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五千年飲食文化:仕而優則食
學而優則仕,仕而優則食。歷朝歷代,做官者一入高幹之列,伙食往往會上一個大台階。
早年間,什麼人可以享受什麼供應,在官場上是有明文規定的。據《春秋公羊傳》記載,當時的國宴標準是:「天子九鼎,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也。」違規者就是謀逆。天子九鼎之中,置放的肉食依次為牛、羊、豬、魚、臘、腸、胃、膚(切碎的肉)、鮮魚、鮮臘。大夫的五鼎,所裝之肉則是羊、豬、魚、臘、膚。宴會所用之鼎並非炊具而是禮器,作樣子用的。開飯時要先將做好的肉食放在庭院中的鼎內,再從鼎中升於俎即切肉砧板上,然後讓侍應生在俎上將肉切割好,進奉給不同等級的吃客,由他們蘸著各種調料享用。
用現在的眼光看,即便是天子享用的九鼎之食,也實在稀鬆平常,別說沒有鮑魚燕翅,連雞鵝蝦蟹都見不著。不過對那個時代的老百姓來說,這些吃食卻是一輩子都夠不著的美味。按照孟老夫子關於「仁政」的宏偉設計,「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也就是說,遇到明君,趕上「仁政」,活到七老八十,好歹能沾點葷腥有口肉吃;如果遇不到趕不上,混到嗚呼哀哉,也還得吃齋。慘哉,慘哉!如此巨大的反差,自然使得庶民中的讀書人要千方百計往官場上擠:即便碰上昏君趕上「暴政」,好歹也能添些油水,混個肚兒圓。
即便碰上昏君趕上「暴政」,好歹也能添些油水,混個肚兒圓。
提高伙食待遇也得講究最優選擇。往九鼎上掙蹦,風險太大且有悖讀書人本性,敢發「彼可取而代之」豪言的,往往是項羽一類的武人。七鼎呢,也不好混,除非家裡有個傾城傾國的好姐姐好妹妹幫忙。於是,弄個與五鼎相伴的大夫噹噹,便成為一般文人的最高追求。西漢時的主父偃說得乾脆:「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五鼎烹耳。」主父偃最後算是實現了目標,靠著給漢武帝寫摺子得到垂青,一年之中連升四級,做到了中大夫,夠得上「五鼎」級別了。不過,他老人家有點過於急功近利,仗著皇上的恩寵整人,自己又不幹凈,受賄,於是被人告發。最終,給他「五鼎食」待遇的皇上,把他的腦袋「咔嚓」了,也算是成全了他的「五鼎烹」的初衷。可見,當官如果僅僅為了吃飯,懸。
主父偃時代的「五鼎食」,其實只是一種比喻。因為當時的飲宴已經不太聽說弄上一大堆鼎壯門面的事情。其中原因大約有三。一是手續太煩瑣,一道菜老得鼎里鼎外地折騰,總也吃不到嘴裡,著急;其二是吃的花樣多了,就那麼幾個鼎也玩不轉,再增加吧,又沒有經典可循;更重要的是,皇上舉行宴會也想創新,來點輕歌曼舞佐佐餐,免得消化不良,可這些新潮玩意兒與鐘鳴鼎食的老套路實在不搭界。於是,乾脆把鼎一「革」了之。
自打兩漢之後,官方吃喝取消了鼎級制,對於飲饌技藝的提高是大有裨益。因為吃喝不再有行政級別限制,一些過去屬於「五鼎食」階層的主兒便可放心大膽琢磨如何吃得更有味道更有境界,而不必總停留在羊肉片蘸醬的水平上。只要收入來源正當,別說「九鼎」,就是吃「十八鼎」也不犯法。如此,自然會催生出不少美食名饌。中國早期的不少飲食專門著作出現在魏晉南北朝,而且一些作者來自長期為官的世族大戶,恐怕與官方飲食體制的放開搞活不無關係。如北魏時的崔浩,其父係為當時中國北部第一等的高門大族,其母系屬於范陽盧氏,也是歷代為宦的名門望族。崔浩將崔范兩家的飲饌經驗進行了系統總結,寫成《食經》一書。儘管此書後來失傳,但專家認為其中的重要內容已經收錄進賈思勰的《齊民要術》中,而《齊民要術》則被認為是魏晉南北朝時期集飲食學之大成的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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