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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語,那不堪回首的夢

雖說女兒才三年級,今年英語課程剛起步,但我實在輔導不了她的英語家庭作業,且不說好多英語單詞和句型我早已忘光,甚至有些是我學生時代壓根就沒碰到過的,即便尚有些印象的單詞,我也不敢開口教女兒發音,哪怕是26個英文字母,我也不敢保證我的發音就是準確的。不客氣地說,女兒跟著「優學派」念英語,有些我根本就聽不懂了!

我們那會兒開始學英語是初中一年級,首先從26個英文字母開始,再從單詞到句型,最後進入課文,走的是一條慢慢積累記憶的艱難過程。這大概複製了學語文的方法,從拼音字母到漢字,再組詞造句,最後也進入各類體裁的課文。現在的孩子學英語則不同,他們先從日常簡單的會話開始,在這個年齡段並不要求掌握單詞和句型,我估摸著這倒有點像教嬰兒說話那樣的起步。對於英語,甚至對於教育,我是門外漢,真說不出哪種方法更好。我只能談談我學英語的那會兒。

(圖為我初中時代的英語教材)

我的第一位英語老師姓花,是一位大叔。花老師和我父親年紀相仿,四十齣頭,小個子,但頭髮早已花白。那個時代的農村中小學老師,但凡與我父輩年紀差不多亦或再大一點的,基本都是文革時代的高中生,他們中的有些是下放的知識青年,在當地討了老婆而沒有回城,就留在農村教書了。他們大多以農代工,拿著微薄的工資,說是老師,其實真實身份依然是農民,家裡都有幾畝責任田。那會兒有個名詞叫作「代課教師」,說的就是這個群體。「代課教師」的意思就是你不是在編的真正老師,只是因為學校缺老師,臨時讓你代為教一下的,一旦有正式編製的老師補充進來,那你就可以放下教鞭了,回家種地。

花老師先前有沒有教過英語,我不知道,但聽說沒教過,我們是他的第一屆英語學生。開學後,我翻著還泛著油墨香的英語課本,一頁一頁地看插圖,父親走過來問我:「你們英語是誰教?」我說是花老師。父親是個直性子,他一把奪過我的英語書,手一揚扔得八丈遠,且忿忿地說:「花某某還能教英語,開他娘的什麼玩笑?」

在小鎮上,花老師和父親是老熟人,花老師的愛人還和父親是同事,我們住在同一個單位的宿舍區,應該說兩家相互關係還不錯,父親之所以如此「無禮」,可能正是因為彼此太熟悉的緣故而無所顧忌,但我想,他骨子裡沒有貶低花老師的意思,只是對當時農村教育的整體師資力量感到無奈而發出的一種出自本能的慨嘆,儘管這種方式我感覺並不合適。

然而花老師的授課是極其用心的,他把他自己對字母和單詞發音的掌握都不厭其煩地、全力地傳授給了我們(後來我們才知道有些發音其實並不準確)。他板書很認真,英語單詞寫得很清爽,很漂亮,絲毫見不出潦草。他講課幽默,課堂氣氛輕鬆活躍,同學們都感覺這位「小老頭」挺有趣。可能因為和父親是老熟人的關係,他對我很關照,課上經常叫我發言。我那時的英語成績在班上還算是靠前的,所以有了充當「小老師」的機會,有好幾次被花老師叫到辦公室批改英語試卷,這令同學們很羨慕,每每向我打聽他們的得分。

印象中,花老師沒教幾年英語課,後來聽說他不再授課,被安排到傳達室敲鐘去了。

我初二的英語老師是張老師。張老師也是小個子,那時我老說他長著像林彪一樣的濃黑眉毛和三角眼睛。張老師年紀要比花老師小一些,他教英語倒是有了一些年頭,應該說是我們初中里的一位英語得力幹將。但聽人說,他也只是個高中生,畢業後學了們手藝,開了個鋪,給人修鐘錶。大概是因為農村中學老師實在緊缺,一個鐘錶匠就被文教上拉來教書了。

張老師授課嚴肅古板,一本正經,他的課堂上,同學們鮮有笑聲。可他的英文板書卻很活潑,潦草而流暢,像是一串串不安分的小蝌蚪在跳舞,極富節律,但其字跡很用力,值日生往往要使很大的力氣才能把黑板擦乾淨。他對年復一年、一層不變的「人教版」英語教材爛熟於心,每篇課文都能背誦如流,所以上課幾乎不用翻看教材。他授課極其細緻,小到每個介詞、連詞和動詞的用法都悉心講解,故他所帶的學生成績還是比較穩定的。但也是在後來才知道,他的發音比花老師好不了多少,現在回憶起,那真是一口「淮揚腔」英語啊!好在那時,我們的中考不考口語和聽力,像啞巴一樣,只要會看會寫就成。

記得初二下學期,早幾年從我們中學畢業出去的一位學長在外混出了一點名堂,一日下午,他充當翻譯,帶了一名高高的、白皮膚的美國人來學校故地重遊。窮鄉僻壤里的農村校園裡突然來了個外國人,這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學生們潮水般地湧出教室,像在動物園裡看猴子一樣(這是我們好多農村娃有生以來第一次親眼看到外國人),把老外圍得水泄不通。學長說,你們可以用英語和老外朋友交流。頓時,諸如「瓦次要耐母(what』s your name)」、「瓦特啊油多因(what are you doing)」聲此起彼伏。這位美國先生滿臉堆笑,不知他是否聽得懂「淮揚腔」英語。他撫摸著孩子們的頭,嘴巴里嘰里咕嚕,說了一通我們怎麼也聽不明白的英語。

張老師也好奇地從辦公室里跑出來了,大家更興奮了,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認為,除了那位學長,也只有張老師才能跟老外交流。大家「刷」得一下都把目光投向了張老師。學長見到張老師,立馬熱情地迎上去,擁著張老師對老外說:「He is my Eeglish teacher」。老外友好地伸出手和張老師握了握,對張老師說了幾句我們沒能聽懂的話。張老師眼睛笑成了一條縫,只見他搖搖頭,身子不斷地往後退,像個害羞的姑娘一樣漲紅了臉,直到老外揮手離開校園,他也一語未發。

初中里也有師範院校畢業的年輕的英語老師,但極少,湯老師就是其中的一位。湯老師是個美女老師,身材修長,天生麗質,皮膚白嫩得能掐出水來,一雙撲閃撲閃的大眼睛像極了童話世界裡的美麗公主。她是湯庄鄉人。湯庄緊挨著鄰縣興化,故湯老師平時說話帶有一口濃厚的興化腔。有同學說,上湯老師的課注意力得非常集中,因為湯老師說阿拉伯數字的題號「2」和英語中的連詞「or」不分,如果上課走神,你不知道她一句流利的英語下來是緊接著報序號說第二句,還是第一句英語尚未說完,用連詞「or」接著往下說。

湯老師一直教初三畢業班,可見,學校對畢業班相當重視,把重擔交給了湯老師。遺憾的是,湯老師並沒有教過我,因為我的初三沒在這所學校讀。

我所讀的高中是一所年輕的學校,我入學時該校創辦尚不滿十年。高中老師都是一幫有為青年,平均年齡在28歲左右,他們清一色都是大學畢業生,科班出身,不但專業對口,而且朝氣蓬勃,這種景象是我在小學和初中里沒有見到過的。這得益於改革開放後,國家對教育的重視,大批大學生如雨後春筍般地成長起來,他們走進校園,毅然擔負起「傳道授業解惑」的重任。

(圖為我高中時代的英語教材)

我的高一英語老師是錢老師,戴一副方框眼鏡,文質彬彬。他是那年剛走上工作崗位的大學畢業生。坦率地說,錢老師不比泥腿子們的「代課教師」,他讓我們領略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專業」。錢老師上課有兩個特點,一是全班50名學生在他眼裡一視同仁,每個同學都要被他叫起來發言,而且機會較為平等;二是只要鈴聲一響,馬上宣布下課,絕不拖堂,絕不佔用學生的課間休息時間和其它課程的教學時間。我想,他腦子裡可定有「要實現真正的教育公平,首先從課堂做起」這一理念。

教高二英語的是吳老師。吳老師也是一位美女老師,如果說初中里的湯老師是大家閨秀,那麼,這位吳老師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吳老師是個小個子,模樣小鳥依人,板書時經常踮起腳尖,煞是可愛。她操一口標準流利的英語,講課時嗓音高昂,內容細緻入微,這在多年以後,還時常令我們想起她。我高中畢業後沒幾年,聽人說吳老師結婚了,丈夫是一位軍人,她後來隨軍了。我在部隊工作過十多年,知道地方安排隨軍家屬的壓力較大,我想知道吳老師在丈夫所在軍營的駐地還教英語嗎?江蘇是個教育資源大省,不乏優秀的老師,如果她尚在任教,我想,那她所教的駐地學生該有多幸福啊!

高三英語老師是卞老師。卞老師的老家與我家僅一河之隔,聽村裡的人講,卞老師是寒門貴子,畢業於某知名高校。他的父親是個民間小藝人,會說書,過去經常干一些走村串戶的小營生,小時候我就聽過他的《武松殺嫂》。卞老師是理科班的班主任,也順帶教我們文科班的英語,他歷來以治學嚴謹和嚴厲著稱,他的課沒人敢開小差。有同學說,卞老師畢業於名牌大學,所學專業就是英語,功底深厚,作為特殊人才,大學畢業後本來是可以留在大城市更為重要的崗位上的,只是因為在畢業那年,他參加了某年春夏之交的那場「X潮」運動,平息後自然就有了一些「政治傾向問題」,故被遣回原籍,索性下到最基層,屈才做了一名教書先生。

卞老師如今桃李芬芳,他的學生中不乏有些繼承了他的衣缽,也做了英語老師,比如現在城北中學執教的我的好「哥們」大燕同學;卞老師的學生中更有佼佼者讀了博士,留了洋,足跡行遍五大洲。而卞老師本人作為我市英語學科的教學精英,早就被選調到城裡執教了。

說來慚愧的是,我的六年中學生涯,英語成績走了一條從較好到一般,再到極差的過程。尤其是高中階段,我只在基本掌握定語從句後,再深奧一點的,就簡直猶如聽天書了,最後只能勉強通過高考前的會考,至於英語的高考成績,那就羞於啟齒了。後來進修,為了拿學士學位,我對英語進行了惡補,花了不少功夫,大概先後考了五次,才通過等級考試。相反的是,與我同一時代、同一環境、同一起跑線上走過來的同學,有的正是靠紮實的英語成就了他們。

我的英語差,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從不怨恨歷年來的英語老師,哪怕是並不十分專業的花老師和張老師,他們的局限是時代所造成的,不是他們的錯。他們在三尺講台上,把自己所掌握的知識都無償地兜底教給了我們,這足以令我感恩一生。在我高中階段,我甚至還有幸遇到三名優秀的青年英語老師,只是由於自己不夠努力,才在學英語上才走了一條漫長曲折的道路,辜負了老師們的栽培與期望,這常令我後悔莫及。

當然,掌握英語對後來的實際工作需要未必能有大用,因為沒有語言環境,絕大多數人隨著年齡的增長都荒廢了,因而,在強調注重國學教育的當下,偶爾也聽到有人對全民學英語發出的一些質疑。但英語作為一門基礎教育的學科,它在國民素質教育這一系統工程中自然有它的現實作用和意義,對此,我不敢多加妄議。我所感慨的是,學英語的條件今非昔比,學英語的方式也大有不同,這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了時代變遷的偉大力量。

此時此刻,看到女兒正在做英語家庭作業,我想到了我學英語的那會,想到了我的英語老師。向他們深深致敬!當然,我更相信,我們的孩子們肯定要比我們這代人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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