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煙雨任平生(五)
一蓑煙雨任平生
換個角度看文化
糾錯:在前面蘇軾參加科考的時候,我們說他的考官梅堯臣,寫過一首名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在這裡小編做一下更正:這首詩的作者是北宋時期的林逋:
山園小梅·其一
[ 宋 ] 林逋
眾芳搖落獨暄妍, 佔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 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 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 不須檀板共金尊。
五
接下來我們繼續今天的內容:蘇軾是否能度過這場劫難呢?
烏台詩案,命懸一線。宋神宗元封二年的一天,烈陽高照,蘇軾站在庭院之中,抬頭看了看天,轉回頭回到屋裡,打開自己的木頭箱子,拿出珍藏的書畫,他要晒晒它們,除除潮氣。他一幅一幅的展開,平整的鋪好,時不時還會專註地欣賞一會兒。微風吹來,蘇軾感到難得的放鬆。可是當他展開一幅竹子圖的時候,他的手慢慢地停了下來,整個人也突然愣住了,只見這幅畫雖然寥寥幾筆,可那數尺之竹似有萬丈之勢。這是他的好友文與可畫的,畫得太好了,精妙絕倫。可惜這作畫之人那年年初病逝了。蘇軾痛哭三天,傷感了數日。而今又見此物,不覺間蘇軾又陷入了回憶里。想起當年他與文與可之間的往事,文與可擅長畫竹,可以說他是個畫竹子的天才。因而總有人不惜用上好的絹布讓他在上面畫竹子,久而久之,他對此不勝其煩。有一次他看著滿屋子的絹布,生氣地說:「不要再找我畫畫了,如果再送來這些絹,我就把他們通通做成襪子。」然而這也嚇唬不住那些求畫者,上門求畫者依然絡繹不絕。
眾多求畫者中,蘇軾是個例外。蘇軾的確喜歡文與可的畫,不過文與可更喜歡蘇軾的詩,二人彼此賞識,私交甚好,結成了詩情畫意。一次文與可被調往揚州任職,蘇軾知道揚州境內有一處山谷,谷中有良竹千傾,蘇軾想推薦這位愛畫竹的老友去那裡遊覽,於是就題詩一首相贈。詩中的大意就是:我知道你那兒竹子多,我想你這太守也一定清貧得很,平日里也沒什麼吃的,那千畝竹子可就遭殃了,還不得都讓你吃了。因為文與可曾言畫竹要成竹於胸,這就是胸有成竹這一成語的來歷。蘇軾一語雙關調笑這位老友,可巧的是,文與可當天晚飯吃的就是燒竹筍,當他讀到蘇軾信中的詩,當時就笑翻在飯桌上了。往事歷歷在目,回憶平添傷感,人死不能復生,多思又有何用。蘇軾定了定神,拭了一下眼眶中的淚,然後直了直腰,長嘆了一口氣。
此時,一匹快馬正從遠方狂奔而來,黃沙飛揚,蘇軾剛看清楚,馬已到近前來了,馬上的人說是來給他送信的,讓他趕緊跑,抓他的人正在路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蘇軾定了定神,苦笑了一下,回頭換上官服,他知道這次事情一定不小,不然蘇轍不會遣人來通風報信,朝廷也不會特意派人來湖州拿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又能往哪跑呢?更何況他還有一大家子人。他也深知這次被捕一定是凶多吉少,可作為一家之主,看著幼小的孩子們,慌亂的女人們,他還得強做鎮靜。他先換上官服,然後和家人開著玩笑說:「你們別管,我能有什麼事兒,就是上朝廷去彙報彙報工作,過幾天就回來了。」官差一到湖州,立即逮捕了蘇軾。
就這樣,蘇軾被捕了。然後一路車馬顛簸,蘇軾被押到京城開封,直送進烏台大院。白天在公堂上,李定等人出示了蘇軾在詩文中曾經寫過的隻言片語,讓他來解釋清楚:你說,這詩中你要表達幾個意思?蘇軾深知自己有哪一處解釋的不當,不但自己的命不保,還有可能會連累家人,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應對每一個問題。還好,蘇軾是一個有極智的人,聽好了,是極智而不是機智,極智就是越緊急的時刻頭腦越清楚。蘇軾當年巧用典故考中進士,那出色的發揮我們已經見識過了。說起蘇軾的極智故事還有很多。
有一次蘇軾和一個來訪的高麗國使節談天,吹起了牛,蘇軾說中國無論男女老少都會對對聯,高麗人當然不信,就在街邊拉來一個老農,出了個上聯:獨塔巍巍七級四方八面。老農擺擺手走了。高麗人說:「你看,他就不會對對聯.」蘇軾說:"你不懂,那叫啞對,他已經對出了下聯,那一擺手,意思就是:只手擺擺,五指三長兩短."你看對的多妙。
蘇軾真是聰明過人,機智過人。聰明機警的蘇軾,任憑審問的人費盡了口水,都不能在言語上佔得半點上風,更別提審問出罪過了。李定一看這個不行,小眼珠一轉,咱白天不行,那就晚上來。夜深人靜,烏台大獄中的犯人們突然間集體驚醒,他們聽見一陣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聲音由強到弱,又由弱到強。仔細辨認,能聽出那人有濃重的四川口音,沒錯,他們在給蘇軾用私刑。古往今來,一提監獄總是讓人感到不寒而慄。在監獄裡,你能感受到人命猶如草芥,你更能見識到人性的極惡,總而言之一句話,監獄不是一個好待的地方。從小就讀書,而長大之後就做書生的蘇軾,哪裡受得了監獄裡的那些刑法。他除了感到痛苦就是痛苦,除了肉體上的痛苦之外,還有就是精神上的折磨,他不知道自己高高興興地寫詩,勤勤懇懇的做官到底得罪誰了,到底錯在哪兒了。就在蘇軾被折磨地死去活來的時候,李定露出一臉獰笑,狠狠地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讓你跟我窮對付。
就這樣,蘇軾在烏台大獄中備受折磨。不過還好,蘇軾在朝中還是有一些朋友的,除了弟弟蘇轍為他多方周旋外,老臣司馬光等人也聯名擔保他。蘇軾就在敵友兩方勢力的拉鋸戰中命懸一線。就在這個時候,兩個人物的出現改變了天平原有的平衡,第一個人是王安石,對,就是和蘇軾政見不同的王安石,此時的王安石已經隱居在江南金陵,這是他被罷相後唯一一次參與朝政,為了救蘇軾。王安石畢竟是神宗皇帝的老朋友,畢竟是曾經呼風喚雨的人物,他的懇求,神宗皇帝不可能視而不見。第二個人是神宗皇帝的奶奶太皇太后曹氏。當時曹氏病重,神宗皇帝想儘儘孝心,準備大赦天下。奶奶看著前來請示的孫兒,顫巍巍的抬起手來說:「不必大赦天下了,只蘇軾一個人足矣。」
事情終於塵埃落定了,蘇軾的命保住了,在烏台大院住了幾個月,蘇軾出獄了。不過不是讓你回家養生,而是讓你立即去一個地方,而且到了那之後不得擅自離開,並且沒有命令不能私自會見朝廷大臣,說白了,就是軟禁。
就因為蘇軾要被軟禁到這個地方,這裡與大文豪蘇軾從今以後便連為一體,這個偏僻窮困的小地方就是今湖北省黃岡市。
卜運算元-蘇軾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宋神宗元豐三年,1080年,蘇軾帶著一家老小從京城出發趕往黃州,黃州地處長江邊上,所轄範圍不大,是當時的貧困縣,當地百姓的日子過得更是十分艱難。蘇軾就被貶逐到這個地方做一個黃州團練副使,就是現在的縣級武裝部副部長,完全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職位。他的頂頭上司姓徐,徐太守聽說蘇軾被貶到這裡來,內心十分忐忑,一方面他早就聽說過蘇軾的大名,自己也很仰慕蘇軾的才學,早就想與其結識,另一方面他又深知,蘇軾此時的身份,朝廷的幾條命令他又不敢違背,對於徐太守來說,蘇軾是一塊兒燙手山芋。就在徐太守內心兩難之時,蘇軾來了。蘇軾一到黃州,徐太守就把他一家安排到了僻靜的寺院,這其中的深意不難知曉,一來讓蘇軾好好的養養身體和精神,二來也算完成了朝廷給自己下派的任務。徐太守這麼安排,蘇軾也挺高興,他太累了,他真的需要休息。烏台詩案對於蘇軾來說無疑是過了一次鬼門關,死裡逃生的他感覺似乎是做了一場噩夢。他忽然意識到,從前一直堅守信奉的儒家思想,不但沒能讓他過上什麼好日子,還差點兒送上自己的小命,內心無法開解的他就在這寺院當中,踏上了另一片神聖奇幻的凈土:佛學。
空既是色,色即是空,佛家講人現世的一生其實都是虛幻,所說的花花世界其實都是水中月,鏡中花,終究會歸於幻滅,成為泡影。這樣想來,現世的苦難也就根本算不上苦難,它只是引渡我們到達彼岸的一段不平路而已。內心苦悶的蘇軾推開了佛學的大門,於是儒釋道三家思想也就在蘇軾的精神世界中合流,蘇軾的內心世界也變得越發豐富與強大。蘇軾獨自一個人在寺院里,回憶過去,轉瞬又想到將來他一心為國為民,可到頭來換到了什麼?難道一輩子就這樣了嗎?到達黃州之後,蘇軾的人生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下期再見。
幸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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