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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為什麼沒來

楔子

海明威六字小說:For sale : baby shoes, never worn.

1.

我是在津塔上接到男友的電話的。

在那刻之前,我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津城,這片曾經歷過九國租界和戰火紛飛的土地,如今看起來一派安靜祥和。靜謐的海河波瀾不驚地流動著,米粒大小的汽車在黢黑的柏油路上畫著一道道斑駁的虛線——那是下班高峰期的車流。每天下班的時刻到來,女同事們紛紛乘電梯,下百米,手挽手,交換昨天購物的心得,商討待會兒午餐的選擇。從環球金融中心正門出來走到廣場上時,還會舉起包下意識地遮擋一下太陽——這動作在陰天看起來十分怪異,卻成功地吸引了外來務工的妹妹們艷羨的目光。

我討厭擁擠,也想有難得的閑暇和獨處的安寧。我喜歡陰天,有人說喜歡陰天的人內心多多少少有點陰暗,如果站在津塔上觀人觀景算作偷窺的話。

的確,我經常會看到有趣的事情,這越發使我陷入到這項活動中不可自拔,偷看別人的人生像是一段夢境,是逃離自己生活的一種外遇,是讓生活偏離尋常軌跡的催化劑。

然而我卻有一個多事的男朋友,纏人、惹人、煩人。這時候來電話,我不用看就知道是他。

「他沒來!他沒來!」電話里傳出一聲大吼,我懷疑我是不是不小心按了免提,趕忙讓手機離耳朵遠一點。

「誰沒來啊?」我嘴上敷衍他,思緒仍停留在窗外。

「老趙!」

正在做夢的我一下醒了。

2.

說起老趙,還要從兩個月前我的一次「偶遇」說起。

那天是周五,同事們比往常更興奮一些,從人們說話做事的狀態就能感受到,那種時時刻刻躍躍欲試按捺不住的心情。假期就像草原上的花朵,永遠那麼美好,在床上躺一天都夠滿足,更何況有周末約會?可是我依然不緊不慢地保持著慣常的姿勢,斜靠在椅子上,歪著頭望向窗外。男友工作忙,哪裡有周末?不能浪費這座津城最高樓的視野,我這麼安慰自己,突然記起好像不久前西青區的高銀金融117大廈落成,成為新的第一高樓,原來樓的高度也像GDP一樣,不能止步不前。海河在這裡拐了S形的兩道彎,我把它想像成一條飄動的絲帶。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連市區的河段都結了冰,但是沒有孩子在上面玩耍,可能是家長們擔心他們的安全,不約而同地把它們帶到室內溜冰場去了。

我發現了大概三個街區之外,一個周邊式小區的中央花壇周圍,聚著許多人。他們圍成半圓形,把什麼東西圈在裡面,是蔬菜打折促銷?還是街頭魔術表演?好奇心害死貓,我最決定親自去看看。

我平時下班的路是固定的,就算低著頭走也不會出錯。畢業後我和男友在靠近我工作單位的地方租了房子,倒不是因為他愛我遷就我,只是他在慈善機構工作,需要四處跑,住在哪裡都一樣罷了。和我住在一起,他佔了不少便宜,洗衣、掃除和每天的晚飯。當然了,房租是他出,誰讓做慈善的工資高呢。

我走到那個小區,遠遠就看到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牆」。好不容易擠進去,竟然不是魔術也不是促銷。一雙紅色的童鞋正在出售,旁邊簡陋的瓦楞紙板上寫著「女式童鞋,全新,一千元」,鞋子款式平常,阿迪達斯的logo彷彿在重溫十多年前的時尚。賣鞋的中年男子雙手交叉抱住自己,不住地顫抖,上身只穿了一件土黃色夾克外套,裡面是單薄的低領毛衣,毛衣上髒亂的痕迹讓人不能確定毛衣原來是純色還是雜色。下身是一條肥大到有些誇張的棉褲,一般的市民很難見到這種用棉花塞滿的老式棉褲,可以說是農村的標誌了。

我的觀察沒有持續太久,就被身旁的議論打斷了。

「肯定是騙子,這麼一雙破鞋賣一千,怕不是金子做的。這種騙子啊,就是故意虛張聲勢,讓人以為鞋子里藏著金子,實際上什麼都沒有。或者,利用大家的同情心,賣鞋是假,要錢是真。」一個大腹便便的大叔說道,他脖子很粗,仰著頭,好像居高臨下地傳授著什麼人生經驗。

他旁邊的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女生接著說:「我覺得可能是一個局,說不定是某個富豪在找女婿或者繼承人,用這種看似不合理的方式來進行品德測試。」雖然她的設想非常地不切實際,但沒人反駁也沒人發笑,她的笑容讓人回憶起青春時的單純。

「會不會是拐賣兒童?」站在前面的矮矮的大媽提著菜籃子,突然回過頭說,「有可能是她拐賣了一個女童,為了不讓別人通過尋人啟事中的外貌描述看出來,於是給她換了衣服,剩下的衣服處理不掉,只好分好幾個地方賣掉。這次來賣的是鞋子,不知道衣服褲子什麼時候賣呢。」她說完還不自主地抖一抖,十分恐懼的樣子。

我又轉頭朝中年男子拿兒看了一眼,他低著頭,臉凍得通紅,鼻尖上垂下近乎透明的清鼻涕,懸而未滴,雜亂的短髮遮住了眼睛。可就在我移開目光準備離開的時候,他突然微微抬起頭,他的眼神從頭髮的縫隙中和我有了瞬間的交匯。

我震驚。我從那眼神里讀到的,是無比複雜的情感,無奈、悔恨、痛苦、絕望……

3.

我回家的路上一直在溫習那個讓我印象深刻的眼神。一路上走路都渾渾噩噩的,原本的輕車熟路不見了,甚至差點被電動車撞到。

到家後,心中滿是疑慮和擔憂,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跟男友說了。他兩隻眼睛放光,像黑夜裡床底下埋伏的貓。

「快帶我去找他吧。」

「現在?不行,我下午還要上班。」

「那行,今天晚上下班我正好去接你,然後我們去找賣童鞋的。」

「正好?鬼才信。」我心裡這麼想,嘴上卻說,「好啊,這周的碗歸你洗了。」

那天晚上的會議結束地晚了點,下班的時候天已經灰了。快到冬天了,白晝在不斷縮短,在最冷的時候再開始延長,否極泰來。我們到達那個小區的時候,他還在那裡坐著,和中午不同的是此時沒人圍觀他了。

男友主動走過去,坐在他身邊。他好像沒有注意到有人停下來,或者是對旁人的打量習以為常。男友說:「一雙鞋賣一千,有點太貴了。五百我就拿走。」那人頭低著像一尊雕塑,短促地回答道:「不行。」「你為什麼要賣一雙鞋?」男友說著側過身,拿起那雙鞋借著遠處昏暗的燈光看了兩眼,說:「我覺得這雙鞋也不是新的啊。」

我聽到他說這種話,揚起手把皮包甩過去,但是被他嫻熟地擋了回來。面對這麼可憐的人,他還能說出這種話來。我站在旁邊有些看不下去,不曉得他搞什麼名堂,甚是尷尬。

「好,我出一千塊。」男友拿出錢包,現金不夠,又把我錢包里的現金搶去。他把一小迭錢在那人面前晃著,說:「你賣千元童鞋這件事太奇怪,背後一定有故事,我出一千元,買你的故事。」

那人又抬起頭來,動作緩慢到那個瞬間我以為時間凝滯了一般。可以想像他活得太卑微,他的頭低了太久了,甚至可以聽到骨頭響動的聲音。如今遇上了願意聆聽他的人,他的眼睛在泛光,在日暮降臨的昏暗的光線里,似乎充滿感激。

那天他說了很多話。他的嗓音沙啞,我猜是太久沒有說話的緣故。孤獨是一種酷刑,太久沒說話的人無疑更加需要一個傾聽者。外面太冷,我已經凍得像冰上的陀螺一樣原地打轉了,我央求男友找了一家星巴克,在那裡,我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4.

賣紅色童鞋的男子姓趙,我們乾脆叫他老趙。老趙老家是河北滄州的,年輕的時跟著鄉里人外出打工掙了一些錢,那是好時候,日子像水一樣平靜,他像其他人一樣,回鄉建房,娶妻生子。如果就這樣安然過下去便不會有故事。他來天津打工之前,曾經染上了賭癮,那段時間可謂是昏天黑地。他自然沒有那麼好的運氣,幾乎是逢賭必輸,偶爾贏一次,反倒給他繼續賭下去便可以回本的信念。一日復一日,數年間攢下的不多的家當已經揮霍殆盡。到最後,他不僅輸光了存款,還像瘋了一樣把家裡的東西拿出去抵押。妻子不許,他就用彩電洗衣機換賭債,讓別人去他家把東西搬走。妻子坐在地上,抱著四歲的女兒哭,但無濟於事,她依然見不到丈夫的影子。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最後賭債的窟窿太大,只能跑路。先去別的地方闖闖,賺點錢再慢慢還。就這樣,他來了天津。

他的妻子,在丈夫消失之後,一個人承擔起養活女兒的責任。丈夫跑了,回娘家,在農村是一件十分可恥的事情。農村婦女能做的活計不多,除了基本的種地之外,也只有縫縫補補的女紅可以拿出手來換錢。她聯繫了一家手工項鏈廠商,只好把給的特定的幾種塑料珠子按照設計圖紙的順序和數量穿起來就行,按件計價,每串兩毛錢。她夜以繼日地幹活,常常在昏黃的燈光下工作到兩點,而第二天早晨還要趁日出前的一兩個小時去田裡除草。在長時間頂著珠孔看得眼花繚亂的時候,她給別人打毛衣,就是那種淘寶上隨處可見的標明「純手工製作」的款式。她織毛衣不用看,甚至可以閉上眼睛休息。她就是靠著這些雜活硬是養活了母女二人。

老趙在天津,對自己的萎靡不振後悔不迭。他努力地找活兒,不管臟活累活他都做,好像重回了年輕。他想,掙到了錢,還清了債,浪子回頭,還能重溫當初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幸福。他的懺悔和愧疚讓他意識到他已經虧欠了妻女太多,他想好好地補償她們。但是,他內心又是矛盾的,他有很害怕見到她們,他哪裡還有臉見她們?他當初走的乾脆徹底,家裡唯一的一部手機被他轉手換了錢,連電話卡都拔掉扔進了河裡。兩年過去了,他都快記不清妻女的聲音和模樣了。

他還是想要補償她們,尤其是女兒,她那麼小,就經受了他帶來的苦難。他準備給女兒買一份新年禮物。在路邊攤前,他盯著看了很久,最後決定去一次正規的店,就是那種裝潢浮誇,燈光耀眼的地方,就為她這麼奢侈一下吧。他轉身進了阿迪達斯的專賣店。

他走到童鞋區,店員和其他顧客都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他不在意,他記得女兒的鞋碼,考慮到已經過了兩年,他買了大兩碼的紅色童鞋。他期待著可以帶著掙到的十萬塊回家,把債還清,然後好好過日子。他幻想著女兒很喜歡他送的遲到的禮物,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他最擔心的是太久沒見女兒了,顯得生分,不像親人。

5.

在他村口從班車上下來的時候,就感覺到別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那種偷偷瞥一眼,又快速收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不安。他做好了自己的名聲在家鄉臭名遠揚的準備,一路上卻沒有收到一句揶揄。

直到他回到家才知道,原來女兒在一周前出意外死了。

媳婦在床上以淚洗面,看到老趙回來,既有因女兒死去而產生的懊悔,也有對丈夫拋妻棄子的怨恨。百感交集,化作眼淚,奔涌而出,和老趙面面相覷的兩個人,不知道未來該往哪裡走。

一周前,大雪來臨,氣溫驟降。老趙的妻子在長時間晝夜不停地勞動中病倒了。先是異常勞累和嗜睡,接著高燒不退。她讓六歲的女兒去請醫生來,女兒在雪中滑倒,順著斜坡滑到了小河裡,河面上結了冰,女兒試圖在冰上站起來,卻再次重重地摔下。巨大的撞擊力砸碎了冰面,她掉了下去。緊接著傍晚來臨,家家戶戶燈火通明,圍著火爐取暖,搓著手賞豐年瑞雪。冰天雪地,鮮有人跡。是天災,還是人禍?

老趙不責怪妻子,反而把所有罪名都承下來,反正在村裡他已經不能算是人了,多加一項罪名算不了什麼。他反倒希望眾人都來嘲笑他,甚至打罵他,那樣更好受一些。可是人們見到老趙都躲得遠遠的,彷彿他是一頭野獸,隨時都能張開血盆大口。老趙心中鬱結漸深,他拿著那雙包裝精美的紅鞋不知道如何處置。他買了一張回天津的車票,把所有的錢留給妻子。

他要賣那雙紅鞋,標價一千元。一雙女兒還未來得及穿的童鞋,是上天懲罰他這幾年的荒唐。他衣衫單薄、身無分文地賣一雙不可能賣出去的鞋子,像是一種遺失,來請求女兒的原諒。賣不出去,他寧願在這數九寒天里,接受雨雪侵襲、狂風刀割,他把這看做一種還債——他之前用錢還清了賭債,如今他要用這種方式償還對女兒的虧欠。人們紛紛圍過來時,他當他們是古裝電視劇里上刑場上來看熱鬧的群眾,只是沒有向他投擲爛菜葉和臭雞蛋。他身體越是痛苦,精神越是安慰,甚至有一種莫名的快感。也只有身體經受了足夠酷烈的刑罰,他才能原諒自己。

6.

男友信守承諾,用一千元買下了那雙紅色童鞋。

他拉著我一起,帶著老趙去買了一台手機,按鍵式的老人機,辦了張電話卡,塞到老趙的手裡。又給他挑了幾件合身像樣的衣服,老趙在試衣的時候渾身不自在,像是一隻抓耳撓腮的猴子。「我給你存了我的電話號碼,你今天去找個小旅館住下,下周日我帶你掙大錢。」男友這麼說著,嘴角閃過邪魅的笑。

我當然知道男友的意圖在哪裡。男友的工作是慈善活動策劃,供職於天津普生慈善基金會。他的日常工作是聯繫各方,協調慈善晚會的舉辦事務,為富豪們提供一個社交宴飲的場所。他每天西裝革履地從我們的出租屋出去,在金碧輝煌的各種地方轉一圈再回來,跟我說那些富豪的風流韻事,和慈善募捐背後的種種黑幕。

男友要把老趙帶到慈善會上去。我隱隱覺得老趙這個人不可信,像是騙子,於是說:「萬一老趙是個騙子呢?那天聽他說的那些故事很像編出來的。新型騙術層出不窮,也許他就是專門騙取人的同情心。賣千元童鞋,看起來不可能,但是吊足了人們的好奇心。」我一邊說一遍指著牆角下那雙高價買回來的垃圾,男友還給那雙鞋專門買了包裝盒子。「有可能他會放你鴿子的。」

「我跟他說要『一起掙大錢』,如果他是騙子,有錢能不來賺?」

他要為老趙單獨舉辦一場晚宴,讓他成為全場的主角,接著現場募捐。他負責聯繫天津的知名企業家、政要和重要的公眾人物。還要去請天津電視台和各家報社的記者,否則達不到慈善會的宣傳效果。慈善,本身的作用不大,更重要的是傳遞捐助社會的理念,起到一種模範化的作用。這是男友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我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

周日那天下午,天津梅江會展中心前門廣場上聚滿了人,會場內座無虛席,主持人簡單的套話說完,老趙被拉上台,被要求講述「千元童鞋」的故事。那雙童鞋躺在精緻的玻璃盒子里,供人瞻仰。老趙穿著那天男友給他買的衣服,把那天給我們講的故事又講了一遍。為了確保萬無一失,男友在讓他上檯面對那麼多人之前,整理了一份邏輯清晰的稿子,讓老趙按照稿子來講。稿子中刪去了老趙賭博成癮的地方,增加了老趙好幾年的工資在回鄉途中被偷的意外事件。但是不能對著念,因為要保證真實感人的效果。男友在稿子里豐富了故事的細節,讓它更加曲折動人。甚至找來有經驗的主持人,確定哪些地方該用什麼樣的語氣,哪些地方該哭,哪些地方該沉默。

老趙在台上的陳情效果很不錯,最後他早就已經泣不成聲。他不僅要回憶痛苦,還要在傷口上撒鹽,做成一道美味的佳肴供人品嘗。一眾富豪紛紛現場捐款,然後和各路名流合影。捐贈的金額、捐助人的姓名和公司的名稱都印在一張張棺材大小的卡紙上,唯恐距離稍遠的人看不清上面的字。玻璃盒子里,那雙紅色童鞋安然躺在眩目的燈光里。

7.

慈善會成功舉辦,男友也備受同事稱讚。他像打了雞血一樣,給老趙租了房子,帶他去連鎖餐廳吃飯。我從未見過男友如此慷慨,看來為了成為社會慈善活動家,他是拼了全力。

我再次見到老趙,是周末和男友一起下館子。老趙低著頭悶悶不樂地在街邊走,畏畏縮縮的。他明明賣掉了紅色童鞋,得到了女兒的原諒,還有了不斷來錢的門路,為何一臉愁苦。男友出去攔住他,然後我們三個一起吃了一頓飯。

老趙依舊拘謹,動筷次數很少,每次都要我們兩個客氣。

席間男友對老趙說:「我下個月準備舉辦一次全國規模的慈善會,到時候你得好好表現,畢竟都練過這麼多次了,經驗上肯定沒問題,對吧?」他抬抬下巴,希望聽到肯定的答覆。

老趙面露難色,神情猶豫,卻不好意思推脫。男友有些急了,也不能直接破口大罵。僵了半晌,老趙吞吞吐吐地說:「我家裡債還沒還完,能先借點錢還么?他們算了利息,催得緊。而且她們知道了我在天津有弄錢的路子,如果不還錢,就要來舉報我,把我賭錢傾家蕩產的事情捅出去……」

「那些企業家給你那麼多錢還不夠?找我來要?」

「我沒拿到多少錢,也就五六萬,沒有卡紙上寫的那麼多錢。我不能嫌少哇,畢竟是別人的關照,免費的饋贈怎有嫌少的道理?」

「真是太黑了,明擺著欺負老實人。」男友憤憤不平,最後還是給老趙借了錢。畢竟他沒法放棄這棵「搖錢樹」,「 就當是前期投資了,種地還要買種子呢」,男友這麼對我說。

男友這麼慷慨,我卻察覺到了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是他一轉身就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了,為下次全國性的慈善大會做準備,他甚至想要去請馬雲、馬化騰來,可見會議的規模之高。

一次我在家裡晾衣服,對躺在床上的男友說:「你的工作真是虛偽,看起來冠冕堂皇光鮮亮麗,實際上卻幫助富豪花錢買名聲。」

男友義正辭嚴道:「我這是劫富濟貧。」他把視線從手機上移開,「而且富豪和老趙是各取所需。」

我無話可說。

8.

可是,一個月後的今天,男友在電話里和我說老趙沒去,電話也打不通。我這才想起來,我們對老趙知之甚少,男友一直都是把他當做賺錢的工具,卻忘記了調查他。滄州那麼大,成百上千的村莊,再找他無異於大海撈針。

我急匆匆趕到會場,臨時「演員」已經在台上訴苦了,台下的一眾人是否認識真正的老趙無從得知。男友也因為這次的重大失誤,被普生慈善解僱了。之後他一直在家裡躺著,想不通為什麼老趙最後沒來,這對他做慈善的信念產生了重大的打擊。

「我早就說過,老趙可能是個騙子,你還不信,這下不僅騙了基金會的錢,還騙走咱們的幾萬塊。」

「不會啊,騙子有更大的賺錢機會,不會中途放棄的。」男友眉頭緊鎖。

「肯定是怕暴露,全國規格的慈善會,來報導的媒體更多。也許老趙根本就不是滄州的,而是貴州或者廣西的,以前在別的地方也騙過錢。如果在大型媒體上露面,等於是引人來抓他。」我突然覺得我也挺聰明,不當警察可惜了。

「我還以為他是老實人呢!」

很快我們就都把這事兒忘了,直到有一天,我收拾柜子,發現了那雙童鞋,紅色的染料受潮脫落,顏色斑斑駁駁,安靜地躺在角落裡。

17.12.24

18.1.2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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