道。「身必安，然後舉；事必成，然後行。」小松鼠又勸誡說，然後使勁啃下一口松果，牙疼般地拒絕起來。一抹金黃色的陽光，穿過蓊鬱的枝葉，潑灑在松鼠身上，染就了一軀的金燦，放大了滿臉的猙獰。
其實，小馬早就打算要蹚過那條河流了。但它只是靜靜地站在河邊，只是靜靜地站著，臨著黃牛的慫恿，揉著松鼠的膽怯。
小馬一直在細細琢磨哲學驢易耳克里特的一句話：驢不可能同時邁進同一條河流。病萬變而葯不變，雖良醫下藥，則即便向之壽馬，今而亦為殤子矣。凡舉事必循時以動，過河必伺機而蹚，變法必因勢與化。
所以，它決定還是要邁進河裡。河裡有淤泥，有石礫，有水草，有魚有龜，有漩渦有壅沙。它蹄下一個趔趄，足下一滑，脖頸入水。但它還是蹚過了那條河。
河中央，它看見了漂浮的黃牛們的屍體和松鼠們的殘骸。
河的那邊，也有黃牛和松鼠。
一隻瘦骨嶙峋的黃牛靜卧在餘暉中，默默咀嚼乾枯的冬草。
一隻肥膩臃腫的松鼠抱著鍍金的塑料松果，站在梓林端發出冷颼颼的嘲諷。
你要想知道河流的深淺，你就得親自去蹚一蹚。小馬甩了甩身上的河水和泥沙說。
TAG:文猿書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