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足球有關的故事

剛開始接觸足球是10歲以前的事情，那時在找動畫片的過程中看到足球轉播畫面就會換台，萬萬沒想到後來卻會通宵看比賽，對著屏幕臭罵，或者隱忍著捶胸頓足，想想也是很奇怪。足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是我生活的主旋律，潛移默化地改變了我對很多事情的看法，甚至影響了我的生活態度。有一次看到一個公眾號徵稿，我衝動之下差一點下筆寫了，後來覺得自己的經歷其實也很普通就沒寫。有時候認不清自己，寫字的過程中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如今寫下來，當是梳理過往。

（一）

大概是小學四年級（1998年），學校來了一位實習體育老師，據說是市師專的學生，平時帶課只是教我們打乒乓球，跑步（條件有限，體育設施室里我沒見過足球和籃球、排球）。有一次他和他的同學踢球，因為缺人，我們幾個放學後還在學校里玩的孩子就跟著一塊兒瞎踢，後來才慢慢開始接觸足球。

小學都是書包擺門，放學踢到天黑，純粹就是覺得好玩。如果要說互相之間的水平，無非就是比誰踢得遠踢得准，偶爾能過兩個人，或者瞎踢一腳踢進了，自己就會覺得自己很牛。當時沒有基本功的概念，技術身體和意識就更不用提了，壓根兒沒有人教。第一次知道陣型是和隔壁班踢比賽，校長指導我們踢352，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正式比賽，第一次踢中場，最後我們好像2：1贏了。畢竟農村條件有限，廣場的空地，滿是雜草的操場，能無憂無慮地跑一跑瞎踢一下，也是很有樂趣的。

2001年國足世界盃出線，感覺全世界都在歡呼。我來到城裡上學，開始和同學一起踢球，有了第一雙雙星足球鞋，班裡買隊服我才知道有一支足球隊叫阿森納，知道除了國家隊還有俱樂部。2002年世界盃，大家都在討論足球，國足和哥斯大黎加比賽那個晚上，學校突然停電了（我現在懷疑有人搗鬼），然後學校臨時通知放假，大家都開心地回家看比賽去了，結果當然不如人意，不過此事印象深刻。看世界盃我知道的第一個球星叫齊達內，也是我後來非常喜歡的球星，02年世界盃受傷了沒怎麼踢，現在大家都稱他齊玄宗。我們體育課老師以前是學足球教育的，雖然平時教我們長短跑，接力，跳遠，但偶爾看到我們瞎踢也忍不住過來教我們一下，我第一次知道，所謂頭槌不是用頭頂去頂球，而是用額頭。我們常常大中午的踢球，腳底發燙，踢完球去學校的小賣部喝一瓶汽水，那通透的感覺別提多麼爽了（當然了，後來有點支氣管炎，可能也是那時落下的病根），然後下午上課有時候就撐不住了。周五放學我們會約別的班級踢比賽，當時就常去市實驗小學，市體育館蹭場地，也是很有意思的。因為在比賽中浪費過很多次用左腳就可以進球的機會，我開始學著練習左腳，晚自習回家的路上會試著用左腳踢瓶子。

中考前參加過一次可以加分的特長生考核，考試內容是顛球，定距離長傳入圈，50米短跑，我應該是沒考過，完全是為了去試試。

整個小學和初中，其實對足球沒有概念，不知道停球傳球射門的動作，反正能停下來踢出去，覺得和同學一起踢球很開心，偶爾能斷個球過個人傳准球會有自豪感。

（二）

2003年是大概是足球意識覺醒的一年，因為那一年有一支義大利球隊出線在了我的視線中，AC米蘭。高中是封閉式管理，周末去書攤閑逛的時候，看到了一本足球雜誌（忘了是《足球俱樂部》還是《足球周刊》了），裡面講到了米蘭王朝，講到了古典前腰，然後我知道了米蘭，知道了魯伊科斯塔，卡卡等等。高中三年，我買了很多5塊錢一本的《足球俱樂部》，知道同學喜歡的球星也會把雜誌里的海報送給他們。了解了很多球隊，球星和教練，奇聞異事，歷史傳統，戰術安排，甚至有同學買足彩，我還看過他買的報紙《贏盤》（但是那時從來沒買過足彩）。我開始知道該怎麼踢球，而不是簡單的開大腳，或者自己一個瞎帶。稍微知道了該怎麼停傳帶射，明白了不同陣型的攻守側重，隊員場上站位的重要性。那時候我踢前腰，不用那麼使勁地去防守，只需要把球帶到合適的位置然後傳出去就行了，會一點變向過人，會一點假動作過人，有時候也能拉球或者穿襠過人。即使技術差了點，但是可能還是比其他人強那麼一點，大家還算比較信任我。

高中開始比較頻繁地和其他班級踢比賽，學校只有一個操場，有時候事先沒商量好會出現4支球隊在場上踢的情況，兩場比賽同事進行，有時候都看不清隊友在哪兒，即使這樣我們也踢了兩年比賽。從那時起，我在足球上的好勝心就從來未消減過，每次輸比賽我都很不開心。

高中是我足球意識覺醒的時期，我開始有喜歡的球隊，有喜歡的球星，有喜歡的足球風格。開始明白俱樂部如何運轉，轉會是怎麼回事，球員身價有時候會很高。當然，因為錯過了練足球基本功的幼年時期，高中的時候也是瞎琢磨該怎麼傳球，該怎麼帶球，該怎麼安排陣型等等，相對初中個人技術還是有進步的，至少腳內側會搓球了，左腳可以帶球了。

（三）

到大一已經19歲了，成年人的意識還是會和高中不一樣，對事物的理解也會更深刻。大學足球氛圍特別好，遇到了很多喜歡踢球的隊友和對手，他們有俱樂部青訓出來的，有業餘足校出來的，還有大城市裡從小練足球的，和他們踢球讓我進步很大。

大一進了院隊，師兄會帶我們踢比賽，也會教我們怎麼安排戰術和人，偶爾教我們射門傳球的基本動作。大二去了主校區，老隊長YJ帶我進校隊練五人制，那一年進步也很大，基本功有一個質的飛躍。腳弓正外腳背大概知道怎麼踢，只是動作不規範而踢不好。校隊常常訓練體能，WRP也常常搞一些稀奇古怪的遊戲，訓練都是歡聲笑語，我本來是一個比較嚴肅的人，和他們在一起變得更開朗，大家開玩笑我也沒那麼較真了。環境可以改造人，我後來才突然意識到，我那個時候是真的被改造了。

相對於技術上的進步，我的心理承受能力，處理複雜事情的能力其實也得到了鍛煉，人慢慢地成長起來，這可能是足球之外很意外的收穫吧。其實從大一進院隊開始，師兄們就給我們灌輸了以後要奪冠的信心，奪冠就成了我們大學四年必須要完成的一個目標。我大三那一年，老隊長他們大四，剛開始覺得我們實力一般，至少沒有前兩年實力強，甚至因為我沒處理好一些事情，球隊剛開始還有不少內部矛盾，但是在這種情況下，球隊眾志成城拿了那一年學校的兩個冠軍，也是學校歷史上第一個雙冠王。

大二下學期我剛開始當院隊的隊長，什麼都不懂，一心只想踢好比賽。後來發現，安排誰上場踢比賽是個難題，找輔導員要經費是個問題，甚至和裁判組溝通，和對手溝通都是問題。那個時候性格很強硬，賽前和老隊長師兄們商量好的事情，比賽的時候也很少變，所以很多沒有機會上場比賽的隊友會有意見，和我同年級一起踢了好幾年球的同學好多也離開了球隊。我知道他們對我意見很大，但從未想過要改變什麼，只是覺得誰踢得好誰上，誰狀態好誰上，在場上也經常說師兄們的不是，一根筋地為了贏比賽。過了幾年，我的一個朋友提到當時的事情，他覺得我當時的能力和成熟度不適合當隊長。我也一度覺得我不適合當leader，可能更適合當assist。可能有時候不是適不適合的問題，只是在固定的時間和地點，恰好你站在那兒了而已。

回想起來，大學最有意義的比賽有兩場，都是奪冠那年發生的。一場是11人制半決賽，我們缺兵少將，好幾個位置都是臨時上新人，90分鐘被動挨打拖到了點球大戰，最後點球贏了。那個時候我就覺得決賽我們應該是能拿下了，一支球隊頑強的比賽作風已經出來了，場上場下大家也都非常團結，大概就是所謂的冠軍相吧。另一場就是11人制的決賽了，我覺得那是我整個學生生涯踢得最好的一場比賽，雨中比賽，我們落後一球，然後連進4球，逆轉奪冠。我沒有干別的事，思路非常清晰，就是判斷好位置，把經過我路線上的球攔下來，不帶球直接傳給前腰位置上的隊友，防守的時候在中後場拚命跑動到合適的位置就行。體能第一，氣勢第二，判斷和站位第三，是我那個時候對防守後腰的理解。

（四）

讀研三年是我踢球最開心的三年，既不用操心作為隊長的瑣事，剛開始也沒有所謂的奪冠的目標。不管比賽與否，我只要好好踢球就好了。

讀研的時候已經23歲了，基本功基本也就那樣了，如果真的還能有進步的話，無非就是體能和意識上的進步，技術上多練習一下，或許能有少許的改變，大部分的東西是很難改的。比如定點長傳，我感覺好的時候很准，感覺不好的時候差的非常遠，其實就是動作不標準，每次觸球動作都不一樣。因為腳弓踢出去的地面球有時候會帶弧線，有一次教練靠在我身上給我演示腳弓推地面球，我知道動作只是很難改了。意識上的進步在於教練常說的「你觀察了沒有」，我覺得這是業餘和職業球員之間除了基本功之外一個比較明顯的區別，而且從小就需要練習的習慣。這三年時間，我在提前觀察這方面有一點進步，但是也很難做到。

校隊的隊友都很有幽默感，不管是訓練還是比賽，幾乎都是歡聲笑語，以至於教練覺得家訓練不認真，態度不端正，其實我們都挺認真的，只是有人給的笑點我們無法不笑，哈哈。和隊友們時間待的時間越久，我生活中身上的那股子認真較真的勁兒，就全然沒有了，他們說的我的梗開的玩笑，我也能欣然接受，也不再輕易相信他們「騙人」的話了（如果在大學，估計很多玩笑我都忍受不了）。其實我知道我技術比較糙（唯一的優點大概是左右腳都可以出球吧），也不適合踢5人制，不過教練和隊友都還給了我足夠的信任，讓我在場上可以比較自信的踢球。15年11人制比賽被地大淘汰，因為踢得憋屈我也有過抱怨，甚至在那個酒後的凌晨說了一段很二的話，但現在看來，仍然覺得那是一段幸福的經歷，我們一起經歷過成功也經歷過失敗，這才是完美的人生體驗。在那三年時間，隊友給我帶來了太多的快樂，我很感謝他們。

說幾場比賽吧。14年我們得了北京市高校11人足球比賽的冠軍，其實過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我就記得兩場，有一場我的眼睛被撞了，眼睛周圍青了很大一塊，後來被球星稱為「青面獸」。14年那場決賽我都忘了我踢得怎麼樣，但絕對是我迄今為止戲碼最多的一場，比賽的最後時間段，能拖30秒絕對不只拖1秒，問裁判時間，問裁判罰球點在哪兒，需不需要聽哨聲，和對方隊員進行言語上的對話，發自由球故意慢點發等等，我現在還記得對方隊員過來想罵我的滿目猙獰的表情，還挺有意思的。15年北京市11人制和地大的那場淘汰賽，是我現在依舊覺得對不起隊友的一場比賽，我「自信滿滿」地罰丟了第一個點球，有時候想起來還覺得挺二的，就因為以前點球沒輸過，自信的有點過了。三年時間沒有拿到石油杯是一個遺憾，但是我們每年也都有進步，從完敗到旗鼓相當的點球大戰，只能說運氣不好吧。

（五）

工作之後已經很難有比較好的踢球體驗了，偶爾能和大家一起踢球就實屬不易。現在的想法其實已經很簡單了，盡量避免受傷，不要帶著情緒去踢球，也不要對成績有過高的要求，要「認清現實」。如果有機會的話，組個隊踢踢業餘比賽，沒有機會的話，和誰在一起踢球都不重要，能踢球就好。畢業前大家都互相希望留在北京，其實就是想湊一撥人繼續一起踢球，還好大部分都留下來了，雖然離得比較遠，偶爾湊在一起踢個球的感覺也非常好。

（六）

在此不提米蘭的事情了，寫也寫不完，寫了估計還會生氣。現在回想一下，關於足球最寶貴的體驗，是我們無比團結地為了一個目標而奮鬥的過程，也許這輩子也很難有機會再有這樣的體驗了。足球帶給我很多我可能之前都沒想到過得經歷，事情的成敗，情緒的表達，感情的狀態，心理壓力的承受，待人接物的合理等等，我很感激，也很感激在這段經歷中我碰到的每一個隊友和對手。

因為喜歡，所以堅持。從當初那個小朋友到現在，也過去了快20年。再過若干年，希望會有一個更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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