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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再活一年我就不活了,你把地址給我

我小時候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所感受到的,更多是自己和家庭、學校、朋友、親戚的互動,以及其間的點滴感受。

有一天我長大了,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我哥和我妹妹,他們和我生在同一個家庭,如果從他們的角度看,故事是怎樣的?

最近想起很多關於他們的事,我也知道,這些東西,對我之所以重要,是因為是我人生的一部分,對他人而言,其實並無意義,但還是很想寫下來。

1

我哥

我哥只比我大2歲,不管是幼年喪父還是家中貧窮,我所經歷過的,他也經歷過。

我上初一他上初二的時候,恰逢1998亞洲金融危機,家裡的收入沒法維持兩個人同時上初中,借錢又借不到,那時我的成績初一年級第一,我哥初二年級50多。開學的時候他沒有去上學,跟著村裡的大人外出打工去了,那年他才14歲。

我不知道他那些年在外打工受了些什麼苦,甚至春節他都很少能回家,那五六年其實幾乎沒有見到他。直到2004年我考上大學,在昆明見到他,他和初入城市的我一樣,不知道怎麼操作自動取款機,路過高檔商場會本能地怯場繞開走,賬本上的支出需要記錄到幾分錢——那時我才第一次意識到,生活的艱難對我哥而言,其實遠甚於我。

想到我哥把上學的機會讓給我,我為自己的自私感到慚愧,因為我當時完全沒有去想這個問題。有時候我會假設,如果那時不是我哥讓出來,而是他也想去上學,我該怎麼辦?或者如果是抽籤決定誰去上學,抽到我不去上學,我的人生又會是怎樣的?這些問題想起來的時候覺得害怕。

即使到現在,在城市裡看到建築工地的工人,我總是不由得想起我哥,在想他此時是不是也在泥漿里摸爬滾打;有時候看到雄偉的建築拔地而起,我會想,這一磚一瓦都是像我哥一樣的農民工用汗水堆出來的;看到北京驅趕人口,我也會覺得彷彿驅逐的就是我哥,感到揪心。

其實初中時一年的學費也就400塊,現在看起來完全是微不足道的一筆錢,可就是這400塊錢,把我和我哥切割出完全不同的兩種人生。想到這件事的第一感覺是悲哀,第二感覺是遺憾。現在雖然收入並不算高,但我還是按月捐幾百塊給貧困山區,與其說是出於愛心,不如說是舒緩這份心結——我總希望,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能有一些像我哥一樣的孩子,因為這份捐助,不至於被生活打進塵埃里。

或許於我而言,這些心結,就是我需要為當年的自私償還的代價,但這些,和我哥這些年所承受的生活的艱辛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2

我妹

1995年我爹去世後,因為要償還治病的欠款,家境急劇惡化。從那年開始,一直到我上高三,我再也沒有買過新衣服,穿的衣服都是姑媽家的表哥每年更新下來的。

那時妹妹作為女孩子,算是因為性別受到了優待,至少每年過年的時候可以買一身二三十塊的新衣服,單就這一點,其實我那時很羨慕妹妹。

我那時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都有著優待了,妹妹還不願意好好學習,還各種作,今天和同學打架被老師告家長,明天得罪了親戚被找上門,後天又偷偷把家裡的玉米拿去賣了買零食。

長大之後,當我慢慢嘗試從她的視角思考她所遭遇的一切時,我才意識到:我爹去世早,我沒了父親,其實我妹妹也沒了父親;她比我小了4歲,也就意味著她沒有父親的年紀比我早了四年;而她不愛學習,並不是她不願意努力,只是因為讀書考試這套教育制度並不適合她,所以她的天賦在這裡面得不到發揮和認可。

其實那幾年計劃生育抓得很嚴,生完我之後我媽就被強制結紮了,但父母盼女心切,加之家境又在村裡相對不錯,所以得知妹妹的生父母生了女兒不想要,就高高興興把她領養回來了;大概在妹妹三四年級的時候,多事的三姑六嬸唯恐天下不亂,把她是從二十多公里的另外一個村領養回來的事情告訴了她,她自己一個去尋父母,結果父母連一頓飯都沒有留她吃,就讓她走了。

一直到我上大學,村裡還有夫婦因為想生兒子,把剛出生的二、三、四女兒直接扔在河裡溺死沖走。如果當時不是我爹媽恰好想要女兒,妹妹的生父母怎麼送也送不出去會怎麼辦,想到這層我完全不敢往深了想,只是覺得人間太過寒冷。

或許我哥是安於命運的人,所以生活雖然辛苦,但他一步步走來,雖然談不上什麼成就,但結婚、生子、蓋新房,過上了父輩一樣踏實的生活。

而我和妹妹不太一樣,因為我們都不太安於命運。

我運氣比較好,在自己不知道該幹嘛的年紀,很幸運地學習比較好,所以一路走出了大山,過上了和父輩不一樣的生活。而妹妹不安於命運的方式,是她一直想要一種在農村幾乎不存在的東西——愛情,所以生活不僅不易,還充滿了坎坷和失望。

其實我和我妹妹的人生,都還懸在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落地,也不知道會落在何處。

3

原罪

有時候走在路上,看著形形色色的人,我會想,他們來自哪裡?他們為什麼會在這裡?他們經歷過什麼事情?

每個人背後都有他們自己的不一樣的故事。

宇宙浩渺,天地悠遠。和這個滾滾向前的世界相比,我們這樣的個人,充其量不過是政府統計報表裡的數字、商家眼中的ID、他人眼中的肉體,我們發生的一切根本不足道;可於我們自己而言,甜是甜味,苦是苦味,快樂和疼痛都如此真實,發生在我們生命里的所有事情都會變成我們的血肉和靈魂,根本抹不掉。

有人說,貧窮和出生不應該是原罪——既然已經加了「不應該」作為修飾語,其實就是知道,這個社會貧窮和不幸成了事實上的原罪。

之所以要說貧窮和「出生」,是因為最近半年,有三四位並非貧窮家庭出生的知友,斷斷續續地給我講了他們的成長故事,他們家境不貧窮,但其實成長在不幸的家庭中:有的父母以愛之名極盡打擊子女之能事,有的父母把重男輕女發揮到了極致,還有父親外麵包了小三還不滿足回家還欲圖強姦女兒……

這個世界上的不幸,遠比我們所能想像的要殘忍,也遠比我們以為的多得多。

如果說這些不幸,只是過去的一段故事,其實也沒什麼,可其實對很多人來說,這些都是還在延續的現在:對我妹妹而言,她一直不甘心做個生兒育女的工具,她總希望被當做女人呵護,求而不得;於我而言,談得最長的一段戀愛也就維持了不到兩年,或許不完全是因為運氣不好遇到的人不合適;而那幾個知友,有的人陷入痛苦的婚姻里無力自拔,有的人正在遭受抑鬱症折磨,還有個人前段時間跟我說「人生索然,再活一年我就不活了,你把地址給我,寄點東西給你」,讓我心頭一驚。

4

所謂理解

其實所謂理解,不過是一個人自以為自己理解了對方。你以為我通過思考更理解了我哥和我妹妹,其實那只是我看起來更理解了。

畢竟針不扎在自己身上,其實你並不知道有多痛。即使你也被針扎過,你沒法保證你理解我的痛,也許我對疼痛的敏感度是你的10倍,同樣的針扎了,我所感受到的痛苦就是你的10倍。

很多人所謂的「我懂你」,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誤會罷了。所以我已經不奢望能在他人處獲得理解,我也不敢聲稱我理解誰。

我之所以沒有跌入抑鬱症的牢籠,或許只是因為我生而有幸對痛苦沒那麼敏銳;我之所以願意活著,是因為我總覺得未來也許會更好,這份對未來的期許和對死亡的恐懼,讓我繼續忍受著人生的種種痛苦,這也算是人生還有動力吧。

可我不知如何幫助他們,那天她說「人生索然」,我只是說:我買了去你城市的票,放假就去,我們再聊聊吧。

或許再聽她講講話,給她一個擁抱,便是我的努力所能延伸到的最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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