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思:我不曾在那雪山留下足跡,那山也不曾靠近我短篇慢讀
小說創作重新賦予了我一種能量,文學世界變成了我與生活的一種對話和一種分享。我想去寫那些我認為有價值且不應該被遺忘的人物和情感。這些東西一直長留在我心中,如果不通過小說寫作,我無法準確與人交流,懷著這種初心,我的寫作重新讓我感覺到了快樂,或者說,所謂快樂,不過如此這般。
今晚向您推介《小說月報》2017年12期選載的短篇小說《雪山》,並分享作者餘思創作談。
餘思,1986年生,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碩士。著有長篇小說《細雨濕流光》《如果愛是圓的》《如果是永別》等。影視編劇作品有《北極》《你好,舊時光》《大叔與少年》等。現居北京,廣西文聯簽約作家。
所謂快樂,不過如此這般
——我與小說
文│餘思
我上寄宿高中的時候,曾有一段時間非常不快樂。學校離我家很遠,我大概一個月只能見兩三次父母,那時我母親生了很嚴重的甲狀腺疾病,我父親忙於工作負擔全家的生計。那所高中算是集中了全省家境最好成績最好的孩子,我從入學開始就明白自己是個極普通的女生,始終如一地很少得到關注。高考壓力很大,我的情緒一直沒有找到合理的出口,那時我在日記里寫:「我生活在一個不可能做一個優秀女生的世界中。」由於這些或其他青春期的原因,我有點孤僻,很快養成了一些不討人喜歡的行為方式,這讓我在中學期間一直不太合群,也並不太受男生的歡迎,這是青春期很自卑的事。很快我養成了更多孤僻女生的習慣,編故事,沉浸於閱讀,與書寫下來的那個幻想中的時空對話。直到高三終於放棄奧數競賽的路轉入文科班,老師注意到我也是因為我擅長文字。
餘思小說作品
我開始寫小說和散文,在學生雜誌和文學期刊上陸續發表,我在這個寫作的時空里走出每日的平凡。可以說,我的小說寫作志向,一開始是與孤獨鬥爭和自我實現緊密相連,高中複習的間隙我寫了很多故事的片段,直到來北京上大學,又把這些片段連接成了一個個小說。來北京,那是2004年,我從一個熟悉又孤獨的故鄉來到了另一個陌生又孤獨的異鄉。十八歲來北京時,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北京生活十多年,至今三十一歲,我仍然生活在這裡。北京的生活時常讓二十齣頭的我感覺到自己被拋擲其中是多麼嚴酷,有一段時間我的反應很激烈,想要拚命去抓住很多物質又勢利的東西安身立命。那段時間我可能有點可怕,那短短几年的改變,遠遠超過我在故鄉十幾年來塑造的自我認知。在大學快畢業到讀研究生的那幾年,我一口氣出版了五本小說,非常驚人的寫作速度和出版曝光給我帶來了一些機會,緊接著我從電影學院研究生畢業,又趕上了中國電影起飛的風口,我比很快在北京安家置業,獲得了些許安全感。這些改變,突然有一天讓我意識到,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高中時期孤獨的女生,我變成了更好的人,我比同齡人獲得了更多的機會和眼界,我比以前漂亮優秀許多,但這一切卻沒有讓我感覺到真正的快樂。
快到三十歲的那一年,我在很多地方出差,經常一個月內在不同機場停留,內心的浮躁和不滿,讓我很難好好創作,這讓我陷入了深深的反思。原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的寫作是一種絕對的自我主義,渴望讓人覺得聰明、渴望受人矚目、渴望報復那些看不起你的人,我的寫作是為了別人,想讓別人注意到我,或者是擺脫平庸的痛苦。意識到這一點讓我感覺到自己在寫作上的企圖心如此矮小,一度使我沮喪。2011年,從魯迅文學院畢業後,我幾乎再沒有發表過小說,漸漸淡出了純文學的圈子。
餘思編劇作品
其實我沒有放棄,一直在不斷調整自己在小說創作上的方法,但始終不得要領。很多年過去了,當我不再以小說作家自居,甚至我周圍絕大多數人都不再知曉我曾經發表過小說。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文學也不再是一個謀生的渠道,我比之前更成熟去看待這個世界和周圍的人,我發現其實到處都是創作的富礦,而採集這些寶石的初心不再是我我我我。
再次開始寫作,讓我感覺到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東西,很難準確描述這種東西,也許是一種值得被珍惜的創作過程。因為在目前的工作和生活中,我已經幾乎不可能再擁有的一種完全自我的表達。小說創作重新賦予了我一種能量,文學世界變成了我與生活的一種對話和一種分享,在小說的世界裡我想追求美的東西,不被干擾且並無功利性的喜愛。我想去寫那些我認為有價值且不應該被遺忘的人物和情感。這些東西一直長留在我心中,如果不通過小說寫作,我無法準確與人交流,懷著這種初心,我的寫作重新讓我感覺到了快樂,或者說,所謂快樂,不過如此這般。
2018/1/11
《小說月報》微信專稿
短篇小說《雪山》
文│餘思
再見面已經是我讀博士的最後一年。夜已深,淡淡的月亮,一路上靜悄悄的,他突然到學校來了。在西門附近的小酒館請我喝酒。因為到得太晚,老闆的酒所剩無幾,好像還沒怎麼開始喝,就只剩下了最後半瓶。
沒酒了怎麼辦?他說我們來說世界上國家的名字,誰最後說不上來就把酒幹了。我說好。
他把歐洲讓給了我,自己從非洲的國家開始說起,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從英美法俄到埃及剛果巴西阿根廷……在腦海里把地球儀轉了個遍,一直說到地球上犄角旮旯的巴布亞紐幾內亞列支敦斯登……最後我輸了,心甘情願把那半瓶酒一飲而盡。
記不清說了多少個國家,那感覺像是一起環遊了世界。
他笑我還跟以前一樣喝酒的時候喜歡皺眉,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我已經不再像從前那樣內向了,站在講台上替老師代課,面對大一那些調皮搗蛋的孩子都可以臉不紅心不跳。上一次流露出羞澀已記不清是何時。還沒來得及回話,低下頭時卻看到了他腰間那條皮帶,不由得心一驚。
酒館老闆打著哈欠說真抱歉啊我們要打烊了。他往西裝口袋裡掏了半天也沒掏出錢包,又往公文包里找,一摸後腦勺說,啊——應該是在車裡。他執意要去拿。我說沒關係那我來付吧。他擋著我的手說你還是學生怎麼能讓你付錢呢。急匆匆往門外走。
我把錢塞到已經快要睜不開眼的老闆手裡,出門迎面看到他朝我走來。路上一個人也沒有,路燈的光在他身後散射開來。他好像比五年前胖了一些。一輛洒水車慢悠悠地開過,留下濕漉漉的地面。
風吹過來,時光好像凝固了。
逆著人生路長途奔襲。五年前第一次見到他,是夏天,落地窗映著明亮刺眼的陽光,他逆著陽光走來,步履匆匆,高大而瘦削的身影在陽光勾勒下略顯單薄。
「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什麼不放到我部門來?真不公平。」他對人事經理說。他們都笑了。我那時研究生還沒有畢業,一門心思急著找工作,對職場一無所知,又無限嚮往,連自我介紹都要在鏡子前練習好幾遍,把面試看得無比神聖嚴肅,突然聽到這樣的調侃,一下不知該說什麼好。
往電梯間走,臉上那詭異的熱度剛剛退去,身後傳來了急促腳步聲,回頭一看是他追了上來,把名片塞到了一臉詫異的我的手裡:「打給我,來我的部門。」
名片在手裡捏出了汗,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名字。
最後一個暑假,學校里幾乎沒有人,白晝顯得特別漫長,午後炎熱又異常安靜,午睡往往伴著細細密密的汗珠。我喜歡在空白時光里幻想,為什麼他會追出來找我。於是那張名片一直在桌上擺著。時常有拿起電話的衝動,可像我這樣被動又不善於爭取的人,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做。
我趕在離校前入職了,最終沒有去他的部門。
我們終於成了同事。他的級別高出我許多。在第一次相遇的那個茶水間再度偶遇,我沒有再穿職業套裝,而他依然西裝革履,猛一看是那麼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向我點頭致意,再次給了我名片,我失落於他忘了我,他卻笑著對我說:「新的。」不知道為什麼,我竟能感覺到那笑容是溫柔的。公司太大,如同一個微型小社會。偶像劇里拿著策劃案在老闆面前高談闊論的畫面一次也沒有發生。我只能做一切需要打雜的事務,也漸漸明白所謂的廣告新人意味著見不到白天。那幾年留給我的記憶是頻繁加班,時常累得喘不過氣來。有時會和他一起開會,我很少發言。但我發現自己喜歡開會,喜歡看他侃侃而談的樣子。有人私下說他太張狂,但我總能在偶爾抬頭時遇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里看不到別人說的張狂,只有初次見面時笑容背後的溫柔。
後來就收到他的第一封郵件,一張雪山的照片。
「白雲和視線水平,天空遼闊透亮,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手腳已經凍僵,心卻在燃燒,壯美山河,讓人熱淚盈眶。」他這樣寫。
從那時起我知道他喜歡登山,冰雪相伴。那個夏秋,他給我發過許多照片,大多是登頂後的雪峰,比我在任何攝影雜誌上看到的都要震撼。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不再只看不回,給他的郵件越寫越長。他問起我的專業,人類學究竟學些什麼,我告訴他馬林諾夫斯基和結構主義,他回復說真是完全不懂啊。我好像能看到他打下這幾個字時嘴角的笑意。淺淺的笑意。我似乎從未對任何人這樣敞開心扉。是的。對他說過所有我以為一輩子不可告人的秘密,到最後發現自己變成透明。漸漸地,每天都會期待那一封郵件,幾乎成了我每天堅持大早起床,清晨就舉著煎餅餜子擠地鐵去上班的理由。漸漸地,和我一起入職的許多學生都跳槽了,只有我和為數不多的幾個人留了下來,他們說:「當初真沒看出來你對廣告有這麼深的精神寄託。」
是的。精神寄託。
下了夜班,電梯門快要關上時,他快步跑了進來。他說太晚了我送你回家。到我家樓下時他又說太早了帶你去個地方吧,我點點頭,心卻激烈地跳著。他帶我去了他的母校。那所學校真美,昏暗的路燈下,那一大片寬闊的草坪依然翠綠。我們繞著紅磚的蘇式教學樓慢慢地走著,有時步伐一致,有時不一致。除了登山我們依舊沒有說別的,他說登山的經歷改變了他的一生。
我問他除了勇敢的心之外登山對他來說還意味著什麼,他站在路燈下認真地對我說,意味著內心更加地孤獨,因為更難被尋常景色打動。
這是唯一一次私下見面,唯一一次。
冬天,我的部門要換到別的樓層。也是冬天,雪花落下,我吃著盒飯,聽隔壁同事說起他,原來在我入職之前他已經結婚,妻子已經懷孕。從會議室外經過,隔著玻璃看到他的背影,手垂在椅子邊,無名指上那個戒指刺痛了我。我曾無意中瞥見過這個戒指,卻從未願意去想這意味著什麼。
人往往是這樣,習慣性忽略那些不願接受的東西。
回到屋裡,我一個人在床上看書,看著看著突然淚流滿面,半夜裡刷牙的時候蹲在馬桶邊上號啕大哭。我偷偷註冊馬甲賬號看了他的開心網,第一次看到他婚禮的照片,那個女孩並不算美麗,但眉目很清秀,穿著婚紗的樣子像個精靈。我想起他說過他喜歡笑起來有酒窩、個子高挑的女孩,原來不外乎就是這個樣子。除了我,不外乎就是這個樣子。
還看到了什麼,記不清了,只記得那張他妻子在雪山上的照片,他們是大學同學。照片中那女孩嘴唇凍得發紫在大本營里生火做飯。原來他們曾經一同經歷了無數精彩、無數失敗、無數熱淚盈眶,比起冰天雪地間一同面對生死,我不過是個俗人。
重新翻出了郵件,一頁一頁往前看,看他登頂的那些雪山,看他寫下的所有,真希望時間可以真的逆流而上,讓我可以早一些碰到他。其實我也很想一起登上那冰冷徹骨的雪山。
有段時間覺得自己愚蠢而矯情,我的世界似乎連白天也不再清晰。唯一一次和閨中密友說起他,她們告訴我男人在妻子懷孕期間總會特別孤獨。在那以後我不再向任何人說起他,不願以這樣的惡意去揣測、去形容那些潔白的雪山。
公司里架構調整,他應該在爭取更大的地盤,郵件里他說自己被慾望侵蝕有時候會有點累。我不再回他的郵件。直到在微博上看到他兒子照片,那小小嬰兒酣酣甜睡。那天夜裡,暖氣好像停了,那漫長的幾小時,我經歷了什麼,也許世上只有極少數人能理解,無法與人言說。我知道,我該離開了。
離職那天,他送了我一本關於自由登山的書,說譯者是他最尊敬的人。「他做了我做不到的事。十年前,是我帶他第一次登上了雪山。」
他問我要不要送他一條皮帶,我笑著說我可拴不住你啊。
辭職後的兩年我經歷了一個漫長的過程,沒有一技之長,只有那半肚子的基礎學科知識,歷經了無數挫折,也終於明白獨自一人在北京生存的種種艱難,但我始終沒有學會半推半就接受任何心中不情願的東西。終於明白他所說過的,那些沒有置你於死地的,最終會令你更堅強。後來我當了記者,時時與人對話,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只是心中依然難以平靜。有時會陷入掙扎,懷疑起動機,懷疑人性是否至真至純。直到有一天,我決定重新回到學校里重拾人類學。學問究竟有何意義?不過是更加清苦,所探究的東西如風中一粒輕塵,難以觸摸。但很多時候,這就是意義所在。
「孤獨是一種最好的交際。」是彌爾頓說的。
再次收到他的消息,我已看到網上關於山難的新聞。他最敬重的那個人,長眠於新疆一座雪山的冰縫中,我能想像到這對他的打擊。十年後,他要親自送走他。
他在電話那頭說:「你來烏魯木齊吧。」
突然聽到他在電話那頭哽咽的聲音,我的眼淚突然抑制不住。那本關於自由登山的書,在書架的最後一排放著,我從未真正讀過,因為害怕一讀就再也停不下來。
我買了去烏魯木齊的機票,第一次有了說走就走的勇氣。我以為我將第一次親眼看到雪山,可在過安檢的時候,身體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我最終還是離開了排隊的人群,看著頭頂的飛機呼嘯而過。夜裡,我刪掉了所有他發給我的郵件。也終於明白,他對我說過的,不管你去不去,山,就在那裡。
此刻,他慢慢走向我。夜風一吹,酒好像醒了一些。洒水車漸漸遠去。路燈下,這個世界上,彷彿只有我們。
他說:「我看過你寫的每一篇採訪。」我笑著說:「是嗎?我好像也看過你爬過的每一座山。」「是登山,不是爬山。」他拍拍我的腦袋糾正我,我回過頭看他,心中湧起一陣暖意。暖意,真是讓人熱淚盈眶的一個詞。
「有沒有想過去看看真正的雪山?像你這樣的人,真的應該去看看。」
「我是什麼樣的人呢?」我問他。
「是小姑娘,」他說,「也是大齡人類學女博士。」
又笑了,好像又回到了多年以前,我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現了問題。那枚戒指還在他手上,此刻我卻並不覺得刺眼。追逐世俗幸福的五年,互相併不知曉的五年,那樣的輕,好像一口氣就能吹走。
他問:「是不是快要畢業了?」
我說:「是啊,正在寫畢業論文,越寫越長,已經快九萬字了,有時以為要結尾了,再讀一遍卻好像還很遠。」
「那有了孩子是什麼感覺?」我問。
他說:「想到有一個生命,離開了你,在這世上沒法生存。」
「結婚又是什麼感覺?」我又問。
他笑著說:「你是研究人類學的博士難道會不知道嗎。」
我搖搖頭。
「大概跟你寫論文是一個感覺吧。」他說。
「那應該很幸福。」我說,「漫長又不知道盡頭,需要不斷付出的幸福。」
「你真這麼想就好了。」他說。
我抬起頭看他,看到他眼睛裡的血絲和眼角的皺紋,原來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如果有一天,當我們都很老了,得知最喜歡的那個人去世了,心裡會是什麼感覺?」
「會愣一下,然後閉上眼睛,回憶起多年前還年輕的時候,夜晚的路燈下,微風中,她笑得燦爛的臉。默默念一聲:再見。」他說。
「我會沒有遺憾,不說再見。因為此生在心中已和他共同度過。」
道別的時候,他說:「畢業論文寫完了發給我看看。」
「為什麼?」
「想知道這幾年,你都在想些什麼。」
他的胳膊動了一下,那個擁抱最終卻沒有實現,在他眼裡,我似乎第一次看清了自己,那麼完整清晰。
站在博士樓的台階上,遠遠地看他那輛香檳色的車遠去。
我想勸他要打車回去啊不要酒後駕車這不安全,想告訴他我曾經差一點點要去烏魯木齊,我想告訴他那張名片依然在我的寫字檯上。我原以為自己將有很多話要說,心頭卻似壓著一座巍峨的山那般沉重,在夜色中我站了許久,最終突然哽咽,什麼也說不出來。
「再見。」我在心裡對他說。
博士論文答辯後,我一個人去了趟青海,火車在高原上疾馳著,窗外是戈壁草灘,一望無際,而高原反應原來也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
我裹著大圍巾,在湖邊遙望。不遠處是那被雪跡染白的山尖,那種白色很難用言語來形容。在透亮的藍天下,單純、潔凈而沒有雜質,無法觸碰,純粹無瑕,只能遙遠地看著。
我不曾在那雪山上留下過足跡,那山也不曾靠近我。
整整五年,我們都改變了很多,那些不變的,最終變成了山頂上一萬年也不會化的白雪。我終於明白,也終於相信,這是他向我描述過的愛情。
(完)
短篇小說《雪山》,作者餘思,原刊《南方文學》,《小說月報》2017年第12期選載
長篇小說
海 飛驚蟄
選自《驚蟄》,花城出版社2017年5月版
中篇小說
喬 葉四十三年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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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子圍長大一相逢
選自《芒種》2017年第11期
艷 光清平調
選自《當代》2017年第6期
《小說月報》2018年增刊1期中長篇專號,2018年1月出刊
敬告讀者:《小說月報》《小說月報·大字版》2018年起將調整為每期12元。原《小說月報》中篇專號將擴容為中長篇專號,每年4期,每期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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