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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七首詩,有中國幾十年社會變遷的褶皺

主持人/宋寧剛

書房雅集·2018年1月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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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一團火焰。

在深秋,在晨霧中

在綠葉與黃葉的夾雜間

我看到了火焰

那一簇黃,濕漉漉的

如何就密集成了紅

帶著一種明亮

成了一朵火焰?

不遠處,我的父親

正在伺弄他的小園

那清晨的白菜

帶著清冷的氣息

寧剛短評:從傾向上說,我喜歡那些寫常事、有細節的詩。這首詩就是這樣。所寫為日常,卻從日常中誕生了驚奇。這是詩的驚奇。深秋,從晨霧中,突然「在綠葉與黃葉的夾雜間」看到了「火焰」!令人驚奇的不只這些,還有看似閑筆的父親、小園和白菜。多好啊,「那清晨的白菜/帶著清冷的氣息」。

日思夜想的兒子與苦苦等待的父母

終於在二十年後相見了

兒子一隻眼死死盯著DNA檢測報告

一隻眼瞅著白雪皚皚的親生父母

就像在打量兩個人販子

寧剛短評:子非一向盯著熱血騰騰的現實。他的詩里有悲憫,有沉痛,有憤怒,有激情,有荒誕,有中國幾十年社會變遷的褶皺。「白雪皚皚的父母」,寫得好!

從甘肅逃難過來的

黑寡婦,在村子住下

民國二十九年,村子過部隊

老驥,在黑寡婦家住下

說他是為了買兩隻雞蛋

卻被她抱住了兩條腿

老驥,在黑寡婦家住下

說他是為了買兩隻雞蛋

卻被她抱住了兩條腿

寧剛短評:大林短詩多,好詩也多。這首十五年前的舊作,短短六行,像小說,像歷史,像故事,像傳奇。細細涵詠,每一句都彷彿電影鏡頭,從眼前閃過,令人難忘。

一陣風

颳倒了兩棵樹

其實,準確點說

風只颳倒了一棵

一棵樹被風

颳倒,壓倒了另一棵

就這麼簡單

被風颳倒的那棵

樹心空了

被壓倒的那棵

不怎麼粗

也只能這麼簡單

關鍵是兩棵樹

挨得近

寧剛短評:口語詩濫觴以來,似乎人人都能寫詩。但是持續寫出耐讀的好詩,才是對一個詩人真正的檢驗。黑河的口語詩,寫得穩定,新意不斷。偶有「出位」,帶有元詩意味。比如這首《故事》。兩句「簡單」有一點韓東的味道。總體上,與秦客的詩,則似乎更為親緣。後一點或是秦客推許黑河的原因?

兩個人,我們用二十五年後的一壺水

沖開這時間的褐色饋贈,多麼精緻的

一塊,就像用你的五十歲減去我的三十

剩下的那經時光陳釀的已經褪色的青春

此刻,我們一杯接著一杯,你用回憶

交換我對未來無邊無際的期待

逝去的已經定格,未來同樣虛空

這是雨後的夜空,一切還都在生長

我們藉助這塊九三年的普洱,把昨日

的愛情,痛苦和死亡,連同今夜的寧穆

一遍一遍沖淡,一次次安然地飲盡

寧剛短評:惟崗的散文寫得好。詩有時也叫人驚奇。這首《九三年的普洱》就顯示出了詩人很好的「數學」思維。「九三年」、「兩個人」、「二十年後」、「一壺水」、「你的五十」、「我的三十」……將兩個人的喝茶,可以寫得這麼委婉曲折,猶如老茶般寧靜和的耐品。這該是「時間的褐色饋贈」吧!

語言如樹,枝幹早已被蛀空,我們之所以需要詩人,是要他們來做啄木鳥,幹掉這些語言的貪污犯。

寧剛短評:據說破破是80後詩人當中最聰慧者之一。他的詩或者寫得極為洒脫,或者寫得極富思辨。《蛀蟲》是後一種傾向的代表,其實也只是他的詩歌的眾多面相之一。破破寫了不少這種具有跨文體意義的詩。單獨來看,《蛀蟲》似乎過於道德化了。將之看作一種睿見,而不是道德判斷,似乎更合詩人的本意。從這個角度來說,他恐怕也是80後中最好的箴言詩人之一。

我看見過邂逅

我也曾遇到過邂逅

那是在龍山的火車站

在冬天龍山的十二月里

我看見過一個懷孕的少婦

圍著一條粉紅色的圍巾

我曾這樣寫道

有一個懷孕的少婦

圍著一條粉色的圍巾

坐在我的旁邊

在一首關於邂逅的詩里

她曾這樣出現過

寧剛短評:《邂逅》是秦客《在龍山》組詩中的一首,也是多年前的舊作了。這一組詩都體現著秦客作為一個八零後詩人的早熟和特別的寫作位置。口語、敘事、反諷……這裡都有。但是不只如此,這首詩里還有「元寫作」,即對寫作本身的觀照,將寫作過程寫入詩里。1980年代馬原在小說里嘗試過的,21世紀初,秦客以更為輕盈、快捷、清晰,因而成熟的方式,在詩里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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