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二人轉」，一唱就是近百年
文 | 凌襟 · 主播 | 讀書君 · 編輯 | 卿年
東漢「戲」不少，今天來說說其中一場「二人轉」。
人越缺少什麼，往往就越愛炫耀什麼。一個女孩如果幼時孤獨困苦，長大後往往拚命追求萬眾矚目的女性快感；一個男生如果從小被剝奪了做男人的權利，長大後往往會拚命追求生殺予奪的男性霸權。
不巧的是，如果這兩種人撞到一起，偏偏又沒有化解矛盾的緩衝機制，事情就大了。東漢這場「二人轉」，事實上就是一群幼年困苦，年輕時又戰戰兢兢生活的女生同一群幼時被閹割，年輕時每天被當做奴隸使喚的男生們的故事。
我們知道，廟堂之上，權分三角：勛貴、臣僚、近宦。皇權居於三角中心，調節三方實現帝國穩定。東漢以武得國，勛貴本是僅次於皇權最大的一股政治勢力，他們為了穩固自身政治地位選擇與王公貴族聯姻，再加上東漢官員選拔以察舉、徵辟為主，寒門士子若想出人頭地，只能選擇依附勛貴集團，成為勛貴的「門生故吏」。漢末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天下，東漢十八位皇后，姓竇、陰、鄧、梁的就有八個。
可以說，東漢的政治架構存在先天局限，以後權、外戚為代表的勛貴實力太過強大，逐漸脫離皇權掌控，而皇權為了維護權威，需要扶持另一股政治勢力與之對抗，宦官集團應運而生。後黨和宦黨因為勛貴和皇帝的鬥爭需要走向舞台中心，後來逐漸脫離控制演變成兩大既得利益集團的政治角力，「入戲」越來越深。
第一幕：章帝早卒，竇氏秉政
由頭還要從東漢的第三個皇帝漢章帝身上講起。
歷史上的大一統王朝，初代皇帝打天下，二代皇帝理刑名，三代皇帝養生息，從結束割據到走到巔峰，需要的往往是數代皇帝幾十甚至上百年的努力。從光武稱帝到章帝即位歷時五十年，建立在一片焦土之上的後漢王朝終於喘勻了氣，國力逐漸走向巔峰。章帝在位時，「氣調時豫，憲平人富」，繼光武中興之後，後漢王朝迎來了第二個治世「明章之治」。
章帝施政，病在寬宥有餘而剛正不足。章帝劉炟生性寬厚，不論對待刑獄、政策、還是後宮，皆是如此，縱觀章帝一朝，「事從寬厚」可以說是最大的優點，但就劉炟施政風格對整個後漢王朝的影響來說，這又是他最大的缺點：宏裕有餘，明斷不足，以致閨房讒惑，外戚擅寵。而劉炟在僅十三年，駕崩時，即位的漢和帝劉肇年僅十歲。
於是，「二人轉」中的一個主角——後黨準備登場。
第二幕：北宮政變，宦臣見寵
漢和帝劉肇的身世是父親章帝劉炟性格缺陷的直接體現：劉肇是章帝第四子，「母梁貴人，為竇皇后所譖，憂卒，竇後養帝以為己子。」
竇皇后剛進宮時，「進止有序，風容甚盛」「後性敏給，傾心承接，稱譽日聞」，而在成為皇后、掌握權力之後，幼年喪父、缺乏安全感生活貧困嚴重缺乏安全感的竇皇后性情漸變，於是「後寵幸殊特，專固後宮」。
章帝的死讓童年孤苦的竇皇后失去心理依靠，母儀天下後逐步建立的安全感被一下子擊碎。「失寵」的竇皇后開始用權力來製造心理「繭殼」掩飾自身恐懼，和帝即位，已是太后的竇氏臨朝聽政，竇氏的哥哥竇憲專權跋扈於朝堂。「二人轉」的一方--後黨正式登場。
同樣的道理也能套用在漢和帝劉肇身上。在養母竇太后臨朝聽政那幾年，在內有竇太后壓制，在外有「舅舅」竇憲等人暗圖謀逆，無論做人還是做皇帝，劉肇都活得極度壓抑。永元四年六月二十三日（92年8月14日），漢和帝聯合宦官鄭眾等發動北宮政變，收回竇憲一黨手中的權力，開始親政。
長期不自由讓劉肇不在信任任何大臣，親政後的劉肇事必躬親。工作太多，一個人干不完，不再信任「完整人」的漢和帝開始重用宦官。宦黨作為一股重要的政治力量登上歷史舞台，主角悉數到場，大戲即將上演。
第三幕：天道變易，二黨輪大
可憐的漢和帝劉肇在27歲就早謝天下，後邊幾任皇帝也都沒活的太久。一群皇后年紀輕輕成了寡婦，好點的是盡心理政，壞點的是為了自己說了算的時間長些，乾脆拉來個小孩做皇帝。年輕的太后們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把自己同樣年輕的兄弟拉到朝廷上給自個兒撐腰，外戚借著太后的能量在朝堂翻雲覆雨，太后借著外戚的威勢在宮闈內恣意奢靡，看起來，「二人轉」似乎成了「獨角戲」。
和帝時期好不容易強硬了一回的宦黨嘗到了甜頭，權力的滋味如同甘醴，想要放棄絕不可能。表面上，似乎是後黨一家獨大，實際上，宦黨把自身在宮中行動的自由轉換為自身政治資本進行投資，宮闈之中每次政治鬥爭都跟宦黨脫不了干係，例如《後漢書·宦者列傳》中有這麼一段：
「時鄧太后臨朝，（安）帝不親政事。小黃門李閏與帝乳母王聖常共譖太后兄執金吾悝等，言欲廢帝，立平原王(德)[翼]，帝每忿懼。及太后崩，遂誅鄧氏而廢平原王，封閏雍鄉侯；又小黃門江京以讒諂進，初迎帝於邸，以功封都鄉侯，食邑各三百戶。」
皇帝迎立，後黨想要攫取更大利益離不開宦黨的配合，皇帝想親政，只能和宦官等近臣商議；在勛貴集團內，一個山頭想要扳倒另一個山頭成為新的後黨，也離不開宦官在皇宮內的譖言中傷。近百年的時間裡，後黨、宦黨割韭菜般換了一茬又一茬，新後黨聯合要殺舊宦黨，新宦黨要奪走舊宦黨手裡做「男人」的權利，好不熱鬧。
相似的劇情反覆上演，後黨、宦黨相愛相殺，從漢和帝永元四年（92年）一直到漢靈帝中平六年（189年），97年時間裡，後黨強則宦黨專事譖毀，等待時機聯合皇帝剷除後黨（如桓帝誅梁冀）；後黨弱則宦黨為禍朝綱（如黨錮之禍、十常侍之亂）本來形勢一片大好的東漢王朝，愣生生被兩黨霍霍得千瘡百孔，到了靈帝駕崩後，何太后兄何進引外兵入京，宦黨伏誅，董卓為禍朝野以致天下大亂，無論是宦黨還是後黨都失去了發展的土壤，這場近百年的鬧劇才最終落下帷幕。
文章來源於有聽讀書投稿，作者：凌襟；我們對文中觀點保持中立，僅供參考、交流之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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