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志摩的原配張幼儀:我最愛你,可你卻沒有為我寫過一首情詩
你總是問我愛不愛徐志摩,你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問題。我對這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志摩做了這麼多事,我一定是愛他的。可是,我沒辦法說什麼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麼人說過我愛你。如果照顧徐志摩和他的家人可稱為愛的話,那我大概是愛他吧。在他一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裡面,說不定我最愛他。 《小腳與西服》張幼儀
我出生於上海名人世家,自幼乖巧伶俐,受盡寵愛。
那一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四哥的安排下,剛滿15歲,及笄之年的我嫁給了風度翩翩的才子徐志摩。
我帶著一輪船從歐洲採購的嫁妝進了徐府。我滿心歡喜地幻想著在亂世中能和先生相扶相攜,舉案齊眉。
可我的賢良淑德和一往情深,在先生眼裡,終究只不過是個土包子。我為愛奔赴歐洲,他還是拋棄了我。
最好的愛是成全和付出。我被棄之如履,可我的腳步卻沒有離開徐府。我帶大阿歡,侍奉徐家雙親終老。
我這一生都不會說愛,如果照顧你和你的家人算愛的話,我想我是最愛你的。可才華橫溢的你寫盡世間的風花雪月和纏綿悱惻,也沒有為我寫過一首情詩……
公元1900年,清末光緒26年,各國列強加緊了侵華的步子,清兵節節潰敗,苦難的人民流離失所。
這一年,我就在硝煙滾滾的戰火中出生於江蘇寶山縣,可我卻是世人眼裡含著金鑰匙出生的金枝玉葉。
我的家是當地的豪門望族,我的祖父是高官,父親是名醫,二哥是哲學家和政治活動家,四哥是金融家。
煊赫的家世給了我良好的教育,我熟讀四書五經,也能背三綱五常。我從小被按照大家閨秀的標準來教養。
這些傳統的儒家教育為徐張聯姻埋下了悲劇的基調。
1912年7月,江蘇都督程德全在蘇州創立"江蘇省立第二女子師範學校"。這個學校重視女子教育,12歲的我在家人的安排下,也到了這個新潮學校就讀。
多年後,我想,這個學校的先進教育給被拋棄後的我奠定了鳳凰磐涅的根基吧,我才能活出了自我。
我被家人送進了師範學校,接受了先進的思想教育。可還沒等我念完書,我又被家人中斷了學業。
四哥張嘉璈是浙江都督朱瑞的秘書,他在巡視學校時發現杭州一中有一位文章寫得非常好,才華橫溢的學生。再一調查,發現他出身大戶人家,於是認定此人可以做我的如意郎君,主動和徐家商討我的婚姻大事
這個人就是徐志摩,他的父親徐申如對我很是滿意。
「我徐申如有幸以張嘉璈之妹為媳。」
徐父和我的家人定下這場聯姻。這一切,我只能接受。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在兩家人的期盼下,我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那場婚禮的盛況撼動了無數人,卻偏偏沒有讓徐志摩入眼。
我陪嫁的的嫁妝是專門去歐洲採購的,傢具多到連一列火車都塞不進去,不得不從上海用駁船送過去。
我知道他對我不滿意,世人眼裡的我是大家閨秀,可是他第一眼看見我照片的時候就是三個字,土包子。
我滿心歡喜到了徐家,以為我們的境況會改變。
可是洞房花燭夜,我們也是相對無言。
他沒有說一句話,我們之間的沉默也從那一夜開始。
很多年後,我常常想:也許一個新式女子會在這個時候開口,一對新人就此展開洞房花燭夜,快樂生活。
可我的沉默錯過了,也錯過了我一生的幸福。
「在告訴你我的故事以前,我要你記住一件事:在中國,女人家是一文不值的。
她出生以後,得聽父親的話;結婚以後,得服從丈夫;守寡雨後,又得順著兒子。你瞧,女人就是不值錢。」
多年後,這話成了我自傳的開頭,我從小受到的教育都是男尊女卑。我很難過先生這樣,但是我敢有怨言。
在徐府,我孝敬公婆,禮待下人。我的端莊和內斂贏得了徐府上下的歡心,可是卻獨獨少了先生。
他風度翩翩,文采斐然,有著大好的前途。我多想和他一起吟詩作賦,或者一起穿著西服並肩去上課。
可是這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罷了。先生對我冷言寡語,有時候他寧願和下人說話,也不願意多搭理我。
1918年生我們的長子徐積鍇(阿歡)出世,望著粉雕玉琢的孩子我欣喜若狂。我以為這個孩子會讓先生對這個小家開始有絲絲的眷念,我又一次錯了。
先生在兒子出生後,認為已完成了父母傳宗接代的願望。他選擇留學去了英國,我們連見面都成了奢望。
先生去了英國,我撫養阿歡,對公婆依舊晨昏定省。
他很少有信來,可是風言風語卻漂洋過海傳了過來,很多人傳言他喜歡上了一個才貌雙絕的女子。
別人說我不會笑,也不會哭,面對先生的風言風語也無動於衷,其實我對先生還是充滿了幻想。
我盼望著他能歸來,一家安穩的過日子。
當初為我婚姻拍板的四哥張嘉璈坐不住了,他給先生去信,強烈要求我去英國,先生總是各種理由推託。
1920年,我還是去了英國。先生的父親徐申如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用一張船票,直接將我送到了倫敦。
這艘船在海上整整航行了三個星期。
夜晚,我躺在船艙中的床上,想起洞房花燭夜的沉默,想著再次見到先生,怎樣才能討回先生的歡心。
船到岸了,我穿著精心挑選的衣服跳上了岸。我無數次幻想的重聚情景,卻在見到先生的瞬間都破滅了。
許多年後,我都還記得我們在英國重聚時候的樣子。
「他穿著一件瘦長的黑色毛大衣,脖子上圍了條白色絲質圍巾。他的態度我一眼就看得出來,不會搞錯,因為他是那堆接船人當中唯一露出不想在那兒的表情的人。」
我看出了先生對我滿臉的嫌棄和不耐煩,可還是謹守著做妻子的本分,我洗衣做飯打掃衛生,無怨無悔。
為了給老人一個交代,我們一起去拍了照,那是我們唯一的一次合影。
我沒料到的是,我又懷上了孩子。我滿心歡喜地告訴了先生,他很吃驚,然後堅決要求我打掉這個孩子。
「我聽說打胎會死人」。
我驚恐地望著先生,希望留住我們的這個孩子。
「那我還聽說坐火車還會死人呢」。
先生冰冷的話讓我淚流滿面,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先生的話也徹底涼透了我,這麼多年了,我也終於明白了,我再多的卑微也是換不來先生的喜歡的。
他此刻的眼裡,只有林徽因,他堅決提出要和我離婚。
那是一個婉約可人,又才華橫溢的女子。
先生和我提出離婚後,就徹底消失了。我像一把秋天的扇子,天氣轉涼以後,就被遺棄了。
我身懷六甲,不會英語,人生地不熟,陷入了絕望。
「萬勿打胎,兄願收養。拋卻諸多、事,前來巴黎。」
在法國讀書的二哥張嘉森同意我離婚,同時讓我不要打掉孩子,去法國待產。
其實,不管結婚,還是離婚,我都是沒有選擇權的。
我很快就接到了離婚協議書,我用商量和哀求的語氣問要不要通知他的父母知曉這件事。
「我沒時間浪費了,徽因馬上就要回國了,我必須離婚」他連我們剛出生的小兒子都沒有要照顧的意思。
我簽了字同意離婚,先生成了民國第一個離婚的人。
先生短暫的一生寫詩無數,詩里很多他心儀的人兒。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他的風花雪夜裡沒有我。
離婚後,他興高采烈地寫了《笑解煩惱結——送幼儀》。
那也是他為我寫的唯一一首詩,詩里決絕無愛。
我答應了離婚,可是我沒想到的是,他們也沒有走在一起,先生最終和陸小曼走在了一起。
幾年之後在上海,我受胡適邀請參加一個晚宴,我見到了先生和陸小曼,那也是我唯一一次和她吃飯。
「我看到陸小曼的確長得很美——光潤的皮膚,精緻的容貌。她講話的時候,所有男人都被她迷住了。飯局裡,她親昵地喊徐志摩「摩」和「摩摩」,他也親昵地叫她「曼」和「眉」。」
那次見面,我五味雜陳,卻又輸得心甘情願。
我不懂風花雪夜,我只是一個樸素居家的小女子,終究還是入不了先生那顆浪漫飄逸的心吧。
先生說我們的婚姻是小腳和西服,我沒有小腳,我一直不懂。可在法國鄉下待產的那個秋天,我慢慢懂了。
和先生的幾年裡,我一直唯唯諾諾無比卑微,早沒了自我,我和裹著小腳的舊式女子有何不同了?
「在去德國之前,我什麼都怕,在德國之後,我無所畏懼。」我沒了先生,也沒了束縛,我要追尋自己承繼的特質,做個擁有自我的女人。
我進入佩斯塔洛奇學院攻讀幼兒教育。1925年,我又遭遇了人生的又一次打擊,我失去了我的小兒子彼得。
家人不願意我觸景生情,把我接回了上海。
很多人說,離異的我開始華麗轉身,活出了自我。
回國後,我先是在東吳大學教德語,後來又在四哥張嘉璈的大力支持下出任上海女子商業銀行副總裁。
我在雲裳服裝公司出任總經理,抗戰爆發後,我又憑藉自己敏銳的商業頭腦,屯積軍用染料,發了橫財。
我成了上海灘遠聞名的大人物,可是我還是依舊孝順徐志摩的父母,和他們關係相得處無比融洽。
在英國,先生的朋友說我其實可以做徐家的媳婦,而不是徐志摩的妻子。我把他罵了一頓,趕了出去。
可我現在真的過上了這種生活。我和先生離婚了,他的父母卻認我為女兒,不願意接納先生新取的妻子陸小曼進門,後來還將海格路的一棟別墅送給了我。
我的確活出了自我,我的生活過得風生水起。
徐志摩和陸小曼結婚後,兩人卻過得一塌糊塗。
陸小曼過慣了驕橫奢侈的生活,還染上了鴉片,先生不得不做幾份兼職,維持家用,過得疲憊不堪。
1931年,先生塔乘中國航空公司濟南號的郵政飛機北上參加林徽因演講會。大霧瀰漫,飛機失事,先生與兩位機師全部遇難。
「小曼害死了志摩,也是志摩害死了小曼。」
很多年後,陸小曼的母親吳曼華用幽幽一句話為這段纏綿悱惻,轟動世人的感情划上了句號。
先生活了短短的34年,沒有帶走一片雲彩,就輕輕地走了,把自己的飄逸和落寂都交給了萬里長空。
上海灘有著我太多的記憶,解放前,我帶著孩子去了香港。在那裡,我遇見了自己的第二個愛人蘇紀之。
「母孀居守節,逾三十年,生我撫我,鞠我育我……綜母生平,殊少歡愉,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
我去信詢問阿歡的意見,他情真意切,同意我再婚。
1953年,我和蘇紀之登記結婚,我們共同生活了18年,1972年他病逝後,我前往紐約居住。
他是一個中醫,和他在一起,沒有當初和先生的滿心歡喜,可是也沒有落寂,屬於我們的是平和安穩。
1967年, 我和蘇紀之一起去英國康橋、德國柏林故地重遊。望著我和徐志摩居住過的屋子,我淚眼婆娑。
67歲的我似乎又聽見了他深情款款念詩的聲音。
徐志摩才華橫溢,也寫了大量經久不衰的詩歌。
我不懂什麼是愛,要是為他做事是愛的話,我想我應該是最愛他的人。可是他寫盡了世間的風花雪月和纏綿悱惻,也沒有一首情詩是為我寫的。
離婚後,他興高采烈地寫了《笑解煩惱結——送幼儀》,那是他為我寫的唯一一首詩,詩里決絕無愛……
曲終人散皆是夢,繁華落盡一場空。
1988年,我病逝於繁華的紐約城。
張幼儀病死後,長眠在紐約市郊的「芳諾依福」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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