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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你的盛夏

路過你的盛夏

凌家女孩/著

「梁小浩哥哥,展信悅:

還剩55天。沒關係,已經可以坦然面對這一切……」

尋尋覓覓,顧伊晨好不容易在混亂的書堆中找到膠水和郵票。

粘膩的指尖隔著玻璃摩挲合影,拿過鑰匙錢包再搭上一封信,顧伊晨輕輕巧巧地拉開大門,順便聆聽身後楚英瑤優雅的二重奏:「我怎麼會生出你這麼一個混賬女兒。你怎麼就不學隔壁家梁浩,樣樣第一,乖巧孝順。哪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出去玩!玩!玩!」

「我只是出去見個朋友,別擔心。」換完鞋子,末了,顧伊晨很有禮貌地揮完手才走出去。

「這麼說話,翅膀硬了是不是。你自己說說,你什麼時候讓人省心過了?」單薄的大門阻擋了鍋鏟飛奔而來的熱情,攔不住中氣十足的女高音。

榕樹下,顧伊晨笑著走來,撫平麥子眉間的褶皺:「多笑笑,別整得跟古稀老人似的。」

「對不起,我去跟阿姨說說,你是被我硬拉出來的。」

「沒這必要,她也只是說說而已。」挽過麥子的手臂半拽半牽地拉她離開,顧伊晨刻意沒去看麥子眼裡的複雜,「習慣就好。」

「這樣對你不公平。」麥子皺眉不悅,扭身試圖回去按門鈴為顧伊晨解釋,「這回模擬考前五名,你明明就已經……」

那時候的麥子可不是那樣說她的:「顧伊晨!那個鬥志激昂的你,因為梁浩那件事,一路頹廢成什麼樣子了?你看看現在的你自己,無可救藥!」

昔日咆哮,今日溫言;彼時痛心絕望,此時憐惜期望。這些年起起伏伏,身邊的人來來去去,恍惚間顧伊晨像是走過了一場輪迴。

雨後的水窪倒映出顧伊晨沉著的側顏,鏡花水月般踏上即碎:「前五名又不等同於第一名,不是努力了就會有對等的收穫。」

男神梁浩,不是誰都可以追上他的步伐。有時候仰望,也得先佔個好位置。

這年頭,輔導書「五三」王道,無人得以撼動。

厚重的練習冊壓在臂彎里,沒多久顧伊晨懷裡卻空了。梁小浩手臂上蜿蜒凸起的勳章就這樣落入她的眼裡,不寒而慄。

長長的髮絲隨風飄起,輕輕巧巧地繞上了梁小浩衣衫上的紐扣。有一瞬間,顧伊晨以為看到了此生纏綿:「梁小浩,我想喝布丁奶茶。」

時至正午,小路里的陰涼處大多聚集著納涼的痞子。年輕氣盛的小夥子看見溫婉的女孩孤身走進小路,攥著玻璃瓶嘻哈搖晃著上前調侃尋樂子:「來來來,哥帶你去一邊涼快涼快。」

握著傘柄的手腕青筋隱約可見,傘下顧伊晨神色晦暗不明,平順的唇線緩緩彎起一個諷刺的弧度:「玩?滾!」

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顧伊晨的肩膀重重地撞在小混混的腋下。

猝不及防地倒退,吃癟的小混混變了臉,幾步上前按上顧伊晨肩膀:「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天就要你陪……啊!」

嫌惡地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人摔進一旁氣味百般的垃圾堆里,擦乾淨手的紙巾塞到小混混掛著幾根碎菜葉的黃髮里:「這樣的你,有什麼資格?」

小路里的痞子們嗤笑著對這裡指指點點。小混混惱火燃燒了理智,捉著玻璃瓶頸掙紮起身,咆哮叫囂著砸了過來。

幾個混久了的小頭兒衝過來,死死地抱住失控的小混混,厲聲喝責:「眼睛長哪兒了?這是浩哥家的小姑奶奶!」

道上傳言,寧惹浩哥笑,莫使伊晨哭。

破碎的玻璃片反射著刺目的陽光,妖艷溫熱的血花,沿著梁浩整條修長的手臂,染紅了顧伊晨單薄的衣裙,朵朵盛開在灰濛濛的水泥地。不詳的紅,割裂了顧伊晨的世界。

那年的夏天,梁浩孤身一人帶著她,扛住了一大波瘋狂前來找她報復的流氓地痞。親手將鬧事主使者送進鐵絲網高築的監獄。

周遭呻吟聲不絕,梁浩笑得風輕雲淡地慶幸布丁奶茶沒有撒漏出來。顧伊晨獃獃地看著他拿沒受傷的右手擦拭著她身上沾上的血污:「女孩子還是乾乾淨淨的好。就算別人不說,心裡多少還是會有些委屈。」

縱使顧伊晨幾乎做盡良家女孩不會觸碰的事,可她一直在身後拚命追逐的人,也是她最親的人之一在自己面前倒下。還是頭一回。

他的心疼,清清楚楚地映入她漆黑的瞳孔中。

傻傻的,不會動了。

一路前行,往事不堪回首,如煙如塵。再回首,穿過小路,顧依晨一眼看見,梁小浩捧著杯熱奶茶,皮笑肉不笑地站在幾個小混混的身後:「幾位,有什麼事嗎?」

曾被年級男神的梁浩,就在咫尺之遙,伸手可及。

用力一甩,長長的釣魚線沉入水中,埋藏了誘餌:「後來如何,又打了一場混戰?」

「哪能呢。我答應過梁小浩,不再惹事生非。要不然,梁小浩假期回來,怕是要黑著臉教訓人了。」漫長的異地讀書,短暫的假期相處,顧伊晨怎麼捨得再因不良事迹,令他們之間生了嫌隙。

「決定洗心革面了?真不像橫掃后街的顧伊晨會說的話。」

水面波紋恍惚,好似看到了那些荒唐的日子。對隔了兩三米遠頻頻側目的其他釣魚者視若無睹,顧伊晨吧唧吧唧地用力嚼著爆米花,隨手灌了一大口癍痧涼茶,濃郁的苦澀衝散了粘膩的甜,人也清醒了幾分。

這次只是一把長刀,險些廢掉梁小浩手臂。下一次會是怎樣的兇器,留下無可磨滅的傷痕?

顧伊晨倚在涼棚的木柱上,嚼著爆米花側頭笑得匪氣:「姑娘我也就一個月月有親戚準時探訪的凡人,好比一個溺水者,看著唯一求生的木板在眼前寸寸斷裂,倒不如干一開始就沒希望。」再混跡於後街,指不定哪天她會後悔。

「終於等到你明白了。」

彼此相視,手捧癍痧就當是酒杯互碰,為那年年少輕狂的自己哈哈大笑。

一旁的中年大叔驚得手抖,半空中的魚砸回了水中瞬間沒了蹤影。氣得直念「瘋子,都是瘋子」,當即收拾東西另尋釣魚台。吵吵鬧鬧的,還釣什麼魚。

年輕人,活力太盛。

笑聲慢慢低落:「伊晨,我要走了。就在下個星期。我已經被那邊的美院提前錄取。」

某些之於梁小浩、麥子和她之間的結局,縱使拖延時間,亦將必然到來。

顧伊晨對著陽光晃了晃瓶子,看不透內里。

癍痧太苦,卻是最有效的。

桶里空空蕩蕩的,烤不成全魚宴。

淺咖啡色的邊角落入墨綠的郵筒,不日將到達梁小浩手中。數了數包里餘下的票子,顧伊晨繞路進了鄰街的商場。

回到家,天色昏暗,飯香飄來。

碟碗相互碰撞,打破飯桌上壓抑的沉默:「服務員你不願意干,粗重活你又搶不過男人。現在學習不行,以後社會上混不下去才後悔。別說我沒提醒你,晚了!」

鹵得偏鹹的雞腿丟在顧伊晨的碗里,楚英瑤滿臉兇悍地瞪著沉默吃飯的顧伊晨,沒轍。

皮膚光滑不再,魚尾紋滿布滄桑,歲月的蒼老深刻眼底。

米粒一團一團地哽住她的喉嚨。在她廝混於後街之前,那個一直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楚英瑤,如今竟是被摧殘成這個模樣。

一念之差,禍害他人,不得後悔。

「吃完了趕緊去學習多考幾分。」細長竹筷,夾雜著風聲,利索地抽落,「你要是像梁浩那樣考個高分,我也就不用愁了。」

「夠了。」紅痕瞬間貫穿顧伊晨的手背,火辣辣的疼:「媽,你的女兒沒人家的兒子優秀,你很丟人。成龍成鳳的位置就那麼一個,沒錢沒權沒才能,憑什麼和別人爭?你什麼時候在意過我的感受?」

十四歲,作文大賽市二等獎;

十五歲,物理競賽省三等獎;

十六歲,中考失利,無緣與梁小浩同校;

十七歲生日前後,醫院和派出所中兩進兩出;

十八歲,模擬考前五名……

由始至終,她都不是第一名的命格,沒能取得楚英瑤渴望她成鳳的名分。

顧伊晨摔碗躲回房間里,倒在床上睜眼看著灰白的天花板,直至眼眶酸澀。

尖銳的罵聲漸漸低落,消失。最好吃的飯菜堆在顧伊晨的碗里,失了初時的溫度,冷冰冰地嗆喉,難以下咽。

血脈相連,她們都是那樣相似的個體,以尖銳激烈的方式關心著在乎的人。

飯後,顧伊晨拿出回來去商場買來的長款厚大衣,披在又準備開口發飆的楚英瑤身上:「放心,這回沒偷沒搶,用的是我這次的獎學金。」

鏡子前穿新衣的楚英瑤驚喜得手足無措,訥訥不知反應。斑白的髮根,就算衣領豎高衣領顧伊晨也無力將其遮掩。

一個女人耗盡一生培養一個孩子,這些年她欠下的,就像那因她而愁白的髮根,就算顧伊晨再怎麼努力,這輩子也沒法彌補清算。

踏出考場的那天傍晚,頭頂上肆虐了兩天的烏雲終於散去。霞光穿透雲層,像手中的布丁奶茶那般溫暖。

寥寥幾筆起伏勾勒,雪域高原的冰寒氣息撲面而來。就算身處喧囂的KFC,素白的明信片也藏不住雪域高原的通透明凈。

奔放藝術的字跡,麥子歡喜時一貫的風格:「你來,必會喜歡上雪域高原。」

陪伴她走過高考的梁小浩,有些話,顧伊晨想要在世界屋脊上對他說。

如果,還能可以……

「這是我唯一的妹妹,伊晨。伊晨,晴兒是我女朋友……」

漫長的十幾秒,瞬間摧毀了顧伊晨十幾年來構建的世界觀。下一步,她是否應該像於媽戲裡的惡毒女配,趕走這位霸佔梁小浩女友之位的陽光女孩?

捧著漸漸冰涼的布丁奶茶,顧伊晨坐了一下午,看著梁小浩與晴兒間的旁若無人,呆了一下午。

從KFC出來,晴兒已經搶著蹦噠到路口,靈活穿梭在人群中,尋找最適合打車的位置,歡樂得像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那是怎樣的一種眼神。

愉悅,無奈,擔憂,溫暖……梁小浩的視線,不曾離開過這個突然出現的晴兒身上。十幾年的青梅竹馬,顧伊晨突然很不甘心。

「你們都還沒有畢業,梁叔梁姨同意你們這樣做嗎?」說出的話潑出的水,顧伊晨瞬間後悔,卻再也收不回來。她不敢抬頭,害怕看到他驚訝厭惡的眼神。

梁浩稍稍驚訝,繼而瞭然:「她以後會是你的嫂子,你以後要有什麼事,也能多一個人罩著你。」

顧伊晨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比喝了癍痧還苦。

金秋十月,微涼,是個收穫的季節。

賓客如雲,杯酒相碰。室內喧騰喜慶,室外夜空寂靜。清涼的夜風打在臉上,吹散了微薄的酒意。

喜宴進行到高潮,顧伊晨悄悄從會場里退出,手挽高跟鞋,跟一個鄉間小孩似的,赤足走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大抵是沒見過哪個身著優雅套裝的美麗女人不顧形象地走在大街上,詫異的路人回頭率極高。只是這些目光,已不足以引起顧伊晨的半分注意。

顧伊晨看到了一間理髮店。也許,她該跟小說里的女主角學一學。

「師傅,麻煩剪個梨花頭。」

揮著理髮刀的老師傅試圖勸阻,這般柔順的長髮留著不易。只是顧伊晨意已決,老師傅嘆息一聲:「這一刀下去,可就沒了。有什麼放不下的事,也該放下了。」

梳妝鏡中的年輕女孩,剛剛實習,化著不合氣質的成熟妝容,眼角有濕潤的痕迹。

竹馬換裝娶新娘,青梅長發為誰留?

那些年少時來不及說出的話,伴著髮絲縷縷,喀嚓喀嚓地墜落在地。

自梁浩之後,顧伊晨再難尋得一個人能像他那樣,二話不說地挺身為她擋下冰寒鋒利的刀刃,無怨無悔。

無關愛情。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般純粹而又親密無間的兄妹,教人心碎。

沒有任何血緣的兄妹。

鏡中的女孩,淚痕滑過臉頰,模糊了妝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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